《凋落的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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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落的红颜-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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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冶是一个显得有些性情柔弱、优柔寡断的男子,从小到大直到老,无论是做小皇子还是做老皇帝,都经常当众眼泪汪汪,表现得情深意长。然而他的优柔寡断多愁善感在另一方面也代表自视甚高的自怜自大,有些时候更会迅速转化成多疑猜忌,为了达到目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采用所有的非常手段。做为皇族子孙的李治,他的柔弱很有可能是童年丧母的阴影所致,而他在本质上仍然拥有李唐皇朝精悍辣狠的优良传统,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看得比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要紧。

  毫无疑问,在一片乱哄哄和兴奋忧虑交煎的状态下,巩固自己的皇权才是李治的当务之急。何况此时的他做为“实习”皇帝,几乎都在长孙无忌的注视下生活,只怕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可能去关心武媚了。

  于是,当唐太宗举殡之后,武媚只能和其它的太宗嫔御一起,到感业寺去出家为尼,在漫漫的长夜里数着一天天流逝的年华,在渺茫中期望那个初尝权力滋味,正在春风得意艳福无边中的新皇帝李治还能记住自己。那首哀怨的《如意娘》,也许就是武媚在这段凄凉无望的日子里写下的:“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事实上,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李治也似乎真的将武媚遗忘了。做为新皇帝,他的后宫春色无边。现在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李治的姬妾群都大大地扩编了。

  李治的新宠旧爱当然有一大堆。最著名的新宠莫过于徐婕妤。她是太宗宠妃徐惠的妹妹。在太宗死后,徐惠思念成疾却拒绝服药就医,终于以身殉情,年仅24岁(虚岁)。徐惠死后,李治追封她为“贤妃”,陪葬于太宗昭陵石室。除了合葬的太宗发妻长孙皇后之外,徐惠是太宗所有妃嫔中,身后归宿离太宗最近的;一生未能为太宗生育儿女的她同时也是除长孙皇后外唯一被正式载入两唐书后妃传的太宗妃嫔。——徐婕妤似乎就是在徐惠患病时入宫侍疾,从而被李治看中纳入后宫的。据说这位小徐氏也和姐姐一样文彩出众,广为世人所赞誉。

  除了发掘新人,李治也并没有完全冷淡从前的妻妾。他按照受宠程度不同和“贡献”的大小,将妃嫔之位一一分派给她们,而且很快就将主要名额塞了个满满当当——因此才会出现几年后他想升武媚为妃,竟找不到空缺的窘境。

  当这样的讯息传入感业寺,即使远在千年之后,我们仍然能想象到那个孤立无援、比情人还年长四岁的女子心中惊惶不安、终夜难眠的情景。

  然而,就连武媚自己都没有想到,恰恰是这些争宠善妒的后宫女人,在不经意间给她带来了新生的机会。

  按照唐制,在皇后以下,皇帝有四位妃子:贵淑贤德。不过高宗的贵妃贤妃德妃都是谁,现在是很难考证了,两唐书所记载的只有一位萧淑妃,她同时也是“四夫人”中唯一一个生养了儿女的。因此,对于嫡妻王皇后来说,另三位夫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只有萧淑妃才是自己的对手。

  萧氏是李治人生最初若干女人中的一位,早在李治为太子时,她就已经成为他的“良娣”,地位仅次于嫡妻王氏。虽然出身没有王氏高贵,但她却比王氏得宠,早在贞观年间就已经连续为李治生下了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儿子素节生于父亲登基前三年)——这也正是李治开始与武媚来往的嫌疑时间。不得不说,李治还真是两头都忙啊!——淑妃是很高的位次,相当于正一品。而李治前面三个儿子的母亲,都没有得到相应的封号,萧淑妃的地位更是显得特殊。

  萧淑妃所生的李素节在高宗诸子中排行第四,自他出生以后,直到武媚再次入宫生下李弘为止,长达七年的时间里,高宗再也没有其它的儿子降生。做为“小儿子”,素节因此曾经得到过父亲格外的偏爱。他也确实聪明伶俐、好学上进,比三个哥哥要强得多,小小年纪就能日诵诗赋五百余言。素节的表现令高宗喜出望外,甚至曾经动过要立他为太子的念头。

