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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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 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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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击鼓(2)

    看到敌人乱哄哄地逃走,李旭没有下令追击。他对追杀一伙丧失了战斗勇气的蟊贼没什么兴趣,特别是在可能让自家弟兄遭受损失的情况下。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他怀着同样的心思,罗士信的战马从后面追了上来,斜插进山群贼之间。没等李旭做出相应配合,他抬槊,挑翻了一个喽啰兵,又用马蹄踩倒了另一个,紧跟着,他将槊上的尸体摔飞,然后将长槊像投矛一样抛了出去,将骑在马背上一名山贼头目撞下来,钉在了葱茏的草地上。

    两名骑着马的亲兵快速冲过去,一人从山贼头目的尸体上替罗士信拣回长槊,另一人用刀割下了死者的鼻子。周围的义军喽啰没胆子阻拦,只顾低着头逃命。“罗士信来了!割鼻子的罗士信!”有人带着哭腔喊,连滚带爬,跌跌撞撞。

    “鸣金收兵!”李旭抓起将旗,交给身边的周醒。然后策马追了上去。“士信,你怎么来了?”他一边冲,一边大声地和同伴打招呼。罗士信的职责是带领另一队轻骑在侧翼防备瓦岗军的埋伏,按常理,这个时候他不该出现在战场上。

    “看你打得过瘾,手痒了呗。你放心,我把麾下弟兄们交了秦二哥带着,耽误不了事!况且这么点蟊贼,也玩不出太大的花样”罗士信笑了笑,大咧咧地说道。

    他的亲兵策马跑了回来,将一根穿着三只鼻子的麻绳替他系在了坐骑脖子上。那是三名义军死者的鼻子,从对手身上收集零碎儿,是罗士信的最大爱好。吃草为生的坐骑不喜欢血淋淋的东西,不断地打响鼻抗议。罗士信却不肯体谅它的难处,伸手将麻绳扯起来看了看,然后抬起头,咂了咂嘴巴,脸上的表情好像意犹未尽。

    敌人没有战马,所以逃得并不远。但李旭的身体却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他的身前。“仲坚兄这里了望着,我再去砍几个就回!”罗士信举起槊,示意李旭让路。“这些天来,仗都让你一个人打了,憋得我浑身难受!”

    李旭轻轻提了提马头,再度挡住了罗士信的去路。“穷困莫追,况且这些人都是小喽啰,杀多少也其不到消弱瓦岗军的作用!”

    “没意思,没意思。你这人就是婆婆妈妈,你不杀他们,哪天他们得了势,嘿嘿!”罗士信用手比了个砍脑袋的姿势,“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秦二哥和你一个德行,可惜重木回去了,要不然,我们哥两个来打头阵,嗨!”

    说起昔日的同伴,罗士信脸上的表情愈发意兴阑珊。平素大伙结伴出征,总是李旭和秦叔宝做一路,他和独孤林做一路,张须陀大人居中调度。结果独孤林被皇上召回去了,他只好自己独领一军。虽然弟兄们在他的带领下依旧是每战必胜,但其中过程总象菜里缺了盐,让人再提不起兴致去回味。

    “重木若在,也不会允许你乱杀无辜!”李旭摇摇头,回应。罗士信是个很好的同伴,只是性子过于狠辣,每次冲到战场上,不将眼前的敌人杀干净了就不愿意住手。平素张须陀为此没少敲打了他,但屡教之后,其行为依旧。

    “重木才不像你这样烂好心呢!”罗士信收槊,弯腰,从草丛中抄起一根酸柳茎,用手掌搓了搓,掰下最嫩的一段,直接扔进嘴巴。

    绿色的汁液立刻染上了他雪白的牙齿,随着嘴唇一开一合,他的话也略微带上了些酸酸的味道。“只有硬得下心肠来的人,才能成大事。他这回被皇上召到身边,肯定是要授一个大大的官职!他小子文武双全,心思敏锐,过上几年,高官得坐,说不定就将咱们大伙给忘了!”

