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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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 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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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 金蝉脱壳 上

    听了老和尚的话,李曜忍不住问:“禅师为何要说将这《十六应真像》赠与某之后,便凑足了十八罗汉之数?”

    老和尚笑道:“檀越若有机缘,今后自当知晓。”

    李曜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被人用故弄玄虚之词忽悠,不过想想,收下这些画,也无甚打紧,这年头总不会有卫星定位跟踪设备,怕他何来?

    当下便道:“如此,多谢禅师厚赠,不知禅师可还有甚教诲?”

    老和尚摇摇头:“教诲却不敢说,只有一句,望檀越ri后决策大事之时能够记起。”

    李曜点头道:“请禅师明言。”

    老和尚合十道:“一念般若,无违本心。”

    李曜听了,有些迟疑。他知道般若'注:读作‘波惹’。'本是梵语音译词,汉语的意思大多翻译成智慧,但他也听说,般若这个词所表达的“智慧”,似乎区别于普通的智慧,但具体的意思他却又不甚了了,这也是他对佛家教义所知甚少的原因。

    其实般若这个智慧包含六种,就是所谓的六般若,第一种是实相般若,第二种是境界般若,第三种是文字般若,第四种是方便般若,第五种是眷属般若,第六种是观照般若。六种的内涵就是金刚般若。

    简单的说,般若在某种程度上,就几乎类似于老子所说的“道”。

    正因李曜不解,听了老和尚这句话,他便有些犹疑,迟迟不语。

    老和尚见了,知他难悟,笑了笑,忽然偏头问憨娃儿道:“这位檀越,老衲这句话,也送给你,你可明白老衲之意?”

    憨娃儿一愣:“哪句话?”

    老和尚哑然失笑,却不生气,反而微笑道:“一念般若,无违本心。”

    憨娃儿却是毫不迟疑,道:“俺自然是懂的,就是俺本来想怎么着,那就怎么着,别胡思乱想,越想越复杂,越复杂越不知道咋办……哎呀我说,老和尚你这话俺喜欢听,俺这个人,就是懒得多想。”

    李曜哭笑不得,刚想轻斥一句“胡说八道”,哪知那老和尚竟然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檀越所言,虽然浅直,却是直指本心,这……便是般若。”

    李曜愕然呆住,又想了想,仍是不明白,干脆苦笑道:“禅师若是叫我等随心所yu,只怕我等听了做了,便要坏事了。”

    老和尚笑道:“那是为何?”

    李曜摇头叹道:“那黄巢当年,何其随心所yu?结果如何?他自己黄粱一梦、身首异处不说,天下多少无辜百姓因他丧命?如今天下凋敝,十之仈jiu是因其乱波及……禅师,这般随心所yu,实非我所yu。”

    老和尚依旧慈眉善目地笑着:“此等随心所yu既非檀越之所yu,然则檀越所yu者何也?”

    李曜张张嘴,又苦笑起来:“说来只怕无人相信,不如不说罢了。”

    老和尚摇头道:“黄巢称‘天补平均’之时亦有人信,檀越之话如何便不会有人相信了?檀越便请说罢。”

    李曜苦笑道:“禅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我所yu者,愿天下再无饥饿、再无寒冷、再无人欺人之恶念、再无人杀人之惨像;我愿天下万民安居乐业,幼有所教、壮有所为、老有所依;我愿……我愿让那即将到来的悲剧,不再重现。”

    李曜这番话说出来,老和尚也不禁愣了一愣,继而合十笑道:“此圣贤之所yu也,为何便无人愿信?老衲便信。”

    不待李曜答复,老和尚又道:“既是如此,老衲别无他话,只愿将来檀越临机决断之时,莫要忘了今ri之本心,如此,老衲便不憾今ri之会。”

    李曜正要说话,老和尚却下了逐客令,道:“今ri天se将晚,檀越若要出城,只怕便再拖延不得了。”

    李曜心中一凛,下意识否认:“某来汴州游历,何必立刻便走?”

    老和尚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瞒李檀越,大相国寺昨ri有苦行僧自齐鲁来,朱汴帅作战已毕,不ri即将返汴,檀越多留一ri便多一分危险,老衲料檀越行事看似大胆乖张,实则变化万端,截取天机一线yu破而出之,故趁今夜敬尚书等尚有犹疑之时,必然潜出城外遁走……檀越莫非担心老衲泄露,故而不肯将实情相告?”

