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玄天昊从来不去想。
玄霖曾经执意将皇位传给玄天昊，除了对这个儿子的宠爱，更多的是——
玄天昊的能力，是诸位皇子中最出色的。
加上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更利于站在云端，俯瞰众生。
直至凌江月的出现，玄霖已然深切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对玄天昊的影响，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偏偏又因为凌祁月的缘故，玄霖即便想阻止事情向着更加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玄霖明知凌江月炸死离京的时候，他尚且还抱着一丝期盼，偏偏天意弄人……
背后突然涌现出一阵森冷寒意，玄天昊微微侧目，沉声道：“半月之期未到，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之前的灰衣男子。
男子隐隐轻笑，声音粗噶难听。
玄天昊不悦地蹙眉，若是动起手来，他倒是有七分把握将人擒获，只可惜——
会惊动凌江月身边那只云蚝。
“吾奉命前来，和五皇子谈另外一笔交易。”
闻言，玄天昊禁不住嗤笑，前一次被慕容萱和这不人不鬼的家伙威胁也就罢了，对方竟然还敢不知死活地再玩这种把戏？
“凌江月体内缺少一缕情丝，难道五皇子不想要吗？”
灰衣人阴测测地说道，平凡无奇的脸孔依稀带着一丝扭曲的疯狂。
玄天昊头也不回，沉声道：“没有这个必要。”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感兴趣，与虎谋皮。
但这一刻，他已经想通了，凌江月只要是凌江月便够了，有没有情丝，又如何？他最初心动的凌江月，原本就没有情丝……
“五皇子切莫拒绝得太快，以免以后后悔。”
灰衣人不依不饶地说道，眼底精光闪烁。
后悔？玄天昊冷哼，未语。
凌江月突然出现在浩然阁的时候，玄天昊便心中了然：一定是着灰衣人或是他的同谋将人送来的。
隐约之中，有人将逐一达到了他的身上。
既然错已酿成，那就干脆一错到底。待结孕丹和长生不老药到手之后，再说吧。
可是——
一个谎言的开始，注定了更多谎言的诞生……
凌江月中了毒，他知道。
玄天昊将人抱上床之后，就急切地替凌江月号脉，发现了他体内残留的断肠草余毒。
对方将凌江月送来之前，便给他服下了解药，只需好好睡上一觉，余毒便会清除完毕。
意识到这一点，玄天昊才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轻松了片刻，却涌起更多的愤怒和担忧。
一直到第二天，凌江月醒来。
经过一整夜的等待，终于等到凌江月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玄天昊无错地发现：有些东西，不知不觉间，似乎消失了……
心底莫名的慌乱，忐忑的不安，令玄天昊差点前功尽弃。
他明明知道，灰衣人可能已经对玄天烬不利，可是他只能继续违心欺骗凌江月。
他明明知道，玄月王朝内忧四起，一股不明的力量正蠢蠢欲动，玄天烨那蠢货可能已经被对方控制利用了，但他却只能强作镇定……
半个月，他不知道他是否能等到，却只能继续等，唯一一点：他必须将凌江月留在浩然阁。
数日来，虽然他一直不曾和外界联系，但京城的状态，他隐约清楚。
从慕容萱出现，那结孕蛋和长生不老药和他交易的那一刻，他已经猜到：夏侯府尚未死心。
但是他猜不透，对方的目标到底是谁？
各种可能性，一一从脑海闪过，玄天昊愈发的不安。
这一次，他可能真的错了。
孤注一掷，反而令他和凌江月之间的隔阂更深了……
看着凌江月不难察觉的失望神情，玄天昊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虽然已承诺要给对方一个满意交代，此时此刻，他竟有些后悔了。
有些事情，凌江月早已聪明地猜到了。
譬如——
玄天昊就是狐狸面具男。
这一点，才是玄天昊真正畏惧的。
他害怕真相揭晓的那一刻，凌江月是否会从此将人当做路人……
也唯有只一点，他不敢赌。
仿佛意识到了玄天昊的顾虑，灰衣人讥讽地笑了笑，哑着嗓子，继续道：“五皇子是在担心凌江月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玄天昊猛然转身，指尖银光一闪，目光犀利地射向灰衣人，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就这样宰了这人！