    “重木要面对的处境,未必比咱们现在好多少。两军阵前,至少你能看清楚谁是敌人,谁是同伴!”李旭摇头,有感而发。他能听出罗士信话中的羡慕意味,但他不认为独孤林在朝廷中的日子比在军中逍遥。

    独孤林是当今圣上的姑表兄弟,算得上骨肉至亲。但帝王之家,又怎会有太多的亲情在?如果真得能在京师活得很顺心的话,独孤林当年也不会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跑到齐郡来受苦了。

    但他却必须回去,一方面为了自己的家族,一方面为了自己的表兄。肩头所承担的担子比指挥一支队伍重得多。其中的风险,可能也不亚于平素与敌人面对面的博杀。

    “也倒是,皇上身边奸臣多。咱们这边,敌人就是敌人,朋友就是朋友!”罗士信想了想,感慨地点头。“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啊,说实话的人气吐血,说假话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说皇上不是圣人么,怎么有些香臭不分呢?”

    “有其君,必有其臣。皇上如果不是爱听奉承,大臣们也不会尽拣好听的说!”前来交令的亲兵校尉周醒听到罗士信的话,猛然插了一句。

    李旭对属下包容,所以他肚子里也藏不住话,有什么就直接向外倒:“弟兄们都觉得这仗打得挺没劲。四野里全都成了贼了,就咱们这点人算官兵。明知道咱们是剿匪来的,沿途那些堡寨,庄主却一个个像防贼一样防着咱们!他奶奶的,到底谁是兵,谁是贼啊!”

    “周校尉,注意你的言辞!”李旭大声喝令,脸色不由得有些尴尬。罗士信说话可以口无遮拦,那是因为他身上有无数战功挡着。只要四野里有贼人存在,就没有官吏愿意找他的麻烦。但周醒只是个小小校尉,如果被人将他刚才的大逆不道之言捅上去,就算自己出面给他说情,估计也免不了流放千里。

    “嗯,我们兄弟聊天,你不要插嘴!”罗士信出人意料地没赞同周醒的话茬,而是回头呵斥了对方一句。转过身,他又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仲坚见过皇上,你说,皇上真的那么容易被人蒙蔽么?”

    “圣上,圣上偶尔也会受人蒙蔽!但最后,他应该能看穿那些说谎者的嘴脸!”李旭尴尬地转过头,四顾而言他。“弟兄们差不多打扫完战场了,咱们回去交令吧!”

    皇帝陛下真的有幡然醒悟的那一天么?李旭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陛下对他身边的人信任、包容,对追求的目标执着不懈。这些性格,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值得赞扬的优点,但放在一国之主的身上呢?

    他无法做出结论,却清晰地记得此番剿匪途中经过一些堡寨时的遭遇。那些结寨自守的庄主、堡主们看到官军的旗号,立刻敲锣打鼓地将粮食、牛羊送到军前。但他们,却谁也不曾主动邀请士兵们进入庄子中休息。

    他们都躲在几乎和历城城墙一样高的堡墙后,紧闭着庄门,直到官军真的走远。虽然,如果官军想强行入庄的话,攻破那些大门花费不了半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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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击鼓(3)

    李旭理解那些把自己关在围墙内的人们,如果他现在还在易县,也会拿着弓,跟随族里的长者躲在堡垒后。当朝廷已经不能保护百姓时,大伙只好想办法自己保护自己。张须陀曾经跟他提起过,在上一个乱世,土匪遇到比较坚固的堡垒通常不会强攻,而是根据周围田地的肥沃程度,提出一个数字来,由庄子里的守卫者决定是否支付。如果双方能达成协议,则可以相安无事。

    大伙将此种交易叫平安费,取得是花钱买平安的意思。庄子支付了土匪们要求的物资,对方则一年之内不可以再进攻,否则就会被人耻笑。大多数土匪能做到言而有信,但也有土匪不遵守这个规则。那样,堡垒里的男人就要拿起兵器来拼命。一旦庄子被破,大伙通常谁也活不成。

    河南各地的庄主们显然在心里把官军和土匪归结为一类,所以当张须陀的旗号在他们的堡垒外出现后,庄主们首先想到的是支付一部分“平安费”,请军爷们快点上路。至于开庄门迎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即便外边的官军货真价实,他们的纪律也未必比土匪好到哪里去。并且,最近一年来,的确有官军冒充土匪四下打劫。而土匪冒充官军诈门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加入瓦岗军后,活跃在东郡、东平、济阴等地的大部分土匪都采取了这种收“平安费”做法。根据一路上了解到的情况,李旭惊诧地发现几支打着瓦岗军旗号的土匪向庄子里收的钱,好像比大隋朝目前的赋税还低些。当然,这指的是实际征收数字,如果光看朝廷表面上征收的那部分,大隋朝的百姓应该家家都富得流油。但如果那样做,地方官员和胥吏们就没了油水可捞。他们可不会白白替朝廷忙活。

