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与你师承一脉，算是同门，至于说为什么跟着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在跟着你，而不是你在跟着我？”依旧是那个低沉的女声，也是同样的平静。
“哦？”林枫闻言却是一愣，对方不止一次说是自己的同门，可是师尊明明说过，只有自己一个弟子，何时又多了一个传人？那么又会不会是师尊离开晋江城后又收的弟子？又或者说，对方并非师尊的弟子，而是从其他途径学到的幽尘剑法与寻尘步？所以对方说与自己师承一脉？
这些暂且思量不清，那对方说是自己在跟着她又是什么意思？从第一次遇到这名黑衣人开始，先是东川城，然后又是落剑山庄百竹山脉，现在又到鹿城，自己似乎都是因为某些事的牵引而去的。难道说，这名黑衣人竟也是与这些事有关？
“你所卷入的这些事，我也同样身陷其中，而你又与我是同门，所以我自然来找你咯。”黑衣人的语气有些狡黠，似乎在开一个小玩笑一般。
“那你现在来找我，又是想做什么？”林枫也不再追问对方的身份，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不会说的。
“我今天来，只是问你几个问题，或者说是给你一个答案。”黑衣人耸了耸肩，继续道：“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你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满心愧疚，对吗？”
林枫闻言身躯一震，青光一闪，龙尘剑顿时出现在了手中，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对方居然知道！知道在轿子山矿场发生的事！
按照目前外界的传言，应该是在说林枫无情的屠戮了鹿城城主府与晋江城欧阳家满门。而这黑衣人却是直接说出了林枫内疚的心理，几乎可以肯定她竟是知道整件事情内幕的！而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当天与林枫一起去轿子山矿场或者回来的那么几个人，就只有幽兰殿的人！
见到林枫这幅反应，黑衣人不由得一愣，随即又释然的叹了一口气，依旧平静的说道：“你不必这般反应，先回答我的问题，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开困惑或者给你些许启示呢？”
林枫眼中神色变化，犹豫了半晌，最终收起了龙尘剑，有些疲惫的说道：“怎么，在你看来，如此屠戮无辜之人，心中连愧疚都不该有么？”
“呵呵……”黑衣人轻笑一声，却并不回答林枫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么你后悔当时做出的决定么？”
林枫闻言却是顿时愣住了，后悔么？如果当时自己没有那么做，现在的结局又会是怎样的？萧子溪能够平安脱困么？
答案是否定的，如果自己不那么做，就救不回萧子溪。也就是说，如果给自己再选一次，自己只怕依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这对于林枫似乎是没有选择的事情。所以说，对于这件事，林枫心中充满了愧，却是没有悔。
“我知道，你肯定不后悔。因为在萧子溪的性命与你的心安之间，你肯定会选萧子溪，对吗？”黑衣人的话语渐渐严肃起来，似乎在审问林枫一般。
“我……我也是自私的，心安理得与子溪都是我在乎的东西，但在不可兼得的情况下，我只能选子溪。愧疚的痛苦，我愿意为了她去承受。在这件事上，我没得轩！”林枫顿时只觉得浑身是汗，似乎说出这几句话极其耗费体力一般。
“哈哈……”黑衣人闻言一声冷笑，又道：“没得选？所以你觉得那一千多人的性命，没有萧子溪的性命尊贵么？”
“我……”林枫深深的低下了头，却是无言以对。他从来没有歧视过任何人，更不会觉得谁的命比谁的更尊贵。但如果重来，他依旧会选择萧子溪！这件事，似乎是无解的，是一个死循环。
“还是想说，你是因为没得选？”黑衣人的语气有些严厉，如同在训斥犯人一般，笑道：“呵呵……真的是没得选么？可是为什么会没得选？谁说那一千余人必须死？谁又说那一千余人不死萧子溪就必须死？”
林枫闻言一怔，抬起头来望着黑衣人，似乎很想听她继续说下去，眼中神色在渐渐变化，似乎是在一个绝望无助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一千多无辜的人与萧子溪，只能选其一，必死其一，这样的局势是谁造成的？你又为何不去打破它，非要遵循这个规定？”黑衣人的话语咄咄逼人。
“打破它……”林枫低声重复着，可是当时那名黑衣男子如此强势，自己等人远远不是对手，又如何去打破这个规定？
