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风韵- 第149部分

　　　　清波子微微稽首，沉声道：“我观都监在山外营寨，并不能全然护民，流民越聚越多，恐虏人遽然杀到多遭杀戮。”

　　　　李易心念一动，嘴上却道：“不知道长，意欲如何？”

　　　　“山中多有谷地，气候适宜，山珍甚多。如能把生民迁入山中大部，耕耘谷中土地，采集山野草药菜蔬，比在山外来的安全，又能分散人群，都监在山外的营寨，能更好护卫山口。”清波子对地形颇为熟悉。

　　　　“道长高论，我军在此不短，竟不知山中还有仙境。”李易笑了，大战将起，能把流民安置在山内谷地，自然是好。

　　　　不过，山谷安置也有弊端，一旦外围失守，生民将逃无可逃，只能任人宰割。

　　　　清波子淡然一笑，随意地道：“都监着眼于山外，自是看不到山里景色。”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李易眉头扬了扬，话锋一转道：“方才听道长说，我营寨不能全然护民，这有怎说？”

　　　　清波子一怔，旋即笑了笑道：“贫道岂敢班门弄斧。”

　　　　“道长，但讲无妨，今虏人正向此杀来，过不多久山外将是一片战场，半点疏漏都将导致遗憾。”

　　　　“竟然如此，嗯，生民聚集，他们岂能不来。”清波子面色如常，缓缓地道：“都监，山外设置三座营寨，保护生民聚集地，若在平时倒事无不可。大战将起，山外营寨仅是做前哨之用，兵马太多反而不利于山口防御。”

　　　　“宜将生民火速迁入山中，把营寨拆除加固山口营寨，在道路两侧险要处购置堡寨，山外仅留下哨卡，山口防御，都监早有布置，贫道唠叨了。”

　　　　虽是一般性军事常理，但从山中道士口中说出，仍令李易意外，道：“道长知兵。”

　　　　清波子一笑，摇了摇头地道：“贫道不过以事论事。”

　　　　“不知道长对蜀川之战，有何高论？”李易有心稍作试探，他知道道门有人才，山居多贤士，这个时代道门还是俊杰奇多，道门人才非儒家子弟可比。

　　　　清波子看了眼李易，却正色道：“贫道山野之人，也就是勉强悬壶济世，国家大事都是读书人做的。”

　　　　李易玩味地看了眼清波子，站起身来莞尔笑道：“事不宜迟，道长与我同出山，劝诫流民入山。”

　　　　清波子起身，稽首道：“理应如此。”

　　　　李易又传令，各营派出士卒和骡马，准备向山内输送流民，并要准备好材料构建民房。

　　　　他与清波子来到了山外，却见一处处的居民点，忙忙碌碌的人群，不禁有些为难，流民已搭建房屋，开垦了土地，让他们入山并非容易事，只能招来卫士，吩咐道：“派背巍军将士分赴各处乡寨，把他们的乡老请来。”

　　　　收容流民之际，为了方便管辖，在各处流民定居的乡寨，任命一些年纪大，较有威望的老人为乡老，向山里迁徙，只要是乡老们同意，一般来说阻力都不太大，宗族的力量很强大。

　　　　“都监，能够派人请各位乡老，足见爱民之心。”清波子对李易投入赞赏的目光，神色温和许多。

　　　　李易撇撇嘴不以为然，虽是非常时期，却不想给流民造成压力，他想为拱辰军维持良好形象。当然，如果军情紧急，必须要做出抉择，他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住拱辰军力量。

　　　　“都监，不知虏人何时能抵达？”

　　　　李易诧异地看了眼清波子，还是开口道：“虏人前锋游骑，或许明日便能抵达，其主力还要两日。”

　　　　他基于战场的判断，不要以为蒙古军行动如风，那都是些屁话。阔端南征兵马，绝大多数是番汉兵马，蒙古族并不多，大军进退都有严格的章法，还要有辎重转运支撑，比宋军行军并不快多少。就算是漠北的蒙古族马队，正常行军也不会太快，毕竟战马很珍贵，高强度的行军，对战马的伤害极大，没有极为重要的战略目标，他们绝不会损伤战马。

　　　　“如此说，三五日内，此处将是一片血海。”清波子长长地叹息，面有悲苦色彩。

　　　　李易瞥了清波子一眼，淡淡地道：“阴阳，黑白，生死。善恶，道法自然，道长着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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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3章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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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波子一怔，诧异地看了眼李易，稽首道：“贫道失了本心，多谢都监。”