灰衣人浑身一僵，旋即全神戒备起来，却依旧不忘挑衅道：“温和儒雅的五皇子，完美得不像个人，背地里却化身成另一人，把他看上的男人强暴了，两面三刀。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弟弟，父亲……啊，这样的男人，果真是世间少见啊……”
沙哑刺耳的噪音，传入玄天昊的耳中，宛如一道催命符，加速了他心中磅礴的怒气，杀气几乎凝聚成型，四周刹那降温。
灰衣人眉头一皱，心道糟糕，怒极攻心的弑心果然不容小觑！还是先退为妙！
“五皇子好好考虑一下，明晚我会再来的。”
话音落地，人已消失。
玄天昊愤怒地望着那一点灰色消失的方向，没有追上去，鲜血顺着握紧的指间滑落，安静地滴在灰白的地面上，极淡的血腥味很快被风吹散。
那人说的一点没错。
他就是这样的卑劣。
玄天昊嘲讽地抿着唇，挤出一丝苦笑。
凌江月所看到的玄天昊，仅仅只是完美的五皇子，他刻意塑造出来的假象。
那真相浮出水面之后。凌江月是否能接受双手沾满血腥、城府极深又手段残忍的弑心？
“嗷嗷……”大叔，你别难过……
玄天昊徒然一惊，浑身如置冰窟！上天对他，果然够残忍。
他缓缓转身，心中除了苦涩，别无他味！
终于，对上了凌江月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玄天昊痛苦难言地张了张嘴，想要上前，足下仿若千斤重
遥遥相对，凌江月仅着了一身亵衣，披着外袍，抱着小云蚝，静静地站在廊下，远远地 望着亭中的玄天昊。
由于死神之手的缘故，凌江月虽然依旧不会武功，没有内力。视觉和听觉却出乎寻常的好。
玄天昊和那灰衣人的对话，凌江月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确切的说：在凌江月失眠的这个夜晚，当他突然发现有人从房门外经过，那人似乎刻意引他出去……
明知可能是陷阱，凌江月却冲动地抱着小云蚝出了房门，特殊时刻，若是对方心存歹念，他绝不会手软！
有一笔交易……真面目？
凌江月原以为是灰衣人设下的局，企图离间他和玄天昊。
可是当他亲眼看到玄天昊动怒，几乎杀人灭口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先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答案呼之欲出，可是他的心一点也不轻松。
好难过……
凌江月敛眉，神色痛苦地望着玄天昊，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默地转身，离开。
什么天亮之后，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都是骗人的谎话！
一个接一个谎言，竟是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被玄天昊耍的团团转！？
在他前面一直努力扮演者正人君子的五皇子，竟然是一个手段卑劣的采花贼？！
凌江月失望地闭上眼睛，好冷……
“嗷嗷……”大叔……
小云蚝惊慌失措地唤道，这种事情，它一点经验也没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凌江月。
这种时候，小云蚝愈发想念小巫鲑了。
玄天昊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他的心，一点点下沉，整个人如同雷击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江月的身影离去……
眼眶酸酸，眼泪却流不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从小到大，玄天昊甚少掉泪，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流泪。
强作坚强，远远比发泄痛苦来的艰难。
“嗷嗷……”大叔，回房去吧，天亮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小云蚝拼命思考，最后小声地劝道。
闻言，凌江月微微颔首，如果可能的话，他更像马上就走，但理智告诉他：他必须耐心地等待……
忽然，一阵熟悉的清香沁鼻而来，凌江月蓦然一惊，没有回头，是玄天昊。
玄天昊追了上来，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外。
两人沉默相对，半响，谁也没有出声。
凌江月一言不发，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还是要等待对方的另一个谎言？
玄天昊却是完全的不知所措，第一次，如此的慌乱，如同那些单纯的孩子突然犯了错，不知该怎样跟大人解释一般……
突然，凌江月只觉得腰间一紧，人已经被对方打横抱起，玄天昊目光闪烁地低声道：“小心着凉。”