“你当时没有打破它，是因为你不够强！说难听点，是因为你太弱了！”黑衣人的话语如同一根钢针，狠狠的扎进了林枫的心脏，使得他瞳孔一缩，一种浓郁的窒息感涌了上来，只压得他呼吸见得沉重起来。
“对，你现在不够强，可是你为何修炼呢？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谁人修炼不是为了变强，成为强者？”黑衣人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下来，也令得林枫心头的窒息感渐渐消退，又继续道：“如果你因为这件事困扰形成心魔，这辈子都恐怕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了。你师父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要成为强者，就不要害怕做决定，不要害怕决定会错了！哪怕眼下错了，只要你继续前行，最终当你足够强的时候，才能够彻底不用再担心这样的错误！”
林枫一时间只觉得耳边传来一声炸响，直震得自己头脑一阵发懵，随即却是渐渐转醒过来，心中渐渐升起一丝明悟。
不错，我一直告诉自己，修炼，变强，是为了守护，守护自己在乎的东西，不会受到外界的威胁！
而自己之前一直为了那一千余人的事，心头积压这一团阴霾，认为是自己仗着比他们强而夺走他们的性命，与自己要变强的宗旨想违背了。甚至一度对自己产生怀疑，险些真个成为心魔！
然而现在确实突然醒悟了，自己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自己变强是为了守护，而萧子溪与问心无愧都是自己在乎的，想守护的东西。而自己当天为了萧子溪而屠戮了那一千余人，并非自己为了守护而去伤害别人，恰恰是因为自己守护不住！
“我想要变强，想要守护，这是我的修炼宗旨，是没错的！而之所以形成现在的局面，只因为我不够强！若是我足够强大，强大到无惧那黑衣男子，又怎会受他威胁？直接从他手中夺回子溪，他又能奈我何！？”林枫一时间只觉得头脑一阵清明，心中阴霾一扫而去，舒爽无比。
之前他甚至因此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需要修炼，能否守住自己的初心，不会去恃强凌弱。修炼时无法静心凝神，心中甚至隐隐间有一种莫名的惶恐。但现在他彻底明白了，错不在他对那些人的屠戮，并非是他恃强凌弱。错只在他不够强，不能无视黑衣男子的威胁！
“我要变强，为了守护，为了自己想守护的东西都能够守住，再没有人能够威胁我放弃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林枫眼神中不再迷茫与踌躇，满是坚定之色！
再抬头，却是见窗前空空如也，整个房间一片昏暗，只有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窗前的地板上，那黑衣人竟是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居然困扰住了我，还需要别人来点拨？”林枫一阵自嘲，心里却是对黑衣人泛起一阵感激。
“要成为强者，就不要害怕做决定，不要害怕决定会错了！哪怕眼下错了，只要你继续前行，最终当你足够强的时候，才能够彻底不用再担心这样的错误！”
这句话在林枫耳畔回荡着，却是神情有些恍惚。这句话，却是是师尊当初对自己说过的，而自己竟是到如今才领悟到其中的真意。
强者，不是不会犯错，不是没有遗憾。真正的强者，是敢于去面对，敢于一往无前，坦然面对遗憾，为了不再留下遗憾而前进，为了不再犯那样的错而进步。能够承受住别人承受不起的过错与压力，才有资格成为比别人强大的强者！
既然黑衣人能够说出这句话，莫非她当真是师尊的令一名传人？林枫心中对黑衣人的敌意与怀疑已经大大消减，几乎已经相信她是友非敌，甚至相信她多半真的是自己的同门了！
“哈哈哈……何谓强者？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强者……”林枫轻声念着，静静立在窗前，望着那皎白的月色出神，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迎宾阁的屋顶瓦砾上，一道略显娇小的黑影亦是望着夜空，听到下方传来的话语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最终翻身一跃，几个闪没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141。第一百四十章 动荡不安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放亮，鹿城的繁华程度再次体现了出来。一大早，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鹿城的各条大街上便已经开始出现了各路行人，有赶早出门办事的，也有准备去买东西的，当然这个时候更多的还是早起做生意的。不过今天似乎与往日不同，鹿城的大街小巷内出现了不少露宿街头衣衫篓缕的灾民！
