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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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卖-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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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隔肚皮,谁能钻谁的心里看去啊!”洪光宗仅剩一点点冰凉的幸福烟一样飘走,他和孙兴文这次谈话,情感前后落差巨大,决定了他与即将到来的月之香相处分寸的把握,近在咫尺突然远在天涯,偷情的事会发生的,但意义有所改变,回归到男一样女一样的本能上。 
  郝秘书亲自指挥打扫房间,他是关注月之香进司令部的几个人之一,单从司令的秘书职位上讲,没有关注此事件的必要,为教少爷也好,为情人幽会也好,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然而,郝秘书的身份决定他必须关注此事,具体说盯住月之香这个人。那么他是干什么的?当然不是洪光宗需要一个秘书,从大街上随便找来一个人那样简单。洪光宗尚不知道郝秘书的底细,(我们的读者也不一定都看得出来,为使故事好看,暂且不说明他的身份)也不会注意到那方面的事情。 
  月之香的房间是二进院正房最西头的一间,与黑貂厅不远,中间隔着几间屋子,洪光宗经常呆的黑貂厅和这个屋子有着鲜为人知的联系,直白地说有一条秘密通道,当年徐将军修了这样奇怪的房子作何用就不得而知。郝秘书相信司令对他的选择肯定满意,司令需要与一个日本女人躲开家人耳目偷偷来往。 
  “好,知我者,郝秘也!”洪光宗转转乎乎(文绉绉),他转词儿(话中带出古汉语)还是跟秘书学的。 
  “司令满意就好。”郝秘书说。 
  【51】 
  大雪将亮子里冬天包裹婴儿一样严严实实地捂住,人们很少出门,米粥一样糗候(不活动死呆)在生着火炉的温暖房间里,草根儿们扯着家长里短,司令部大院内的人各自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月之香走过幽深的通道像一只耗子,绝对安全的环境并没使她放松警惕,来到黑貂厅暗门前,她用他们三个月来约会使用的暗号,碰一只悬挂的小铜铃,细小的声音洪光宗听得到,如方便他会转身去开门,那扇装饰着军用地图的门就在司令的椅子后面。 
  “下雪啦。”她进来说。 
  这种事时间长了次数多了省略去了铺垫,什么话都不用说,他随她走进有一铺顺山炕的内室,没有窗户屋内很黑,她点上一盏保险灯。 
  “炕挺热乎。”她说。 
  他们走出内室,她没马上走,主动留下来陪陪洪光宗。 
  “这鬼天气!” 
  “怎么你不喜欢下雪?”她坐在他的对面,挨着那个活灵活现标本黑貂,雪天这种动物的皮毛格外温暖。 
  “两个骑兵团的马料告急,饿死马可不是闹着玩的。” 
  “找蓝磨坊啊,让他们加工。”月之香说。 
  “派军需处长去联系,还没回信。” 
  月之香趁机说她那天见到常喜久从窑子里出来……这样的消息洪光宗早有耳闻,他让孙兴文秘查军需处长,目前尚无结果。 
  “我回去了,一会儿教少爷课。”她离开黑貂厅。 
  黑暗幽深的通道除了脚步声外,还有她的窃笑。可以说笑与顺山火炕无关,与那个正在实施的阴谋计划密切相关。进司令部三个月来,黑貂厅的内室频频幽会,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这是她的感觉。 
  “斩断触手的行动该开始了。”桥口勇马说。 
  蓝磨坊是一条摆在日本人面前的章鱼,常喜久是八腕八腕:章鱼(octopus),别称“蛸”、“望潮”,头上生八腕。之一,桥口勇马决定先斩断它,除去一道障碍,但是说不上是心腹大患,真正的心腹大患另有其人,目标基本锁定长期潜伏在过去的将军府,现在的司令部大院里的那个人,月之香正在秘密调查之中。 
  月之香按黑龙会长的指令行事,对洪光宗说常喜久逛窑子,无疑将军需处长置于死地。日本情报部门杀掉他的目的,是针对蓝磨坊的,清除帮虎吃食的人,割断巡防军同蓝磨坊的联系,曝光常喜久与俄国人的肮脏交易,使洪光宗恨蓝磨坊的人,为下一步对俄国人更大的行动铺平道路。   
  《出卖》第十九章(6)   
  军马食料断顿,暴露了军需处长的不轨,洪光宗立刻派孙兴文负责调查。参谋长先查了账,大笔军饷不知去向。 
  “他用两万大洋做什么?”洪光宗问。 
  “大部分到窑子里挥霍。”孙兴文说。 
  “哪家窑子,平掉它。”洪光宗放粗,怨恨撒到妓院上。 
  “他与心乐堂的老鸨子大雪梨关系特殊……”孙兴文已经调查清楚, 
  常喜久贪污军饷大部分给了大雪梨。 
  “把大雪梨逮来!” 