转瞬间，凌江月又回到了先前的卧房。
玄天昊安静地将他放到床上，细心地掖好被子，又若有所思地站在床前，沉吟了片刻，最后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凌江月怔怔地望着头顶，小云蚝被搁在枕边，亦同样安静不语。
吱嘎——
房门再次被关上。
玄天昊神色黯淡地伫立在门外，望着紧闭的房门，心口隐隐抽搐，他甚至有种错觉……这一扇紧闭的门，已将他和凌江月彻底地隔开了。
错已酿成，可是他从后悔那一天对凌江月所做的事情，虽然手段卑劣了点，见不得光……
“心，好痛。”
黑暗中，凌江月喃喃自语道。
这一夜，注定无眠。
屋内的人，望着头顶的床幔，瞪了一晚上。
屋外的人，几乎化身望夫石，沉默地伫立了一夜。
东方一抹鱼白，黎明破晓之后，小洛一行人亦成功的抵达了浩然阁。
气氛有些凝滞，一股淡淡的压力感自空中弥漫开来，与窗外明媚的阳光形成鲜明对比。
凌江月没有料到，小洛他们会这么快找上门来，而他更加没有料到的是：众人商议后竟然决定在浩然阁暂住下来！
“街上都是玄天烨的人手，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挨家挨户地搜人，这时候出去，不安全。”
察觉到凌江月的疑惑，小洛严肃地解释道。
这借口，乍看之下，没有破绽。
但凌江月仔细一想，不由得更加奇怪：小洛这么彪悍的人，竟会害怕那些银甲卫队？
当初在城门口时，因为事先没有防备，加上数以千计的弓箭手更是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一行人这才“投降”了事。
难道说——
真如他预料的那般，快变天了？
思及此，凌江月猛然抬头，目光飞快地扫过众人，最后转向娄青，问道：“玄天烬呢？”
“他，先行回宫了。”
娄青微微一怔，继而淡定地答道。
事实上，就在昨夜他们找回各自的武器，离开崇夜府之际，玄天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朝着王宫方向离开了。
“见到月的时候，告诉他：我很快就回来。”
颀长的背影旋即便消失在夜色中。
玄天烬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玄霖……
回宫了？凌江月惊恐地瞪大眼睛，眼下这个时候，就算是笨蛋也知道再往王宫跑等同于往火坑里面跳啊！
玄天烨既能如此大摇大摆地控制整个京城，早已有逆反之心，此时此刻玄霖不会有危险，那是因为玄天烨还未得到改立太子的诏书！
但若是太子意外身亡呢？
后果不堪设想。
“去把他找回来。”凌江月脱口而出，语气颇为急促。
娄青和慕江雪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后，沉声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月儿，那家伙实力不弱，不用太担心……嗯，可能跟我比起来，稍微弱了点。”
慕江雪单手抚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是——”
凌江月欲言又止。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够在比战场更残酷的后宫生存下来，并逐渐爬上太子之位，需要的不仅是杰出的才能，更重要的是……隐忍，深谋远虑，运筹帷幄。
玄天烬登上太子之位数年来，经历过多少风浪，不是外人能体会的。
从一无所有，生命岌岌可危，到势力眼线遍布玄月王朝和灵祁，这中间的过程有多凶险，亦只有玄天烬一个人知晓。
单从方素心那件事，便能窥得其中一二。
只不过在凌江月的心中，初见时那个蛮不讲理又冷酷霸道的太子殿下，在玄天烬一次次剖心表白之后，早已逐渐淡去，留下的，只是一个内心柔软，表面故作冷漠的形象罢了。
娄青依然记得，崇夜府前阔别，他和玄天烬的一场对话。
“如果将来有一天，玄霖和凌江月站着敌对位置，你到底帮谁？”
“纵然他曾经抛弃过我，他心底最宠爱的那个儿子也不是我，但他终究是我的父皇，这欠他一条命。解决掉玄天烨的事情，就当我还欠他的债，从今以后，我的一切，只属于凌江月。”
于是，娄青也不得不默许了玄天烬回宫的决定。
“不过话说回来——”慕江雪幽幽地瞥了眼面色不定的凌江月，倏然凑上去，神情怪异地打量着对方，而后笑眯眯地道，“月儿，你的身体恢复了吧？”
闻言，凌江月浑身一僵，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觉得……不安？
果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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