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时间的冲刷，书澈在雨轩面前还是透明如纸，爱了便是爱了，最难忍受的就是隐瞒自己的心。
也许在这世上，能唯一不顾一切爱着雨轩的，就只有书澈了。只是得到和付出永远不会等价，心中的痛也永远没法复加到另外一个人心上。
莫名的眼泪滑下雨轩的脸庞，好奇怪的感觉，她怎么哭了？
***
“曼芍药是不是在里面？”雨轩望着其中一面冒着阵阵寒气的冰墙，这儿的妖气最重。
“进不去的，除非这妖孽想见你。”
粉色纱裙拖在地上，已经结起了片片冰晶。书澈不忍，得赶快想办法送她出去。
大费周章把人抓过来，既不来看她，也不把她关起来。这妖孽以为自己有多神，再过一个时辰体内仙气就能完全恢复了，想个办法逃出去。心音传入雨轩脑中——
——轩妹妹，一会你看到有曼紫錵的手下从黑色洞口进来，你赶紧追过去，穿过黑洞就能回去了。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黑色洞口出现了三次，每次都在不同的位置，没法御剑的雨轩每次跑过去的时候黑洞已经消失。奇怪的是没有人来阻止她，仿佛早就知道她是出不去的。
当黑色洞口第四次出现的时候，雨轩已经放弃了追赶，“仙尊，曼紫錵到底在做什么？”
书澈每次听到雨轩这么称呼他心口就憋得慌，她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唤他澈哥哥。曼紫錵在做什么，来极冥之地这么久从来没有在意过，其实也懒得去在意，和轩妹妹无关的事就与他无关。书澈犹豫了一下，曼芍药暂时不会伤害雨轩，“跟去看看吧。”
两个人光明正大地跟着前面一群黑衣人到了冰楼底下的房间，闻到浓郁的花香，就没有再向前。书澈从背后拔出银色长剑，念了一个仙咒，剑身浮现出了画面——
黑衣人化作雾气散去，掉出来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男子赶忙跪下使劲对着曼紫錵磕头，“神仙饶命，神仙饶命。”
曼紫錵妖媚地笑着，长长的指甲划过男子的脸，“看清楚了，我可不是神仙。”
男子抬头，瞪大了恐惧的双眼，嘴巴慢慢张开，整个人动弹不得。随着一股透白的气体从口中冒出，男子的眼珠慢慢上翻，紧绷的双臂垂下，片刻便失去了意识倒地。
气息被取走了，人死了。
书澈收剑，看来曼紫錵在吸取凡人的气息。回头却看见雨轩脸色已变，呆呆地站着，小嘴微微抖动，“就这么死了吗……”
就这么……死了……
书澈突然蹲下抱住雨轩的小腿——
“轩妹妹，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一个人的死去麻木，心变得比妖魔还要可怕，杀了那么多人、妖、魔、仙，曾经的澈哥哥已经满手鲜血。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天昏地暗。
***
极冥之地，暗无天日。
书澈倚回了冰柱旁，有点失魂落魄。
耳边是不断的求饶声，没有太阳没有月光，分不清过了多久，绝望的感觉让雨轩忘记了饥饿。
仙上，你可闭关好了？雨轩回不来了。
刚才发生的事让雨轩云里雾里，扶着青龙回到冰面上，也不知道曼紫錵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个。时间呆的越久，身上就越发寒冷，好在曾经在冰莲池底习惯了这样的温度。
无法知道极冥之地外面的情况让雨轩很不安，东井师兄和小灰他们千万不要有事，要赶紧回星脊山。
冰门作响，慢慢向上打开，寒气涌出。书澈立马起身，“轩妹妹别进去！”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冰块封住，犹如供认观赏的琥珀。
“放了青龙！”
雨轩本来没打算进去，但眼睁睁看着青龙被冻住，想也没多想就冲了进去。
千年寒冰散发出的寒气笼罩在曼芍药身上，异常的低温，雨轩仔细看去——
曼芍药分明已经和寒冰冻在了一起。
“冥尊被做出来的时候就是个残次品，她的妖力超过了躯体能承受的极限，只能永远躺在寒冰上保护着自己。”曼紫錵不知何如出现在了雨轩身后，意味深长地说着。
雨轩震惊，原来从头到尾仙界追杀的只是曼芍药的幻象。真正的她竟是如此得脆弱，是不是现在自己一刀下去，妖界之首就不复存在。
心中的想法一闪而过，从未杀过一个人，如何下得了手。