  “不行,司令。” 
  “嗯?不行?”洪光宗瞪大眼睛望着参谋长。 
  “司令,”孙兴文讲明,大雪梨有背景,且很深,她原本是一名妓女,后靠上蓝磨坊,亚力山大出资开妓院,让大雪梨当老鸨子,常喜久整日与大雪梨厮混。 
  “俄国人放鹰?” 
  如今看来,说大雪梨是俄国人放的鹰也贴切,他们用她牢牢拴住巡防军的军需处长,从经济上说,蓝磨坊有大量的粮食卖给巡防军,人嚼马喂的用量很大。 
  “抓了大雪梨,就等于给俄国人眼罩戴。”孙兴文说。 
  “我就是要给大鼻子戴眼罩!”洪光宗说,他在三江的地面上怕谁,谁都不怕,有他横着俄国人的支线铁路就没修进白狼山,至今半拉礤子撂在牤牛河北岸。 
  “我们不是怕俄国人……”孙兴文认清了形势,说,“一旁看着日本人和俄国人争斗,两败俱伤,我们不动一兵一卒。” 
  在三江地区日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东北这块肥得流油的地方,他们都想据为己有,近年来鬼子涌进国门:英国鬼子、德国鬼子、法国鬼子、葡萄牙鬼子、俄国鬼子、日本鬼子……纷纷到中国占地盘。 
  “狗咬狗一嘴毛!”洪光宗这样一想,幸灾乐祸了。 
  “常喜久还用筛漏子当马料,以次充好。”孙兴文历数军需处长的罪行,说。 
  “调理哑巴牲畜,做损!”洪光宗骂道,虐待马匹是他最不能容忍的,拣解恨的恶毒话骂:“让他生小孩没屁眼儿!” 
  常喜久已经押起来,孙兴文问怎么处理。 
  “军法严惩!”洪光宗决定杀掉常喜久。 
  “可是……” 
  “怎么,贪吞两万大洋还不该杀?死有余(辜)!” 
  “该杀,只是,常喜天……” 
  洪光宗似乎才想到常喜久是常喜天的弟弟,他和木把总管关系靠靠:好,也做彻底,足。例:水喝好,烟抽靠,滞滞扭扭操起刀。见《东北方言词典》。,杀他的胞弟,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孙兴文看出洪光宗一时下不了决心,没再问下去。他说到燃眉之急的事道:“冻死牛的天气,马不喂饱不行。” 
  “入冬后几家火磨厂都停了产,只有蓝磨坊的机器还转着没停。”洪光宗想不出好办法解决马料问题。 
  “要不我去一趟蓝磨坊。”孙兴文说。 
  巡防军抓了常喜久,可能惹恼亚力山大,洪光宗这样想不是没道理。他说:“等几天再说,你安排人看好常喜久,别再出像河下一郎这样差头儿。” 
  蓝磨坊在第一时间里获得常喜久被巡防军抓了,而且在妓院老鸨子的肚皮上擒获的。 
  “看来常喜久很难活命。”亚力山大说,“洪光宗不会饶恕他。” 
  “杀就杀吧。”尼古拉淡淡地说。 
  “问题是他会不会说我们什么。”亚力山大担心巡防军审问常喜久,他说出几年里他们共同在马料上做的手脚,那样洪司令会恼蓝磨坊,土匪出身的军阀一怒,说不准做出何等荒唐的事来。 
  “什么事?” 
  “把我们蓝磨坊赶出亮子里。”亚力山大忧心道。 
  尼古拉认为洪光宗犯浑也不敢,赶也赶不走,俄国人的利益有省督军保着,有朝廷庇护。不过,此事不能无动于衷,他请示上司,采取一项行动,获得批准。 
  “送二百担玉米给巡防军作马料。”尼古拉说。   
  《出卖》第十九章(7)   
  “两百担?”亚力山大嫌多了。 
  “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尼古拉动用这么大的诱饵,雪中送炭一下子套笼住洪光宗,前嫌定能一笔勾销。 
  “试试看吧。”亚力山大信心不足道。 
  “你不要太在乎常(喜久),他已经没利用价值,给洪光宗杀掉岂不是更好。”尼古拉绝情道。一把使用完的工具,丢掉合情合理,常喜久曾是蓝磨坊的工具,在徐将军时代,他为俄国人做出了重大的贡献,拿民间的话说是卸完磨杀驴吃。他指示,“你尽快去司令部。” 
  亚力山大走进司令部。 
  “带他到白狼厅。”洪光宗吩咐郝秘书道。 
  “司令。” 
  “哈,坐!亚力山大经理。”洪光宗动作很大地坐在椅子上。 
  “司令,闻之贵军马料短缺。”亚力山大直奔主题,“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噢?”洪光宗绝没想到蓝磨坊主会做出这样的姿态,说,“是缺,可是你们真想帮助我们?” 