一时间，鹿城城内声音四起，宛如整座城市也如同人一样，睡了一夜开始苏醒一般。而林枫更是不知不觉已经在窗前站了一夜，一直从繁星密布月色祥和站到了第一缕阳光洒来，照到了他的脸上。
感受着脸上暖洋洋的阳光，林枫只觉得一阵惬意，一夜未眠却也不觉得疲倦，反而一阵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林枫活动着筋骨，向着门外走去，本想去找幽璇儿问问情况，却是得知幻剑阁此刻正准备筹办一场拍卖会，而拍卖会所得到的所有利润将要捐出给灾民。此事由幽璇儿操办，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
林枫一阵诧异，拍卖会？幻剑阁要举办拍卖会这个不难理解，可是要把所得利润筹作善款捐给灾民却是怎么回事？哪里的灾民？
细细追问之下林枫才得知，这段时间整个大陆动荡不安，山贼马匪四起作乱，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其中有不少灾民已经流进了鹿城。而鹿城的城主府前段时日被……用传言的话来说就是被林枫屠了。所以鹿城暂时没有官方力量出面维持秩序与救济灾民。所以作为中山国西北部最大的势力的幻剑阁，自然就要出面了。
再加上大陆西侧西海岸的海啸天灾，海水席卷上大陆径直向东淹了三千里地，甚至还有向东蔓延的趋势，西边的百姓纷纷大举东迁，此刻亦是有不少冲着鹿城的方向来了。幻剑阁已经调出不少物资准备救济灾民，却仍是吃紧，所以才有了这场慈善拍卖会。
转眼便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林枫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是不好，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便思量着去街上转转。
然而刚刚到了街上，林枫却是顿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此时本是午饭时间，按说是一天中街上人流相对少一些的时候，但林枫见到的，却是比往常还密集数倍的人流量！
只见大街小巷上，不少衣衫篓缕蓬头拓面的灾民正沿街四处乞讨。不论老少妇孺，皆是一个个神情凄惨，满是虚弱与疲惫。林枫看得心头不由得一紧，这灾民，竟是已经多到这般地步了？
正在思量间，却是突然听得一阵紧密急促的铜锣声响起，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林枫循声望去，却是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一口铜锣奋力的敲着，敲了半晌才高声喊道：“各位异乡流落至此的老少乡亲们！我们万家万大老爷下令开仓放粮，大家快到城西万家粮行去领吧！”
说罢，又是一阵紧密的铜锣敲得邦邦响，往前走了一截，又再次高声喊着同样的话，一路敲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鹿城骚动了起来，灾民们争先恐后的向着城西涌了过去，竟是瞬时便造成了街道堵塞，行人难以通行。
而人群也纷纷骚乱了起来，不多时便发生了冲突，一些强壮力盛者竟是开始挥动着拳脚对身旁的人大打出手，生怕他人在自己前面将粮食领完了一般。
一时间，吵闹声，嘶喊声，喝斥声，惨叫声，小孩的啼哭声，各种杂乱的声音不绝于耳。鹿城陷入了一片混乱！就连开先还准备接济灾民的不少鹿城原住居民也被牵扯进了混乱中。
林枫看得心头火起，真真岂有此理！本是同病相怜的落魄者，本应相互扶持，相互帮忙共度难关才是，却是为了眼前一点利益便展露出如此冷血与丑陋的一面！林枫不由得想起了在轿子山矿场黑衣男子对他说的话：“这才是人，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想要的利益，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林枫越想越是觉得愤怒，正准备出手制服那些闹事者维持秩序之时，却是只听得一声爆喝自身后响起：“统统给我住手！扰乱秩序者，杀无赦！”
这道声音响起的突兀，却是浑厚无比，远远传开来去，几乎传遍了半个鹿城！不用多说，定是某位修为不弱的强者用元气包裹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