脚下渐渐结冰，等雨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移动半步。奋力挣扎中看着曼紫錵绕到了自己身前，长长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脸庞，“别怕。”
瞳孔放大，嘴巴不自觉地张开，感受到了身体内气息剧烈的跳动，回忆再次铺天盖地袭来……泪水流下……
胸前琉璃石光芒闪烁起强光，将曼紫錵狠狠弹开，曼紫錵摔倒在地又迅速爬起，伸出长长指甲的手直接挖向雨轩的心房，却再次被弹开倒地，嘴角留下一道紫色的液体，“居然还是不行！”
曼芍药睁开双眼，瞳孔苍白无色。
“冥尊，取不走她体内的气息，妹妹就没法苏醒。”曼紫錵抹去嘴角的液体，不失形象又妖娆地站了起来。
“我看到了。”
恐怖又魅惑的声音让雨轩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没想到仙上送她的这颗琉璃石救了她两回命。从今以后这块石头就是她的宝贝了，谁也别想拿走。
☆、第二十三章 守望雪山（一）
洁白如玉粉似堇，风舞花飞，万里桃林。
溪水从小桥底下流过，冲击石子，淙淙作响。
“别闹了，我看不见。”女子一身轻纱长裙，上面绣着一重又一重的粉色祥云图案。
“我说过，会带你看最美的花开。”男子握着女子的双手，俯身吻上女子的唇。女子眼睛上蒙着的白布滑落，露出透亮的双眼，眼眶中闪烁着幸福的泪光。
……
雨轩一个哈气，又做了奇怪的梦。饿醒过来看看周围还是漆黑一片，青龙还是倚在冰柱旁。
曼芍药最终没对她做什么，看来这个躯体对她们来说很重要。她们一日取不走她的气息，她就一日不会沦为花妖，还是星脊山的弟子，能陪在仙上身边。
黑暗中又一个洞口慢慢打开，雨轩已经懒得起身。
“雨轩，快出来！”
熟悉的声音，东井师兄！师兄没事，他来救她了，雨轩兴奋，拉起瘫在地上的书澈，“快走。”
书澈没有抬头，拿开了她的小手。
“快！”东井声音急切。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雨轩快速跑向洞口，回头望了眼书澈，还是跨了出去。
强烈的光亮刺入双眼，雨轩缓了很久才睁开眼睛。
小灰从天而降冲进雨轩的怀中，一个劲地“唔唔唔”。
东井仍旧一身暗红，板着脸，站在雨轩面前。
“师兄，我们快回星脊山吧。”没想到突然会被抓去极冥之地，雨轩现在就想着赶紧回星脊山看看，不知不觉离开已有一月。
“你看看这是哪。”
环顾四周，金色的残骸，断裂的石柱在大殿正中砸下巨坑，几近面目全非的——
乾坤殿！
脑中瞬间空白，雨轩失声大叫，“仙上！”
不要丢下雨轩，心中的支柱在坍塌，浑身失去了力量，雨轩疯了似地往锁星阁跑去，重心没稳倒下，连滚带爬。
东井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会如此激烈。几天前她还在方丈的时候噬鬼摩罗攻打了星脊山。但由于子辰仍在闭关，墨染又不知为何昏睡不醒，星脊山势力大减，弟子死伤惨重，噬鬼摩罗悻悻离去。
等子辰反应过来出关的时候已来不及，于是命余下的弟子去了不同的仙山，浮黎带着昏睡的墨染离开，而他则说去守望雪山继续闭关，等把“空”修上九重后回来重振星脊山。
难怪曼芍药会放她出来！如今的仙界已经残破不堪！雨轩用红木拐杖支撑起自己，只要仙上没事，她就能继续站立
“守望雪山在哪，我要去。”
欲相守，难相望，人各天涯愁断肠。
***
天瑜……
东井心中默念。刚才的一瞬间，雨轩和当年轩天瑜的影像重合，如此相像的执念让东井倒吸一口冷气。好在她现在已经忘记正世的事情，否则后果真的无法想象。
见东井没有任何反应，雨轩心急，没了“化尘”又不知道守望雪山在哪，如果师兄不肯帮她，她就没法再见到仙上。
放下手中的拐杖，雨轩恭敬地跪下，坚定又期盼的双眼直直盯着东井。
“别跪了，我带你去，不过仙上留不留你我就不知道了。”心中颤动，何苦如此。
唤起御剑，东井稍微往前站了点，小灰紧接着蹦上，雨轩立马起身激动地跳了上去。
东井师兄，雨轩该如何感谢你。
也就差不多到蓬莱的距离，一座雪山出现在了眼前。天幕下蓝底银峰，冰川如镜，越是接近后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没有飘雪，积雪却很深。纯白色的仙气剧烈地在身前翻滚，夹杂着金色的光芒，似乎有一幅幅星图若隐若现。子辰双手蓄势猛然打开，白色仙气中赫然抽出一把外形流动着的星云长剑。睁眼，巨大的气流炸开，白色衣袖与墨色长发乱舞，身周百丈的积雪再次化作雪花飞散空中，地上露出深棕的土壤。
