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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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 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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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孔家南宗的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的地位是明廷确立下来的,在此之前南宗早已败落,就连家庙都残破不堪无力维持,明廷于南宗之恩远非满清将舆导的盖顶从皂色换为黄色那么简单。至于说降陈文,能成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即便不能成,传出去于他的声名也是有利无害的。

    只不过,这话是说出了口,可冯如京和李际期却无动于衷,并没有随声附和,而成晋徵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可是他刚要开口,却被陈文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韩知府,你刚才说奴酋顺治不是汉人,这点本帅是一万个赞同。不过,吾怎么记得,好像你也不是汉人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韩养醇是天启年间的举人,其子韩昌谷是崇祯十六年的进士,这对父子现如今都已出仕满清,这份履历在那些汉人降臣之中并不罕见。不过,这韩家确实不是汉人,而是一家子回回。

    有明一朝对回回始终是采取着包容、优待和同化的政策,到了明朝末年,中国的回回已经开始用汉字翻译******教经典、用汉文著书立说,即是所谓的“汉译经学运动”。

    如今不过是永历六年,甲申国难才过去八年而已,明朝的那种汉回互相包容的关系还没有被满清挑唆汉回仇杀的敌视态度取代,所以韩养醇周遭的人对于他的回回身份也没有什么歧视或是敌视,自然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这件事情在衢州的官场虽然并非机密,但却也没人关注此事,以至于陈文在从孔家家庙回来的路上都差一点儿把这个情况给漏了过去。

    陈文一开口,言下之意便是我们汉人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回回插嘴,直接就将他堵了个哑口无言,甚至是面红耳赤。

    事实上,陈文很清楚,不只是汉人,满清是生活在这片东亚的膏腴之地的各民族最凶狠的敌人。与其他民族一样,回回也是未来的几百年中满清为维系统治而进行的挑拨离间的牺牲品,同样遭受到了满清的民族压迫,为此付出了长达数百年的鲜血的代价。在南明时期和未来的数百年里,也同样有回族的英雄和汉人一样奋起抗击满清的民族压迫。

    可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份外的瞧不起韩养醇那副为满清张目的嘴脸,韩养醇现在为满清做的每一件事,事实上都是在为满清日后压迫他的同族添砖加瓦。此时此刻,陈文更是无比恶毒的想到,若是韩养醇能够预知到未来几百年满清所做下的冤孽,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那个脸皮为满清说话。

    顷刻之间,刚刚还巧舌如簧的韩养醇竟被陈文气得连气都喘不匀了,只得重新坐下,靠着杯子里的茶水来将怒气回去。甚至不只是韩养醇,余下的四人无不被陈文这份不按常理出牌的习惯所摄,一时竟突然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

    一句话将韩养醇堵了回去,陈文却并没有打算将节奏缓下来,只见他转而向成晋徵问道:“对了,说了那么久,这位知县的名讳倒是忘了问了,不知可否告知本帅。”

    陈文的这一问着实让成晋徵有些摸不着头绪,按道理来说,陈文不可能不知道他叫什么,如此明知故问,难道是在暗示他官位地位,不配插手此事,亦或是其他什么。一时半会儿,成晋徵也弄不明白,只得机械性的乖乖作答。

    “下官西安知县成晋徵。”

    “哦,原来阁下不姓孔啊。”说着,陈文流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继而厉声喝道:“你特么既然不是孔家的族人,有什么资格管人家孔家的事情?莫非你这厮还以为,一个屁大点儿的知县,难道还有资格作圣人苗裔的主不成?!”

    “你,你……”

    一连好几个你字,却始终连不出后面的词句,成晋徵被陈文这一句质问气得语无伦次。眼见于此,陈文挥了挥手,守在门外的陈富贵便虎虎生风的走了进来,示意那四个满清的官员离开,连点茶送客的面子事儿都懒得去做。

    紧接着,陈文便转而向直至此时依旧呆立在那里的孔衍桢说道:“孔洙让封的典故,本帅自开蒙时便已知晓,对南宗先辈不受蒙元奉赐的风骨很是敬佩。据本帅所知,孔家南宗以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的身份主持南宗孔庙祭祀之事,乃是孝宗皇帝确立的,泗柯你的祖父也是受我大明显皇帝的旨意,承袭了这官职。你身为南宗嫡脉,反倒是接受了鞑子的任命,午夜梦回,难道你就不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吗?”

