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帝径自走到最靠近殿后棂花窗格的地方，在数张宽幅山水，夹着一份不起眼的斗方小品，正与视线齐平，最方便观看的位置。皓帝注目细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倦容，轻轻将额头抵在落款边的冰凉石壁。
“老师……终有一日您会看到，真正的皓天旭日自此界升起。”
离开小澜殿，李后便着人召唤刘公公前来。待得刘公公坐定，用过茶点，李后方道：“您曾在立之地见过千夜，以您的眼力，觉得这人潜力如何？”
刘公公慢吞吞地道：“这还用老朽评价吗？他在凝玉府和墉陆已然证明一切。此子现下已可独霸一方，但依然前途不可限量。”
李后若有所思，又问道：“这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为何他在墉陆能得狼人如此拥戴？”
刘公公显已知道墉陆近况，见李后问起，便道：“老朽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血脉力量。”
“愿闻其详。”
“千夜虽不是狼人，但其黑暗原力想必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界，其精纯或许不在黎明一侧的晨曦启明之下。黑暗种族的血脉力量，说白了不过是黑暗原力在力量谱系达到什么样的精纯程度而已，越是靠近黑暗源点，力量越是强大。至于血气还是魔力，不过是黑暗原力的外在形式而已。”
李后微微一惊，“也是说，千夜实际也有顶级的血气天赋？”
“这是惟一的解释。”
“真是不可思议。”李后轻叹一声，摇头道：“这样的人才，帝国怎么错过了？”
刘公公云淡风轻，“江山代有才人出，错过一个两个，不影响大局。在他们这一代，宋子宁不算差了。而赵君度，以老朽看，也未必前面无路。”
“赵君度？”
“他自从根基受损，回来强行闯过神将天关，然后投入俗务战事。旁人以为他不思进取，但以老朽愚见，此子正以火炼真金之法重塑根基，未尝没有成功机会。”
李后叹一口气，“这燕云赵氏，还真是人才辈出。”
“赵阀有聪明，而无大才，实也不足为虑。史这一门人才辈出，但正因为天赋太好，进展太顺，往往得不到应有的磨炼。您看这赵阀史神将云集，哪一代都罕有单神将独力支撑的情况，起其他姓氏不可谓不惊才绝艳，然天王却是寥寥无几。若不是当年赵无极举族迁往西陆，也不会有后面的再度兴盛繁荣。”
“公公说的也是，可能我李氏，也是*逸了。”
刘公公不置可否地道：“这不过是老朽一已愚见罢了。”
“其实想想，青阳王一路走来，看似顺风顺水，实际付出极大，除武道之外，他几乎放下了一切，每一次晋阶无不伴随着出生入死，才有今日成。当哪一个环节有差，会途陨落。”说到这里，李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幽幽叹一口气。
“娘娘可是想起了那件婚约？”
“……是啊。”
“恕老朽直言，青阳王可从没答应过。”
李后叹了口气，“您有所不知，当日本是有机会达成婚约的，只是青阳王刚晋天王，一心武道，不想受到牵绊，回的是十年之后再议。狂澜可等不了十年。”
“既然付不出十年青春作为代价，这门婚约自是成不了的。”
李后点头，道：“从那时起，我明白了，但凡想要有成，总得付出些什么。想要的越多，要付出的也越多。一个家族，一个国家，皆是如此。总要有人牺牲，才会兴盛。”
刘公公淡定道：“李氏注定要升门阀，只是时间迟早而已。娘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后轻轻摇头，“现在升阀，功绩却还不够，难免被人议论。且另一方面，是林太宰走了，我们李家才有了升阀机会。在天机术这一局，我们实已输得一败涂地。”
“老朽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公公有话尽管直说。”
“熙棠天纵之才，丝毫不亚于青阳王。与他相，实是自寻烦恼。”
李后轻轻一笑，也不恼，“我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不服气。他虽然走了，可还是留下很多后手。我倒想看看，到底能不能赢他一次。”
“娘娘打算从哪里下手？”
“当然是千夜。”
“……娘娘好自为之。”
“公公这么不看好我？”
“若熙棠布有遗局，千夜必是核心。娘娘想要试试，自无不可，只是败了不要灰心好。”