  可想而知,高宗这样的念头使一向表现得淡然的王皇后也清高不起来了。王皇后没有儿子,假如真让萧淑妃的儿子抢先成为太子的话,只怕下一步萧氏就要起得陇望蜀之心,想要取皇后而代之了。在这样严酷的局面下,从不“曲事上下”的王皇后也只得挖空心思地讨好皇帝丈夫,数落萧淑妃的不是。

  皇后淑妃忙于各自的计划,却没有想到高宗在此时有了神来之笔,完全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

  据《资治通鉴》记载说,永徽二年五月二十六日,即在唐太宗忌日这天,高宗李治来到感业寺上香,“意外”地与武媚重逢。当年的太子成了皇帝,当年的宫妃却成了女尼。于是,武媚潸然泪下。她的眼泪唤醒了李治对旧情的记忆,于是他也泪眼朦胧起来。——这个场面有些似曾相识。往前推大约八百年,卫子夫也是在被皇帝淡忘一年多之后,用重逢时的眼泪唤起了汉武帝刘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的热情。

  这出天子与女尼对泣的精彩场景,很快就传入了王皇后的耳中。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使她生出了另外一个主意。于是她一面派人让武媚暗中蓄发,一面顺水推舟地“劝”高宗召回武媚,欲借此分薄萧淑妃母子的皇宠。高宗随后下诏,召武媚回到了长安宫内,并将身份尴尬的她安置在了王皇后的宫里,暂时充当侍女。

  唐王朝将先帝嫔御送去出家为尼,很有可能是为了避免出现隋炀帝勾搭庶母的场面出现。但是,老子定的规矩,儿子听不听,就是另一码事了。规矩都是为臣民定的,皇帝可以凌驾于其上。而李治,碰巧就是个皇帝。

  当然,关于武媚究竟如何重入宫闱,各种史书上的说法在细节上各有不同,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一样的:永徽二年的夏天,年已二十八岁的武媚娘重返皇宫,这一次她的身份是李治的宫人、王皇后的侍女。

  在感业寺将近三年的无望岁月,一定不止一次地使武媚濒于绝望,认为自己将要终老尼庵,成为世人眼中的活死人。因此尽管新的身份如此卑微,对于武媚来说却已是一个值得格外珍视的机会。

  武媚的机会,最初也是王皇后的机会。不管是皇帝授意,还是皇后主动,武媚的入宫都使王皇后在李治心目中大大地加了些分数。更何况这名“刚刚出炉”的新宠就被安置在皇后宫中。于是李治奔皇后宫而去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只是他去的目标多数是在那位新侍女的身上罢了。

  做为整件事的中心人物,武媚非常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一个年已二十八岁曾经侍奉过先帝的侍女,又受到现任皇帝的宠爱,整件事又都在皇后的眼皮底下发生,那座宫殿的主人王皇后看在眼里,她表面做得再贤淑,心头的滋味可想而知。

  武媚在太宗时期多年的底层宫嫔生涯、一年高宗情妇生涯,将她从高处的云端丢进万丈深渊,她尝够了这个滋味,当她终于能够逃离深渊之后,她绝不会希望再回到那个地狱里去,想尽一切办法和手段保护自己、让自己拥有得更多、离深渊越来越远,已经成为她的本能。痛苦的人生经历教会了她什么是忍耐,磨掉了那个十四岁少女意气风发的一切棱角,强烈地唤醒了她美丽的外表下,属于父亲武士彟的大胆、敢拿生命下注、孤注一掷又老谋深算的基因——自己的生命都敢拿来下注拼命,别人的就更不在话下。总之,重新入宫的武媚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后宫女人。

  饱经沧桑的武媚很快就明白自己所处在是怎样一种状态:实在是难堪又充满危机的处境,皇帝的宠爱随时都可以变化使自己失宠,还可能被皇帝其它妒火中烧名份高贵的女人找到岔子……任何一种情形,都足以将她重新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时的皇宫,不属于武媚,宫廷的主人是高宗与他的元配妻子王皇后。卑微的侍女武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也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只有一条路可走。于是她竭尽全力地讨好高宗,讨好皇后,——即使在人人奉迎帝后的皇宫,武媚的奉顺程度也达到了其它人都无法达到的程度,两唐书甚至以“屈身忍辱”“下辞降体”来形容她这时生活得诚惶诚恐的可怜模样。