　　　　李易一笑，摆手道：“道长，何来谢字，我是朝廷命官，奉命率军抗敌，若一味顾忌得失，将会造成更大的悔恨。”未等清波子说话，他又道：“虏人先锋是汉军万户队，大约有六千人之众，足以在半个时辰内，把山外军民屠戮一空。”

　　　　清波子默然良久，才说道：“都监坐守此处，对战局并无太大干连，若能全军拔寨，进入沔州方是上策。”

　　　　李易眼前遽然亮堂，瞬间却又目光黯淡，失落地道：“道长，果有眼光，可惜肉食者鄙，不能远谋。”

　　　　“这，难道制阃要放弃沔州？”清波子眉头微蹙，隐隐有出些许杀气溢出。

　　　　李易诧异地警觉，清波子好大的杀气，山居道人有手段那是真的，大多还比较率真，他也没有太多的在意，说道：“利州御前诸军已放弃仙人关，我军已成关外孤军。”

　　　　清波子似乎适应某些现实，脸色已恢复道家人应有的恬静，正色道：“果然是肉食者鄙，制阃有侠名，却不想竟目光短浅。如今西路残破，虏人之所以不敢走阴平道，便在于沔州，放弃沔州必退入大安，此兵家死地，如此竟担当蜀川大任，真是误国误民啊！”

　　　　李易惊讶不已，嘴巴张地大大的，清波子一番话，他立即断定，遇到隐士高人了，道门真的不缺隐世高人啊！不过，此时军情紧急不便多问，反正来日方长嘛。

　　　　背嵬军将士的效率是极高的，他们把各寨乡老托在马上，快速返回也就是小半个时辰，十三名乡老到达第九营的营寨，帮助士卒稳住乡民的情绪。

　　　　李易在一处较大营帐内，摆设一些茶水和点心，请各位乡老端坐，给予很高规格的待遇。这些乡老所辖地域不大，人口不多，却是一个真正的族群，甚至乡寨最有威望的老人，他们的影响力超越了当地官府，连皇权也不得不对他们做出退让，以维系地最基层民众的统制。

　　　　乡老更具有权威，在知州面前也无需过多礼让，李易要想办事顺利，必需对这些老人谦让有礼，让他们尽心心力办事才行，否则将事倍功半。

　　　　很显然，李易的礼让，令这些乡老比较满意，舍弃家园风尘仆仆的逃难，拱辰军给予极大帮助，虽不如在家乡，却也能图个温饱，待来年地里有了收成，生活会更好些。

　　　　闲聊几句，品了茶水吃过点心，李易才起身道：“各位老宿，事情紧急，在下便直说了，今日请各位来，便是商议，各乡寨民众立即迁入山中。”

　　　　众人个个疑惑万分，山外这片小平原，西汉水一条支流穿过倒是不错，养猪放羊开垦荒地，足以支撑到战后回乡。山里道路崎岖，交通闭塞，如何比得了外面，实在让人有些犹豫不决，不愿意往山里去。

　　　　“都监，山外土地肥沃，我等有开垦了田地，这要是进山恐怕不妥。”一名乡老小心翼翼地质疑。

　　　　“是啊！都监，外面的种子都长苗了，如何再进山。”

　　　　李易之众人必是不愿，他按捺住烦躁的心思，温声道：“我也不想折腾，但相比得失进退，我想还是命比较珍贵。”

　　　　众人有人愕然，某些脑子活泛的乡老脸色微变，似乎意识到问题所在。

　　　　“都监，会不是会虏人来了？”某人谨慎地问道。

　　　　李易慢慢颔首，正色道：“正是，虏人前锋两三日后到达，游骑最迟明日便到。”

　　　　众人大惊失色，那里还顾得上吃喝，他们可都被蒙古人杀怕了，那是群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武夫，男人几乎都活不了。

　　　　“现在，在下请各位乡老立即回去，召集人众赶紧打理财物，向山里迁徙，在下会派出兵马协助。”李易说着话，看了眼清波子。

　　　　清波子会意，淡淡地道：“各位，贫道知道山中几处风景秀丽，地势平缓，有山溪淌过的谷地，完全能住十余万人。”

　　　　“多谢道长，小老儿这就回去。”

　　　　“是啊！那就往山里去吧！”