  “当然,竭尽全力的帮。”亚力山大表白道,“蓝磨坊有今天,承蒙贵军保护和支持,你们遇到困难,哪有袖手旁观之理。” 
  意外的惊喜,使洪光宗样子有些呆愣。 
  “我们决定捐献二百担玉米给你们。” 
  “啊,二百担?”洪光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没听错。 
  “二百担加工好的马料,三天后陆续取货。”亚力山大说。 
  洪光宗发自内心感谢蓝磨坊,亚力山大趁机说不是他们劫走河下一郎,是日本人有意陷害他们。 
  “我们从来没逮过什么河下一郎。”洪光宗矢口否认道。 
  【52】 
  蓝磨坊送二百担马料给巡防军,消息当晚桥口勇马就知道了,月之香及时传递回情报。 
  “俄国人图谋不轨。”桥口勇马敏感道。 
  黑龙会不会坐视俄国人走近巡防军,如果他们打得火热,日本人的利益将受到损害,不成,要采取相应对策。 
  “桥口先生。”陶知事对他深夜来访,略感惊讶。 
  “半夜惊扰,请原谅。”勇马桥口客气道。 
  “不客气,快请。”陶知事说。 
  他们进了一间客厅密谈。 
  “蓝磨坊送给巡防军二百担马料。”桥口勇马说。 
  陶知事也听说了,消息是另一条渠道,是洪司令的二姨太袁凤兰说的。巡防军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三江县,尤其是社会上层,切身利益决定了时刻注意司令部的动向。 
  黑龙会有月之香,蓝磨坊有雨蝶,县衙也要把自己眼目安插在司令部,陶知事选择沾亲的袁凤兰,让她当线人。 
  “叫我当底眼(内线)?” 
  “也不是什么内线,注意司令身边的事情……”陶知事会说,使人听来做内线像孩子们的住家门儿住家门儿:儿童过家家游戏。游戏,整日闲在大院里无事可做的二姨太,有了兴趣。 
  “很好玩吧?” 
  “好玩,当然好玩。”陶知事说,“也不白让你忙活,根据价值付给你报酬。” 
  “我玩。”任性的袁凤兰头脑简单,把为别人刺探情报当成玩,既然是玩,就没什么负担,欣然同意。她不缺钱,绝对不是为钱而玩。命运几乎和玩连在一起,不在枪铺晃悠,爹枪走火也击不着她;给巡防军司令看中,一般的女孩嫁给司令求之不得,她却逼着司令屈尊来袁家当众向她求婚,才嫁过来。 
  “茶社的女老板到司令部大院,给少爷当日语教师。”袁凤兰带来第一条消息,说情报也可以。 
  陶知事给她十块大洋。 
  “这么多呀!”袁凤兰拿着沉甸甸的大洋,觉得这样挣大洋太容易,司令身边的事情多得很,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十块大洋不是枪铺的老板爹给的,也不是司令丈夫给的,是自己玩来的,咋花它?很快,她拎着一副崭新的马镫走在亮子里的街上。 
  “奇怪嗳,洪司令二姨太拎副马镫。”   
  《出卖》第十九章(8)   
  “她弄那东西干啥?” 
  街上行人怎样议论她不管,袁凤兰有宏伟计划,用自己挣的钱买马镫、马鞍,最后是马,她对骑马的浓厚兴趣始终未减。要不是操场上让同学掫她上马背,还没机会叫司令选中。其实,她只要张口对司令说,就会轻而易举得这些东西,可是她不愿意唾手可得。 
  “蓝磨坊同巡防军的关系正在改善……”勇马桥口说。 
  “他们抓了同俄国人关系很好的常喜久。”陶知事以此说明洪光宗并没改变对蓝磨坊的看法。 
  “如果俄国人对常喜久放弃了呢?” 
  “会长是说蓝磨坊向巡防军揭发了常喜久的丑行……” 
  “不,不,准确说是雪把军需处长送上不归路。”勇马桥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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