    看着孔衍桢面有愧意,陈文叹了口气,便示意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回家与族中长辈商议,三天之后再来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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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秩序

    对于那四个满清的官员,陈文打也行、骂也行,甚至死就算是把他们都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们的头上是顶着个汉奸的骂名的,陈文面对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一些。

    可是孔衍桢不一样,他是孔家南宗的嫡脉,是孔子的第六十五世孙,别说是打骂了,就算是话说的重了点可能会引起儒家士人阶级的群体性敌视。

    虽说千夫所指他根本不怕,早年跑业务、赔笑脸练出来的脸皮也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无疾而终,可是他现如今肩负着驱除夷狄、恢复汉家江山的重任,今天做的事情也是重新为南明夺回正统的光环。就像南宋时孔家可以南下一样,南明同样可以,也需要有孔家南宗的效忠。但若是为此而把自己给装进去,却也是没有必要的,今天借着喝骂韩养醇和成晋徵已经是极限了。毕竟在这样的时代,陈文绝不能落下个威逼圣人后裔的话柄。

    奈何,这嘴长在别人身上,陈文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今日之事,那几个满清的官员必然会添油加醋,已经被他气了个够呛的韩养醇和成晋徵且不提,只说冯如京和李际期这两个家伙,可谓是不叫唤的狗才咬人,这根本无须作他想。

    孔衍桢已经由陈文的亲兵送回了孔家,具体如何还得让孔家自己去决定,但愿临行前的那几句质问能够起到作用。至于那几个满清的官员,陈文突然不想那么轻易的放他们回去了,总要再榨取一些剩余价值才行。

    只不过,现在的陈文暂且还顾不上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这座府城确实是拿了下来,但是很多事情却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城防方面,明军已经彻底控制了起来,可是城内的状况却差到了极点。由于陈锦的所作所为,民间的粮食储量已经低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富户被冠以罪名几乎是一扫而空,中产之家的存粮也几近耗尽,至于普通百姓和那些穷苦之家则早已陷入到绝境之中。

    衢州城内,草根、树皮、鼠雀、牛马已搜索食尽,一些吃了观音土的百姓已经出现了排不出粪便的现象,照这样下去迟早就活活胀死。

    至于食人的现象,据说下面报上来的情况也是并非没有,陈文知道这里面不乏时间过短而被人隐瞒或是夸大的,但是饥饿的现象却是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这座城市之中,而这一切都是来自陈锦的残忍。

    陈文知道他错了,原来陈锦并非是化身死灵法师,将衢州百姓变成骷髅战士,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是打算用一城的数万百姓的血肉喂饱他试图将功补过的贪欲,为满清守住这座城池。

    这件事情随着李进忠等人逃到了明军大营陈文便已然知晓,其用心之狠毒着实让知情者为之骇然。食物容易解决,但是这座城市的富户几乎一扫而空,剩下的都是满清的官员,这些人却是陈文需要打击的对象,四省通衢之地,曾经浙东八府最为富庶的所在,现在却连一个起码的商业体系都没有了,因为人没有了,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

    现如今,陈锦死了,城池也落到了明军的手上,可是他的目的却达到了。明军必须在此地坐镇一段时间来等待这座城市恢复生气,维持起码的秩序。

    明军彻底控制住这座城池时已是午饭时分,对于城内的状况陈文先前就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由幕僚和军队协同执行。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很多百姓都处于饥饿之中,甚至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明军入城后依旧出现饿死人的现象,这是陈文所不能容忍的。于是,进入城池之后,明军按例首先将库房据守了起来。直到确认了城内已经没有了清军的抵抗,随着安民告示的张贴,中午时分,陈文按照府城的十字街将城内分为四个区域,每一个区域设一个施粥点,由明军负责维持秩序。