    李曜心中震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微笑道:“禅师似是对某了如指掌,这倒叫人好生奇怪,某自问并不与禅师相熟,不知禅师何以得知某之身份?莫非禅师已然修得他心通之大般若、大神通,能知某心中所想不成?”

    老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何有如此神通?檀越毋庸多疑,檀越之身份,乃老衲一位故人告之。那位故人与檀越颇有渊源,知檀越此来所图甚大,又偏偏行了一步险棋,yu意一窥宣武内庭,故托老衲转达一语。”

    李曜心中冒出一个人的形象,面上依旧平静如水,淡然笑道:“不知这位前辈yu请禅师提点晚辈何语?”

    老和尚道:“老衲那位故人说:善泳者溺。”

    李曜沉默片刻,点头道:“多谢。”又问道:“未请教禅师法号?”

    老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法号贯休。”

    李曜颌首,也合十一礼:“多蒙禅师提点教诲,既如此,晚辈这就去了。”

    贯休道:“檀越且慢。老衲虽不知檀越如此泰然自若,似对出城甚有把握,究竟是有何等成竹在胸,但这汴州城被汴帅经营十余年,早已固若金汤,城中守备严密……”

    李曜轻笑道:“禅师以为某yu如何出城?”

    贯休摇了摇头道:“老衲思来想去,汴州城防唯一的弱点,便是汴河水道,这汴州交通天下,东南西北客商往返,多走水路,是以路上城防再严,水路也总能想出一些办法,绕过严审。只是老衲听闻,水路之上,也有汴帅所设关卡,白ri里进出汴州,须持通关文书,入夜之后,更是封锁出城关卡,不许商船进出……只是,依檀越之智必然知晓此中关节,莫非便要反其道而行之,不走水路,而走陆路?”

    李曜哈哈一笑,看了憨娃儿一眼,给他个眼se。

    憨娃儿摇头道:“周围没人。”

    李曜这才笑道:“反其道而行之,这一点某料敬翔亦能料到。”

    贯休见他不说,倒也不再多问,只是微笑道:“人称檀越一步三计,老衲今夜便在这大相国寺之中,坐观檀越龙戏群虾。”

    李曜拱拱手:“告辞!”

    贯休合十回礼:“阿弥陀佛,檀越一路顺风。”

    ………………………………………………………………………………

    戌时三刻,万户灯光。此时的汴州虽远不能比宋时清明上河图中所绘之繁荣,但它毕竟是东西南北交通要道,近十年来因为朱温的苦心经营,也算颇见富庶,纵然到了夜间,城中也是灯光点点,不比别处城池那般一片漆黑。

    勾栏瓦肆不必去说,就连后世城市里著名的宵夜摊,这汴州城中也有不少。这与长安城习惯的宵禁不同,或许是因为汴州是个商业大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具备宵禁的“群众基础”。

    尚书敬府。

    敬翔一边坐在胡床之上享受着侍女摇扇的清凉,一边在闭目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缓缓问道:“你是说,王照下午去了大相国寺,挂单寺中,正巧今ri开坛讲经说法的江南名僧贯休禅师深喜他之所答,赠了他《十六应真像》,而后他便回盈香妙坊召集仆从,一同去了胡姬酒肆,畅饮至酉时……然后,他便打发仆从们各自散去游玩,自己带着书童去看汴河夜景?”

    堂下单膝跪着的汴军小校点头应道:“喏。”

    敬翔皱眉想了想,问:“细作如何安排的?”

    那小校道:“尚书不是说了,关键不在别人,只在王照一人,由于已经入夜,末将担心人手太少看不周全,便将全部人手集中起来,只监看王照一人。他的那些仆从,一见郎君首肯,准他们各自去玩耍,早就星散了,有些去了勾栏瓦肆,有些去了茶楼、酒肆,还有些去了夜市之中,似乎是去买些小玩意儿做个留念……这些人都分散去监视,末将也以为无甚必要。”

    敬翔点点头:“些许仆佣,有甚用处,只须看住王照,便是功劳。嘿,他王家家大业大,区区十几个仆从,死了散了,只怕他连问都懒得问一句。你做的不错,就该把人用到最需要的地方。”

    那小校忙道:“谢尚书夸奖,尚书可还有什么吩咐?”

    敬翔道:“没了,下去。”

    此时此刻,李曜却正在汴河边上,看着比晋阳更有活力的汴州夜se,忽然对身边的憨娃儿道:“憨娃儿,今夜恐怕你又要失望了。”

    憨娃儿这次知道李曜的意思,却摇了摇头,道:“俺只要郎君平安,打不打架有甚要紧?”