“没想到这么快就上第八重，二十八宿天了。”东井带着雨轩御剑而下，出现在了子辰面前。
脸比之前瘦削，轮廓更加分明，虽然仍然是深邃的孤冷，雨轩这次看到仙上的时候却觉得他离这个逆世更远了。
仙上，不要再逼自己修心了，望着白茫茫的雪景，雨轩又想象起仙上化羽消失的样子，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去别的仙山呆着。”千年不变的嗓音，沁入心田。
“雨轩不走，雨轩要留在这里。”什么都不怕，就怕见不到你。雨轩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全身紧绷死死抓地。
“子辰仙上，你这三年之约如今已过一半，你可有何打算？”东井打趣。
子辰不语。
“不说？那我就把雨轩师妹留下了。”东井开了一个严肃的玩笑，没有要等子辰回话的意思，御剑飞起，“这儿可比仙山安全多了。”
说罢，一抹红色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
***
雨轩，数以万次萦绕在脑中打扰着他修心，终于把空逼上了第八重，她又出现在面前。刚才差点开口想将她支走，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那几个字。对她母亲犯下的罪，如今又害她不仙不妖，她就是他挥不掉的诅咒。
“阿嚏……”
雨轩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这雪山虽然没有极冥之地那么寒冷，但是风也太大了，何况她还穿着纱裙……
“走吧，跟我去山洞。”
子辰从地上站了起来，白色长袍随风翻飞，完全没有被雪水浸湿。
绵延白雪，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着。雨轩跟在后面痴痴望着仙上的背影，傲然节骨，带着一抹隔绝尘世的孤寂，仿佛在这逆世中已孤身行走千年，令人心疼又不敢接近。
蓦地，子辰递过来一条白布，“把这个戴上，否则一会你的眼睛就会受不了。”
雨轩使劲眨了下双眼，酸疼肿胀的感觉，没想到一直看着白色会让眼睛如此之累，于是接过白布蒙住了双眼。
“跟紧了，别乱走。”
“别闹了，我看不见。”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和梦中女子说的一模一样，雨轩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就说这样的话。
子辰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半饷，向后伸出右手，“抓着我。”
雨轩胆怯地握上了子辰的手，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碰上，冰凉如玉，骨节分明。
泛着白光的黑暗中，他带着她去一个温暖的地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二人世界要开始咯
☆、第二十四章 守望雪山（二）
皑皑雪山、铁索桥寒、白浪滔天。
终究不是仙山，满目萧条，仙上为何要来此地修心。雨轩望着洞外雪景，产生了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子辰在山洞入口的地方施下仙咒，冷风刮不进来，不一会儿里面就暖和了。不大的空间，两个人对视而坐，雨轩一直期盼能再次回到仙上的身边，现在仙上就在她面前，却觉得离她更远了。
如果不是噬鬼摩罗的进攻，星脊山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仙上也不会一个人挑起重振星脊山的重任。雨轩看起来静静地坐着，心中的恨意却在翻滚。
这守望雪山积雪万年不化，没有仙气的庇护根本寸草不生。子辰坐了一会感觉温度上来了，就起身往外走去。
“仙上对不起，我没能带回你要找的东西。”雨轩蓦地来了这么一句。
白色身影没有停留，融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