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尾古道所过高山峡谷，可以说是层峦叠嶂、峭壁险峻，峡谷幽深、森林茂密，灌木丛生、水流湍急，反正是行走间险象环生，还搞不好你就交代里面了。
官府专门凿岩打孔，修筑栈道，还有大型的贸易驿站，长道、大潭两县设有丰草监，来往马匹可以歇养，恢复体力再走，可以说面面俱到。
因为这趟牵扯到金银太多，似乎还有军方的影子，韩家的带队头领正是韩启，路上也是顺顺利利。
至于那些奇峰险峻，水鸟起舞，李易并无心思观赏，整天一个人沉默寡言，要是走水路那就是躺在甲板上，望着天上变幻的流云，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走旱路的话，也是在最偏僻的角落，整天说不上几句话。
要是韩老三在场，必然明白他是担心家人。
到了县城临近黄昏，西汉水破地流淌，牛尾关就在河西，宰相西北走那就是崇山峻岭。
关城并不算大，就是一座小城镇，外面是榷场，也算是依山旁水，景致如画，有码头也有牌坊，完全不同蜀中的风格，多了些西北的简易粗狂。
城镇、榷场、关城依次铺开，形成了防御、住宿、贸易的格局，远远就能看到一块大青石，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牛尾道。
“诸位，这里可是最后一道关隘，卸了车休息一夜，待我去换了文牒，明天就能出关。”韩启心情不错，交代管事的让大家休息，有些事情还需要他亲自出面。
大家懒散着拉车，向镇子里走去，李易也也松了口气，路上提心吊胆，却算是有惊无险，虽然有通缉的榜文，却没有人认真去盘查，关键是没有画像。
不过，就在他过镇子的牌坊时，脸色却很不好看了。
原来，就在牌坊旁边有一溜的告示，那是官府的海捕文书，零零总总有七八人的画像，他赫然在上面，甚至连广都县人士都写了出来，还是残杀孙家小官人劫掠财产的败类。
虽说是画像，文吏的笔下功夫着实了得，先不说几分想象，韩启立马就认出来，玩味地看了眼李易。
李易心下也很震惊，路上军州都没有问题，为何到了边地却有通缉？简直哔了狗了。
管事玩味地看了眼李易，咂咂嘴没有说话。
“你们先去休息，没事不要乱走，这里可是龙蛇混杂，搞不好小命就没了。”韩启又看了眼李易，稍加沉吟又道：“尤其不要私自外出镇子。”
李易随着众人进入镇子，一行十余辆大车并无新奇，甚至引不起人们关注，因为来往的商队太多了。
他也能仔细打量镇子，绝不同内地军州的城池，街道并非整齐排列，而是顺着地形延续，能让人点赞的是街道，全部用山石板铺设而成，给人以厚重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每个街口都有堡寨，全部用青石打造，完全是为了备战。
沿着街道左拐右拐，抵达了靠近关城的一处客栈，这厮处带有前厅的四合小院，前后有两进三向，旁边有专门的库房放车，看管事熟门熟路模样，显然是韩家老根据地。
此时，天渐渐黑了，街道两旁的店铺依然在营业，门口都挂着气死风，发出明暗有别的亮光，迎着带有凉意的山风招展，为路人照明了青石道路。
李易作为护卫被安置在偏厢，他进了门就见简陋的要命，只是一床一柜一张桌子，外加四张高背椅，自己动手用火镰擦动火石，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
看来，这些客栈并非长久待客，也就是招待天南海北的商人，估计韩启住的房子要豪华许多。
不过，他并没有计较房屋家私，心思全然放在海捕文书上，孙家竟然有那么大的能量，请动官府的图文通缉，这可是针对江洋大盗的，竟然拿来对付他，可想恨意多深。
想想，看来孙家知道点消息，明白寻常的通缉无法拿到他，要不是请韩老三把家人安置走，恐怕自己不得不去面对。
如今，那么多人看到了告示，毕竟上面有五十贯的悬赏，铁定是孙家拿出来的，财帛动人心啊！难保没有人不生坏心。
正在想着心思，门响了，他遽然惊觉去开门，却见是满脸笑咪咪地管事，这可是四五十的老江湖，这么晚了来做什么？他不敢大意，直接换上笑脸道：“原来是涂管事，请。”
“那么晚了，叨扰了。”涂管事笑咪咪地背着手进来，左右看了看又道：“厨下还没有做好饭，二官人说了，让各位武师在房间里吃晚膳。”