“一个局，若不能应时而变，即是死局。他人都走了，算留下些布置，也不过是死局耳，难道我还赢不了？”
“天机亦是人心，熙棠虽然走了，但千夜还在。他还在，这局是活的。娘娘测算天机自是难寻对手，只是这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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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二 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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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郊外，一座幽静清雅的庄园内，一个蓝衣身影正在舞剑。她的动作洒然而简洁，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剑剑都是杀招。只不过臃肿的体型与她的杀人剑术有些不相匹配。
这时旁边传来李后的声音：“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练剑？”
舞剑之人正是李狂澜，她闻声停手，归剑入鞘，道：“不动一动，我全身都难受。”
李后在院石椅坐下，命侍女摆了茶点水果，招呼道：“过来试试，这几样都是我亲手做的，材料可是很不易找呢！”
李狂澜不置可否，大步走过去，还没坐稳，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正准备一口吞下，脸色忽然变得极为精彩。
李后掩口轻笑，道：“味道怎么样？”
李狂澜一仰头，将嘴里的点心生吞下去，咬牙道：“真难吃！”
李后笑道：“我一辈子没下过厨，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试过点心的侍女都说好吃呢。”
李狂澜道：“这些点心，她们吃了会死吧？还能说好吃？”
李后微笑不变，“这个新方子，总得有人试试药性，我才敢给你吃。这几味药啊，对你极有好处，可是只能吃一次。机会难得，我当然要把握最好的配才行。不吃死几个，怎么测得出来？她们若是吃了不死，或是死的慢了，都是药力不足的表现。”
说到这里，李后向旁边侍立的侍女们看了一眼，道：“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们个个脸色惨白，却无一人敢于呼吸稍重，此刻闻言如蒙大赦，转眼间作鸟兽散。
李后看看李狂澜隆起的腹部，道：“还有多久？”
李狂澜略一迟疑，说：“大概，是这个月了吧。”
“这个孩子，天赋实在太好，确实让人头痛，所有规律在他身一概无用。还好我从国库里找到这几样秘药，对你对他都大有好处。这些点心，你都吃了吧。”
李狂澜拿起一块，咬了咬牙，打算一口吞下去。
“这块要细嚼，才能充分发挥药力。”李后提醒。
李狂澜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咬着牙一点点嚼，直到嚼烂才咽下去。看着盘剩余的点心，她的脸色不禁有些发青。
李后掩口轻笑，道：“都吞了吧，我骗你的。”
李狂澜顾不计较她捉弄自己，立时端起盘子，将点心全部倒入嘴里，一张口吞了下去。
“我这些点心，确实味道不怎么样。但你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都会吃下去的。算怀疑，也不敢冒险。”
李狂澜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所以呢，你不要挣扎了，让你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好。”
李狂澜抚着肚子，冷冷地道：“这件事我都答应你了，你还要干什么？是不是还要陪更多的人睡觉？那也要等我把他生下来再说。”
李后并不理会她赌气的嘲讽，正色道：“眼下倒是有一件，需要你去办。”
“我知道，什么事，说吧。”
“千夜这段时间一直在墉陆开拓，等你生下孩子后，去见一见他，最好让他来看看孩子。”
李狂澜脸色骤变，提高了声音，道：“不可能！”
李后轻轻拍拍她的手，道：“孩子都有了，难道还怕见他吗？”
李狂澜罕见地有些慌乱，吃吃地道：“不，这不一样。这件事，这件事他还不知道。我也不想他知道，最好永远不要！真的见了面，你让我跟他怎么说？”