    李曜微微惊奇,看了看他,忽然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的小兄弟,如今……长大了。”

    憨娃儿用力挺了挺胸,看得李曜哈哈一笑。

    然后两人沉默了片刻,李曜看着夜景,忽然道:“这些年来,纵横中原的,有三股流民势力,黄巢、秦宗权、朱温。你说,为什么黄巢和秦宗权张狂许久,最终走向覆灭,而朱温却聚少成多,逐渐做大,甚至最终……要成就一番霸业?”

    憨娃儿道:“想是朱温更厉害一点。”

    这话其实说了等于没说,但李曜却点了点头:“朱温的确比他们厉害。”

    憨娃儿微微有些惊讶:“朱温很能打么?下次碰上,俺倒想领教领教。”

    李曜摇头笑道:“你若跟他交手,最多三合,必取其首级,但他的厉害并非是这武艺上的。”

    憨娃儿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要是他有郎君一般聪明,俺便服了。”

    李曜哑然失笑,不过他知道自己在憨娃儿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光辉形象,倒也不算惊奇,只是笑道:“朱温的成功,军事上只算次要,排在首位的,应当是他此前的政治策略获得成功。”

    李曜这话不是无的放矢,黄巢与秦宗权皆不善于处理与唐廷、藩镇间的关系。黄巢在乾符五年便自称冲天大将军,改元王霸,设置官署,明确了与唐廷的敌对关系。黄巢军还不断攻州掠县,所到之处,“所在群藩,望风瓦解”。秦宗权于中和三年称帝,其军队四处掠地,“关东郡邑,多被攻陷”。这种与唐廷及周边藩镇为敌的政治策略,是不利于这两支军事集团在唐末复杂的政治局势下发展势力的。

    按照李曜的看法,自中唐以来藩镇势力较为强大,唐廷对于一些跋扈藩镇一一如河朔三镇一一也无有效地遏制手段,但是唐廷拥有调动藩镇军队的权利,遇有反唐叛乱者,唐廷即调动诸镇兵力讨伐,尽管由于唐廷与藩镇之间的矛盾,这种调动也未必均能收到良好的效果,但一旦唐廷与藩镇间的矛盾缓和,唐廷诏令下达,诸藩联合逃逆,反唐者便会陷入不利的境地。此外,如从道德伦理的角度来看,在封建正统观念深入人心的时代,“忠君”、“礼分”等观念影响极大。故黄巢、秦宗权这两支军事集团不忠于君主,便得不到社会的普遍认可,因此在政治声望、人心向背等方面这两支军事集团都难以获得社会绝大多数人的认可与支持。

    唐末藩镇与藩镇之间存在矛盾,而这些矛盾可以使僭号称帝、吞噬临道以自肥者存在、壮大于一时,但却不能有长久的发展。因为对于藩镇来说,若尊奉僭号称帝者便会受到唐廷所组织的诸道军队联合讨伐,未免会使自身实力受到损害,而如追随唐廷讨逆,则会受到嘉奖,因此藩镇一般会追随唐廷讨逆。此外对于藩镇来说,领土的稳固是第一要务,若有吞噬临道者,藩镇出于对自身利益的维护也会出兵讨伐。黄巢、秦宗权这两支军事集团既与唐廷为敌又侵扰藩镇,唐廷为了维护其统治权必然会组织藩镇将其剿灭,而藩镇为了维护领土安全或获得嘉奖也会响应唐廷的号召。因此,在唐廷、藩镇调整好内部、外部矛盾后,唐廷一纸诏令,诸藩联兵进讨,黄巢、秦宗权势力便会陷入被动局面,最终败亡。

    朱温的政治策略与这两支军事集团不同。朱温的策略,在李曜看来有两部分,对唐廷的策略、对藩镇的策略。

    从朱温对唐廷的策略来看,朱温并非绝对忠顺于唐廷,但至少自中和三年,这段时间里朱温在表面上是忠顺于唐廷的。而“忠顺”于唐廷则使朱温获得了极大的政治声望。在平定黄巢、秦宗权势力的过程中,朱温率领的宣武军始终与唐廷各路兵马合作讨敌,并且表现出se,不断得到唐廷的嘉奖。从中和四年平定秦宗权,被封为东平郡王加检校太尉兼中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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