“多谢二官人了，涂管事请坐。”李易拿捏不住这老狐狸意图，只能敷衍着说话。
“不用了，我来是给你说声，明天就要通过牛尾道，那段路相当的难走，不要说高山栈道了，就是不给面子的盗匪也有不少，要打起精神来防备不测。”
“哦，那是应该的。”李易心里算计着，涂管事路上不显山不显水，为何独独来通知他。
“你是初次跑路，先给你个提醒，别到时候中了招，万一来了盗匪，千万不要追着打，只要保护好车子就行了。”涂管事依旧是笑咪咪地。
“多谢涂管事，您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李易的心思稍稍放下，看来并非自己所担心的。
“呵呵，走这条道的人，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没有杀气怎能行。”涂管事眯着眼看了看李易，干脆地道：“好好护卫车队，带回来还有大好处。”
李易吸了口凉气，这话明显话里有话，分明是点明知道他是逃犯，却并不在意的样子。想想，也有几分道理，回易本身就在黑暗中进行，干的是剑走偏锋的活，其中的尔虞我诈还有豪取抢夺，带有人命官司反倒是合适人选。
“涂管事放心，在下必然尽心尽力，毕竟有韩三哥的举荐。”既然对方点明白了，他也做个顺水人情。
“好了，快开饭了，你也先休息片刻。”涂管事笑了笑，转身向门口走去。
“好，涂管事慢走。”
李易送走了涂管事，自个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出神，心思暂时安定下来不假，却不能完全的放下来，最怕什么来什么，按说五十贯钱对于韩启来说，并不能勾动其贪婪。
毕竟人心难测，谁知道韩启和涂管事怎样的心思，有些防备还是应该的，实在不行的话，先虚与委蛇下来，等待到了巩州地界一走了之。
却说，涂管事出了李易的住所，悄然来到韩启的住处，那是专门的上等楼舍，里面装饰的颇为豪华，竟然还有专门的女乐侍候，价钱自然便宜不到哪去。
韩启一反温文尔雅的姿态，换了身宽大的白袍，斜躺在锦绣卧榻上，两名彩衣美貌女乐殷勤地为他斟酒喂食，全然是花花大少做派，要多奢靡有多奢靡，简直就是醉生梦死。
“二官人。”涂管事显然是见惯了，来到卧榻旁边轻声道，对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乐视而不见。
“怎样了？”韩启饮了口酒，笑咪咪地捏了把女乐的嫩脸，那神色当真是享受。
涂管事稍加迟疑，目光扫过两个正在撒娇的女乐，那是欲言不止的模样。
“好了，你们先上楼等我。”韩启摆了摆手，顺便在女乐高耸处掐了把。
两个女乐自然言听计从，她们要做的就是顺从客人，尽可能获得最多的报酬，来往都是南北的商人，说的不好听些，能进行境外贸易的商人，哪个不是心狠手辣。来到边境做买卖，有几个是合法合理的，能少知道些保命要紧。
待女乐谨慎地退去，韩启才坐起身懒散地道：“如何？”
“此人颇为警觉，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涂管事扶着三缕老鼠须谨慎地道。
“嗯，孙家、孙家。”韩启脸色毫无表情，低声在沉吟。
涂管事知道韩启在算计利害得失，孙家在cd府排不上号，却也是广都县的大家族，按说不值得大惊小怪。
关键在于韩启正在争夺家主位置，不仅需要把家组成以做好，还需要拉拢一切可拉拢的势力，旁支韩老三如此，广都孙家是值得拉拢的外援。
“那可李易身手如何？”
涂管事一怔，旋即回道：“并未和人动手，拳脚真不知道，只是力道的确有些，估计能挽两石弓，不然也不可能成为道观护法道士。”
“你觉得怎样？”韩启端起酒杯品了口。
“那就要看二官人的了。”涂管事老江湖了，回答的滴水不漏，他怎能做少东主的家？
“算了，你看着办就成，给孙家个交代。”韩启把杯子里的就一饮而尽。
涂管事目光逐渐狠厉，脸色也冰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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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撕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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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的饭菜还不错，两个菜一个汤，外加三张麦面饼子，最难得的是还有酒，路途中可是严格控酒啊！