  武媚的努力见到了效果。很快,不但高宗对她非常满意“谓能奉己”,就连被她分享了丈夫的王皇后都对她感到非常满意,甚至还“数誉于帝”。武媚终于重新在后宫中站稳了脚跟。而这样一致的好评听在高宗的耳朵里,他越发觉得自己眼光不错了。何况,“以人生经验为底蕴的懂分寸知进退的世故和智慧,显然是王皇后萧淑妃这样一帆风顺的娇娇女所不具备的”,在武媚的努力经营下,高宗的感情世界被她紧紧地把握在了手里。而随着高宗宠爱的天平的倾斜,更好的事情降临在了武媚的身上:她怀孕了。

  就在武媚怀孕不久,永徽三年(652年)七月初二,王皇后的养子陈王李忠被立为太子。很多时候,这件事都被认为是她容纳武媚之后,李治对“贤惠妻子”的投桃报李,也代表着皇后与淑妃之争,萧淑妃的彻底失败。真实的历史到底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但可以想象,竭力讨好皇后的武媚人在屋檐下,又正被高宗所宠,肯定是为王皇后帮了大忙的,至少这时的她没有唱反调的胆量和环境。这当然也成为她讨王皇后喜欢的理由之一。

  高宗对于自己迷恋的女人怀孕这一消息,表现得更是热烈。当然最令他心花怒放的,是武媚果然在不久之后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不但是个男孩,更是李治做皇帝四年以来,后宫诞生的第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诞生,对武媚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儿子就是后宫女人的依靠。从此,再也没人谁能够把她看成可有可无的角色。这意味着她终于可以拥有真正的正式身份了。不过,且慢,太子忠的母亲不也是为李冶生下了儿子吗?结果李冶压根没把她当回事,她照样毫无名份可言,以致于不得不甘心将儿子过继给王皇后。

  然而,武媚是绝不会、也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她固宠有方,李治也非常配合,生下长子没多久,武媚就又怀孕了。这一次,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对高宗的宠爱如此高效率回报,使高宗心花怒放,他对武媚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永徽五年(公元654)年三月,三十一岁的武媚终于摆脱了“半婢半姬”这个象恶梦一样缠绕她十七年宫廷生涯的卑微身份,被高宗李治册封为九嫔之首的“昭仪”,正式进入皇帝的嫔妃之列。

  这个“昭仪”的名份,仅次于皇后及四夫人,位列后宫第六位,而这个封号的给予,同时也证明武媚真实的受宠程度,无疑是后宫第一,再加上皇子李弘和刚出生的女婴,高宗觉得仅仅是一个昭仪的名份,还不足以体现自己的恩爱之情。于是,《资治通鉴》就有了这样一笔记载:在武媚成为昭仪的当月(十四日),高宗一口气加赠了十三位唐高祖从龙功臣的官爵——可以想象,另十二人都只是捎带,高宗真正的目标,是要给武昭仪的父亲武士彟追赠,以再次提高武家的地位,提高武昭仪的地位。

  现在,武媚成了九嫔之首的武昭仪,她不但有了正式的妃嫔地位,而且还得到专宠,成为后宫上至皇后下至宫人妒羡的对象。

  成为昭仪后,武媚对王皇后的态度开始了迅速变化。当初她能够甜言蜜语卑躬屈膝地侍奉皇后,但现在她却再不愿这样做了。

  武昭仪是肯定想往上爬的,不止是她,后宫中不想当皇后的女人恐怕还没有,只是恐怕谁也没有她的欲望那么强烈。这不光有遗传自武士彟追求富贵利禄的欲望,还有一种骑虎难下势在必行的局面所迫。

  在经历了两朝后宫诡谲之后,她已经深刻地明白了皇帝的宠爱是多么的不可靠,只有依靠宠爱爬上高位营造身份,才能相对长久地保住生存的权力和荣华富贵。更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有不合适的经历,又有如许多儿女,没有亲儿子的王皇后和她的家族不可能不将她视为劲敌,萧淑妃也不会谅解她。——事实上,自从她生下儿女,晋位昭仪,王皇后和萧淑妃已经开始对她另眼相看了“与武昭仪争宠,互谗毁之”——只不过此时高宗正把武昭仪看成心头肉,因此“皆不纳”罢了。一但宠衰,皇帝纳了这谗毁,或一但皇帝先死,这个身世有问题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将会在新帝与太后的手下过怎样的日子?毫无疑问,假如武昭仪不继续往上爬,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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