“孩子总要有父亲的。”
“总而言之，绝无可能！”
李后也不着恼，只是淡淡地道：“你也知道我的行事风格，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看着千夜被永夜阵营拉过去。如果你不愿意听话，那不要怪我用别的手段了。”
“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好好配合，那我自然不会用到那些手段，你也不必知道了，不是吗？”
李狂澜慢慢冷静下来，说：“你这样做，会毁了我的武道。”
“对帝国而言，千夜的立场你的武道更重要。”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再听到这些。至少在他生下来之前是这样。”
“那我等孩子出生后再来。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那个时候。”
李后站起身，走到院门口，忽然转头道：“算千夜的天资千年一遇，在这几个月里，他也到不了堪与天王正面为敌的程度吧？况且他的天资还没高到那个地步。”
待李后离开，李狂澜忽然握住剑柄，她是如此用力，连指节都有些发青。然而最后，她还是慢慢松开了手，叹一口气。
此刻在新世界内，千夜缓缓张开双眼，瞳孔有无数古符正在生生灭灭。千夜自己都没想到，这次一进入新世界，感觉到了血气突破的契机，于是立刻闭关修炼玄篇，炼化精血补充血气。有与疾风领狼人一战获得的庞大血气支撑，千夜一举突破，正式踏入公爵位阶。
突破过程十分顺利，因为此前在白城时，千夜曾经晋入过副公爵境界，后来被青阳王以通天手段生生打回侯爵。此刻积累充分，突破是水到渠成之事。
虽然只是副公爵，但公爵之境和侯爵依旧有本质区别。此刻千夜体内骨骼开始被血气改造，渐渐多了许多暗金色的斑点。被改造过的区域极为坚硬，甚至还要超越高强度合金。千夜都有些怀疑，自己骨骼若是改造完全，岂不是成了极品装备材料？
晋阶之际，千夜没想到在新世界也能沟通鲜血长河。虽然他并未感觉到如前次般的血脉共鸣现象，单论收获倒是一点不少，不仅有大量至精至纯的暗金血气，同时又获得了许多新的古老传承知识。
千夜伸出双手，心念一动，手立刻浮现一副暗金手套。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手套质感极佳，若非这是他自己用血气凝聚的，都要错以为这副铠甲手套真实存在。
千夜伸手虚空一握，手多出一把血色巨剑。他随手一挥，面前一张铁制桌子无声无息地分成了两半。
这是鲜血长河的馈赠，血色武装。今后只要血气充盈，千夜可以瞬间召唤出这件独特的武器。此前无论与白骨还是疾风战斗时，都未看过他们使用类似的战技，看来这应是血族独有的秘技，是鲜血长河对古血族的馈赠。
千夜忽然心有所感，走出房间，来到露台，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基地，而门在自己身后。
此刻基地内，近十万狼人战士全都跪倒在地，在祭祀的带领下不断祈祷。那种熟悉的力量再一次落在千夜身，一点一滴地改善着他的血脉本质。
千夜已经问过大祭祀，知道这是狼人最古老最神圣的仪式之一，是对先祖或是某个至高无的存在表达虔诚。
这种仪式听起来除了形式之外似乎没什么用，但是前后两次，千夜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仪式带来的神秘力量。此力量不同于原力，说不清感觉，无法定位来源，千夜也从没有在任何记载看到过。
千夜再三询问过大祭祀，发现他也对这种神秘力量一无所知，只得作罢。
只是现在，不知为什么，整个基地的狼人战士又自发地举行祈祷仪式。
神圣仪式不容打扰，千夜静静地等着仪式结束，并享受着神秘力量对身体的洗礼。等到祈祷完成，千夜叫过一名祭祀，问是怎么回事。
祭祀道：“刚刚在您修炼的时候，所有祭祀都听到了黑暗本源对您的召唤。这是神迹，所以我们立刻祈祷。”
千夜点头，将祭祀打发离开。
墉陆的狼人部落形态十分原始，这些祭祀感知确是非常敏锐，可惜刚刚千夜引起的是鲜血长河震动，而非黑暗源点降临。
某种程度，鲜血长河和黑暗源点有相似之处。可能在大部分人眼，无非是黑暗力量谱系显现得浓一点或淡一点，但在千夜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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