再说，他是住在前院的，这里除了他一个武师护卫，其他都是壮丁，盖因他并非韩启家族的人，是韩老三塞进来的，享受的待遇完全不同亲信武师，没办法。
话说，大宋绝对是瘾君子的天堂，朝廷实行专利榷酒政策，也就说不仅不禁酒，还鼓励民间饮酒，甚至连官府也开办酒厂谋利，各级官吏俸禄不仅有酒，还有酒袋子做俸钱。
当然，酒袋子做俸钱发也是没办法的，要知道从真宗开始加俸，仁宗、神宗时代达到顶峰，那么多的开支怎能保障俸禄？这就促成了实物折现。
当年苏轼被贬斥，只是罢了职事官，寄禄官却没有动，换句话说让你当副县长，却依旧享受副部级待遇，可俸禄却多用酒袋子等等杂物折扣，你有本事就卖了换钱。
蜀川各军州商业发达，又有千里良田，粮食都吃不完，漫山遍野多是果树，可想而知酿酒业的发达，民间只要向县衙缴纳税款，就可能贩卖自己酿的酒，好酒的价格还不低。
当然，除了高宗皇帝南迁那阵子艰难时期，粮食都不够吃的，也就是禁酒有几年而已，还是禁止民间酿酒，条件刚好了就恢复了酿酒。
对了，不是粮食不够吃，是人们宁可饿肚子也不愿吃栗米黑豆，因为那是用于喂马的，娇贵到了这个程度。
扯远了，先说最重要的是，今个给的竟然是上好的浊酒，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民间酿酒主要是土方子，没有上好的酿酒设备，自然是杂质颇多，存放久了也就酸了。
再好些就是世家和大酒楼的酒，度数较高、口感香醇，色泽也很青璃。
最好的自然是官府酿造的浊酒和黄酒，所谓浊酒也是提纯蒸馏的粮食酒，这是民间很少能酿造成的，只是价格要贵了许多，稍有财力的人家，大多选择官府的好酒。
吃了几杯果真是爽快，几乎可以赶上后世三十七度白酒，还发酵的纯粮酒，果果的好东西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很少能喝到酒，现在有了一坛子浊酒，又有两盘子荤菜，自然是大快朵颐，不多时就晕晕然，至少外人看来是喝多了，还真有人偷看并悄悄退走。
外面，涂管事冷着脸站在庭院，左右两个劲装武师，还有随行的五六名壮丁。
一个矮胖的武师，脸色带着几分不屑，沉声道：“区区黄口竖子，还用得着劳师动众？”
涂管事双眼掠过一道不悦，撇撇嘴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还是小心不会错。”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骂人，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分明说他们平素耀武扬威，属于四处汪汪的狗。
某瘦高如麻杆的武师，显然很不高兴，冷着脸道：“老管事，不用再等了，我们兄弟一个就能拿下他。”
“不可大意，此子步伐稳健，一看就是走道门内罡路子，多几个人没有错。”老管事自诩见多识广，认定李易不好对付，稳妥起见就多找了几个人。
“呵呵，我先来。”矮胖武师不屑地翻个白眼，提着精钢大刀大大咧咧向偏厢走去，满脸地不在乎。
就在他刚到了门口，还没有破门而入，却听“轰”地一声，门板子被踢开，手持直刀的李易迈出大门，含着讥笑冷眼看着众人，道：“涂管事，这又是怎么了？”
涂管事老脸微红，仿佛当个偷被人家抓了现行，差点把胡子揪掉几根，尴尬的不能说话，只能暗骂小厮误事，这是喝醉的样子吗？
矮胖武师被吓的退了两步，差点要出刀，感觉相当的没面子，以刀指着李易，厉声道：“小子，挺机灵的，敢不敢接我一招。”
李易没有理会对方，目光盯着涂管事，沉声道：“看来是二官人的主意？”
他是痛饮美酒不假，却还是留了个心眼，再怎么说前世混了半辈子，要是没点警惕心理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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