　　　　“造孽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虽有不甘却危在旦夕，蒙古军马上就到，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没人愿意把命给丢了。

　　　　李易不禁感慨万分，劝解不如威胁，平日里让他们挪挪窝比登天还难，这会听了蒙古军杀来，他们比谁跑的都快。

　　　　不愿再去想太多，民众并非军人，他们有权力去躲避危险，兴趣阑珊地道：“我派人先送各位老宿回去，你等先让乡民收拾家私，半个时辰后，士卒便会协助乡民迁徙。”

　　　　“至于外面的耕地，也不用担心，打退虏人还可以回来耕种。山里的谷地很不错，溪水里还有鱼，山中有野味，军中也可拨出一些粮食，足够支撑下去，至于食盐我们存了很多，足以支撑各位宗族乡亲所用。”

　　　　李易有点底气，几个月里，拱辰军打了不少胜仗，也掠夺一些军粮。当然，并非粮米谷物，都是些干肉、肉肠、随军牛羊，倒是曹友闻发过三次粮草，应他的要求，供给铜钱全部兑换粮米，山中粮食储备还是充足的。

　　　　当然，他并没有放过盐，这可是仅次于粮食和水的战略物资，无论是食用还是防疫治疗，都不可避免的接触，他从御前诸军那里换取大量的盐巴储备，都转运司也调拨不少。

　　　　这些食盐军中也多，毕竟蜀川是产盐的地区，放到山区长期的坚守战，盐巴的作用可以说极其重要。

　　　　事情紧急，李庆备了骡马，派人送乡老回去。

　　　　李易送走众人后，才对李庆道：“虏人游骑可能明日便到，你第九营离山口最近，我想作为前哨营寨，其余第十营两个寨子全部拆除，兵马撤入山口。”

　　　　“理应如此，我营全部双马，进退自如。”李庆很有信心，他的第九营已扩充到四百二十余人，配备战马九百匹，骡马二百余匹，机动性极高，战斗力相当强悍，也让他对李易有了知遇之恩，能对战场投降的他给予极大信任。

　　　　“都监，在下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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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4章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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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易点了点头，笑道：“指使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在下看各寨乡民精壮者不少，能够召集两三千，任由他们撤入山里太过可惜，暂时编入各队协助授予妥当。”

　　　　李易深以为然，流民中的年轻人不少，让他们上战场进行野战，绝对十战十败，要编入各队在队将指挥下，协助拱辰军士卒授予山口，应该是一股不俗的战力，还能把富有经验的士卒解放出来，专心击杀敌军。

　　　　几个月来，拱辰军频频出击，获取的铠甲和兵仗不少，给予流民简单的装备，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就这么办，你部先行签发丁壮，登名造册。”

　　　　李庆的建策被李易采纳，显得很兴奋，这厮对他能力的初步认可，立即应诺下去办事。

　　　　闲下来后，李易才打量一眼清波子，歉意地道：“道长恕罪，上清观山门前不得不见血污。”

　　　　“圣人怀德天下，道人却有家国。”清波子神色淡然。

　　　　李易并没有惊讶，当年他也是有此想法，语焉不详地道：“说的好，不想山中竟有隐士高人。”

　　　　“粗浅之论而已。”清波子面色坦然，处波不惊。

　　　　“武装丁壮，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知能否度过劫难。”李易知清波子不愿纠缠，主动把话题转开。

　　　　“都监有仁心，却不得不做决断，事无对错，是非而已。”清波子淡淡地道。

　　　　李易一怔，目光中有道炙热转瞬即逝，态度更加彬彬有礼，这位可不是光有仁心的道人啊！

　　　　当日，拱辰军各部几乎全部出动，协助山外流民入山。

　　　　不能不说乡老的能量巨大，他们回去后召集流民三言两语，各家各户立即收拾家私、收拢家畜，在拱辰军士卒的指挥下，分批向山内撤退，顺从的不能再顺从，可见宗社力量的强大，已经到了可以再乡舍替代官府的程度。

　　　　清波子也行动起来，派出上清观道人，引导流民进入山谷，不要让人走失了方向，大山中失去方向是致命的，先不说那些虎豹豺狼，就是毒虫花草也足以要人性命。

　　　　他们在与时间赛跑，从西、北两个方面而来的流民，越来越多，预示着的兆头绝非好事。

　　　　流民，一般都会在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