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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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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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刀在出塞前,最好找个稳妥地方藏起来。契丹人不擅长制造兵器,你带着把汉军配备的横刀出塞,肯定会引起别人的关注。我给你挑了一根钢鞭,重三十余斤,刚好适合你这有一把子傻力气的!平素用布包起来,一点儿都不扎眼。即便被外人看到了,也顶多把你当个四处找饭吃的武师,轻易不会往武胜军这边想。”韩重赟又冲他笑了笑,转头从马鞍后拿起个细长的布包递给他,浑身上下洒满了阳光。

    宁子明被阳光晃得眼皮发红,手忙脚乱的收起腰牌和文书,手忙脚乱的接过钢鞭,挂在自己马背上。然后转身走回韩重赟身前,看着满脸笑容的对方和满脸尴尬的杨光义,缓缓抱拳施礼。

    “走吧!趁着天还亮着,尽早往潞州那边赶。然后走官道去太原,再从太原过井陉去定州!”韩重赟双手托住他的胳膊,然后又迅速腾出左手来,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皇上病危,召常帅去汴梁见他最后一面。所以最近三四个月内,没有人会再想起你来。虎翼军这边,我先替你打着马虎眼。你自己注意安全,如果事不可为,就先自己回来。然后咱们兄弟再积蓄实力,慢慢想其他办法!”

    “嗯!”宁子明用力点了下头,后退两步,然后迅速转身,开始收拾出发的行装。

    “真是笨死了,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韩重赟的目光,迅速落在了草原马屁股处的标记上。随即,又扭头看了一眼杨光义。快步上前,跟宁子明一道所有行李干粮,朝没有任何标记的辽东马背上转移。

    杨光义被看得心里发虚,干咳了几声,侧过头去看田野里的风景。已经开了春,半空中刮得还是北风,但空气里头,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暖意和花香。

    “上马吧!”韩重赟没有功夫去拆穿别人的谎言,先帮宁子明收拾停当,然后又装模做样地用手替他将另外一匹辽马的缰绳拴在坐骑的鞍上,最后,趁着没有人注意,压低了嗓门儿,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得清的音量透漏:“婉淑前几天有信来,说她和她妹妹最近要回太原常家。她们家就住在孔庙附近的成贤街,整条街上最大的那座宅院便是!”

    说着话,伸手在宁子明的战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记,然后倒退着大笑而去。

    “吁嘘嘘——!”战马吃痛,张开四蹄,带动另外一匹着鞍子的同伴,风驰电掣。

    “你最好别回来,别让我再看见你!”杨光义策马追了几步,挥舞着胳膊,大声叫喊。“再见到你,咱们就老账新帐一起算!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一定打你个屁股开花!谁说情都没有用!你听好了,我可真不是吓唬你。我说道做到!”

    “早去早回!”韩重赟停住脚步,站在杨光义的马鞍旁,微笑着举起胳膊,在早春的朔风中轻轻晃动。

    一高一低,他们的身影被阳光刻在了路边的田野里。直到沧桑数十年后,依旧温暖如初!

    “一定!”宁子明在心中默默地回应,双腿夹紧马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回头,不要让眼睛里的东西滚下来。

    从始至终,他没说一个谢字。二人今天所为,也不是他一个“谢”字所能报答。此番出塞,山高路远,但是他知道,自己早晚都会回来。自己一定会回来,自己的家人在这儿,自己的朋友也在这儿。

    自己,早已不再是孑然一身。

    当天傍晚,宁子明在一座刚刚恢复了秩序没多久的县城里住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又抖擞精神,沿着官道继续北行。沿途中,不断看到全副武装的乡勇和差役,检查过往行人的身份,捉拿其他地方势力的细作和逃散的土匪头目,但他凭着参军的腰牌,无论走到哪里都没人敢过多刁难。

    如是又匆匆忙忙走了五天,第六天上午,终于来到了太原城附近。作为汉王刘知远的老巢,此地被经营的极为繁华。还没等靠近城门,便有股太平盛世的气息扑面而来。

    官道两侧,挑着担子准备进城买卖货物的农夫和商贩,排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长队。而官道正中央,乘着高车的富商和骑着白马的公子哥们,则熙熙攘攘,宛若一股涌动的金潮。

    “这么热闹的地方,我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婉莹见上一面?”一边顺着骑马的富贵人流朝城里涌,宁子明一边在心里小声嘀咕。

    感谢好朋友的仗义相助,他在出塞之前,得知了常婉莹此刻身在太原的消息。随即,跟常婉莹当面交代一下行踪的念头,就像野草般在他心里生了根,并且随着他与太原城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不断长得更高。

    “我要见她一面,告诉她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辈。我没有辜负他们常家,我只要活着就肯定会回来!”