    “贼比官府收得少!”一边想着这些荒诞的事实,李旭一边带着弟兄们重新向主力靠拢。下午的战斗中,他麾下的弟兄阵亡了三十六个,伤了一百一十四人。加在一道,正好减员一百五十之数。被击溃的义军大概有一万挂零,当场被杀的不多,大部分都翻山越岭地逃走了。也有少部分人因为腿脚不利索或受箭伤较重,被齐郡官兵所俘虏。李旭命人用绳索将其中衣着比较整齐的捆起来,拦腰拴成一串,由亲兵们押着送到张须陀的中军处拷问敌情。

    “完胜?”张须陀见李旭平安归来,笑着迎上前,问道。

    “完胜!当场格杀了四百七十多,抓了两百多俘虏。其中有几人可能是头目,我将他全部押了过来!”李旭向身后挥挥手,示意周醒等人将俘虏带上。

    “好,让老夫来看看李侯今天又抓了几名将军!”张须陀捋了把胡须,打趣。

    将官兵的编制引入义军队伍,是李密到瓦岗山后做出的一大创举。如今,追随于瓦岗旗下的各支流寇都有了自己的名号,大小头领们也不再被称简单地为当家的,而是拥有了从大将军到执戟长等一系列颇为完整的官称。像原来的瓦岗大头领翟让,现在就被群盗们公推为东郡公,大将军,上柱国。而瓦岗山原来的二当家徐茂功则成了冠军将军,内军总管。

    近一年多时间里瓦岗军膨胀过快,而前来投奔的各位当家们原来又互不统属,为了表示公平起见,李密通过翟让之手给大伙委派的官职就未免偏高了些。据李旭等人估计,贼军中带着三千喽啰的便可拜为郎将,五千以上者则为将军。他们的军官如此之多,以至于双方交手半个多月,郡兵们已经阵斩了一名忠武将军、一名宣威将军和一名定远将军,并且还活捉了十几个正五品郎将。

    齐郡众将士数日前早已通过俘虏的口得知了瓦岗众将军泛滥的情况,因此大伙被张须陀的话逗得哄堂大笑。待笑够了,亲卫们一边擦着笑出来眼泪,一边向俘虏队走过去。挑选其中铠甲穿的最好的向外拉。这是鉴别俘虏身份高低的最佳方式,基本上十拿九稳。打着替天行道的人们一旦捞到了好处,往往都先将好处留给自己。

    第一个被刀斧手拉进中军帐的人自我介绍其官职为游骑将军,言语之间颇为倔犟。张须陀温言问了他几个关于瓦岗军的具体战术安排问题,他一概自称不知。罗士信出言要挟,此人却冷笑着骂道:“要杀便杀,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反正老子自从走上这条路,也没想过长命百岁!”

    “也罢,我会将你尸体安葬于此,墓碑上面刻好你的名姓!”张须陀见对方无意求饶,挥了挥手,命人将其押走。

    “多谢,碑上刻匡城李华亭便是!”瓦岗游骑将军李华亭笑了笑,大踏步走了出去。

    “这人倒是条汉子!”望着敌将的背影,罗士信低声赞叹。“可惜做了山贼,否则倒也合我辈的脾性!”

    “战乱之时,死得多是豪杰。”张须陀也感慨地摇头。如果换做五年前,像李华亭这种磊落的汉子,未必不能为国家做事。而现在,他却只能早早地化作荒野中间的一捧黄土。

    “如果有机会谋得出身的话,谁又愿意做反贼?张大人没看出来么?这个人死都不怕,却非常在乎自己的官称和名姓!”随同大伙一道前来讨贼的北海郡丞吴玉麟心细,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叹息。帐中诸人都与流寇山贼交手多年,早些时候,大部分百姓从贼的原因是活不下去。而从今年开始,敌人中间出现了大量的府兵低级军官、官府底层小吏和不得志的读书人。他们是为了出人头地而从贼的,目的明确,在流贼之中起到的作用也相当可观。在这些人的帮助下,许多规模颇大的流寇都安顿下来,开始一城一地的经营自己的势力范围。

    如果朝廷能在选拔官员的时候稍微给平民出身的人点空间的话,也许各地的叛乱不会这么严重。但这种假设根本无实现的可能,大隋朝的朝政把持在世家手里,他们不会做出自损利益的举措。

    第二名被推进中军帐的俘虏明显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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