    府城的县衙前,荣虔正拿着自家里带来的碗和勺子在明军的施粥点钱排着长队。看着人流尽头的明军伙夫正在一勺勺的给百姓盛着粥,虽然不知道粥是稀是稠,但是远处能够依稀听到百姓的感激之声,想来应该不会像之前满清的官府那般稀到了和水差不多吧。

    荣虔一家六口,出于对这支莫名好心的明军的不信任,只有他和他的妻子在明军发布安民告示,走出了家门前来施粥点。因为明军确实是在施粥,而且大队的明军还在维持秩序,看起来也不似那等军纪败坏的军队,他的妻子才连忙赶回家去把父母妹妹和幼子带来领粥。

    人流在缓缓向前,远远望去,每一个领完粥的都会被指引到不致干扰到队列的边上,他们会在那里把粥吃完,然后离开。至于是选择回家,还是转一圈回来继续领粥,那就因人而异了。

    过了好一会儿,荣虔已经行进了一半的距离,人流尽头那米粥发散出来的香气越来越浓重,周遭也咽口水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他甚至从一个路过的百姓手里面看到了一碗筷子插进去都不会倒的米粥,感觉和米饭已经差不太多了。

    类似的情景很多人都有看到,饥饿感的急速加剧导致了部分人开始不守规矩起来。然而,任何想要恰位置的,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会被明军拖出队列,扔到最后重新排过,其间自然也少不了被踢打几下。

    几个以身试法的倒霉蛋只得重排之后,荣虔前面队列的秩序开始井然了起来,而后面,则依旧是那个样子,恰位置的现象时有发生,就连明军也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里。

    这些对于他而言都不重要,因为距离施粥点越来越近,他的家人却还没有赶来。按照明军的要求,领了粥就要赶快吃掉,不允许在那里耽搁时间,围城的这些天,尤其是最近,荣虔虽然也饿着肚子,但是却不似母亲和妹妹那般辟谷,他排在这里让妻子回去就是为了能够借着读书人的身份多盛一些给母亲和妹妹食用,眼下家人迟迟未到,这让他已经开始急得冒汗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家人的呼唤,可是他却不能脱离队列,只得焦急的看着家人过来,同时也把远处的几个明军吸引了过来。

    “领粥需要排队,不能恰位置,这是规定。”

    为首的明军一看就是个军官,似乎是看了荣虔的父亲那副老夫子的打扮才容他过来。眼见于此,队列中的荣虔连忙和周围的几个人说了两句好话,又与左近的一个明军说明才赶了过。

    待行到家人跟前,他上前便是拱手一礼,继而向那军官解释道:“这位将军,学生是在前面排着队的,并非恰位置,学生的父母和妹妹最近几天都没有吃饭,还望通融则个。”

    “将军不敢,某只是个把总。”那军官看他是个读书人,倒也客气。“学生,你是读书人?”

    听到有此一问,荣虔精神不由得一振。“正是,学生是湖广永州府的生员。”

    “湖广啊,据说很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军官满眼的怀疑,荣虔只得继续解释:“家乡兵荒马乱,官军和鞑子在那里反复争夺,学生只得投亲至此。”

    “原来如此。”

    荣虔看得出来,那军官似乎还有些犹豫,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连忙说道:“学生曾在故湖广督师何老大人的幕中做事。”

    原以为通过抬高身价便可以获得一些方便,虽然这段过往他本不愿再提,可是眼下情势所迫,谁知道明军的施粥还会持续多久,能早点让家人吃上粥总比少说这一句话,结果却导致家人吃不上这口热饭要强吧。

    可是他却没想到,那军官听了湖广督师何老大人的说法,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一丝不悦,继而向他确认道:“你说的可是何腾蛟那厮?”

    直呼其名,这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尤其称呼的还是不屈殉国的朝廷高官。闻言荣虔登时便是一愣,就连接下来的回答也只是机械性的反应。而此时,那个军官却也再没了那副客气,反倒是公事公办了起来。

    “不行!”

    听到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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