    “我要见她一面,告诉她如果万一我回不来,她就不必再等!”

    “我哪有资格让她等?我只是跟她道个别而已!”

    “我得见她,告诉她我一直挂念着她,从山中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开始!”

    “我,我何必告诉她这些。万一真的回不来,岂不耽误了她!”

    “我干脆见她一次,随便说几句话就走。”

    “我,什么都不用说,远远地看上她一眼便好!”

    “看上一眼便好!”

    ……

    一路上,千百种念头,反复在少年人心里纠缠,剪不断,理还乱。

    有些话,心中明白就好,却是没有必要说的,说了,反而显得生分。

    有些话,却是不能说。

    自打去年从昏迷中醒来,宁子明几乎每一天,都在努力让自己活下去,努力挣扎求生。然而现在,他却想的不只是活着。

    他开始去想另外一个人,想如何让另一个人活得更好,更开心。哪怕那个人,今后心里头再也没有自己半点儿影子。

    这种想法,有时候令他显得形神萧索,有时候,却令他整个人显得魁伟异常。他知道了思念的滋味,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患得患失,他同时也知道了,自己身为一个男儿,应该担当一些什么,而不是像当初刚醒来时那样懵懵懂懂,随波逐流。

    “也许,不见更好!”当马蹄接近城门的刹那,他忽然心中有了一丝明悟。果断带住了坐骑,掉头便走。

    不见,常婉莹知道自己“逃走”的消息,会失望,会生气,却不会痛苦一生。

    而自己见了一面之后,却从此渺无音讯,恐怕会耽误她整整一辈子。

    那便不见也罢!

    如果不能保证未来,又何必不现在就放手!

    不管周围怪异的目光,宁子明笑了笑,努力在马背上将身体挺了个笔直。逆着入城的人流,缓缓往外挪动,挪动。

    人潮由拥挤渐渐变为宽松。

    周围的声音由喧嚣变为宁静。

    一道暗金色的阳光,从云彩缝隙里照下来,照亮少年人的身影,还有背后那座巍峨的城池。

    有股薄薄的雾气,逆着日光缓缓而上,渐渐将少年人和城池隔离开来。渐渐让城池和人的轮廓都变得模糊。

    有股莫名的滋味,渐行渐远。

    渐远渐生。

    注1:定州,现在保定一带。后汉时,过了此地,便是辽国。

    酒徒注:此段,适合听卢冠廷的《一生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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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血与水 (五)

    第九章 血与水 (五)

    早春并不是多雾的季节,然而今年的早春却不知道为什么,雾气特别的多,也特别的浓。从太原、到泽州,再到黄河南岸的汴梁,上下千里,一片苍然。

    汴梁皇城福宁宫内,此刻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枢密使史弘肇,副枢密使郭威,中书侍郎兼同平章事杨邠、同平章事兼刑部尚书苏逢吉,同平章事兼三司使王章,还有其他诸多文武重臣,围绕在刘知远的床榻前,一个个面色惨然,心事重重。

    皇帝刘知远自打上个月在前线吐血之后,就一直时昏时醒,缠绵病榻。然而在今天下午,精神头却忽然好了起来,先将两位枢密使和正副宰相招到寝宫,当众颁下圣旨旨,立幼子刘承训为太子,封周王。紧跟着,又将李业、后赞、聂文进等一干后起之秀,全都提拔到了禁卫军的要害位置上。最后,则断然推翻先前的承诺,命令禁军将杜重威的满门老小尽数捉拿入狱,准备明天一早,押至郊外斩首示众。

    言而无信,对一名帝王来说,可不算什么美德。特别是在统一大业尚未完成的时候,杜重威的下场,很容易就激起其他地方割据者的同仇敌忾之心。今后汉军再想招降任何敌对势力,恐怕都难比登天。

    然而,无论是两位枢密使,还是三位正副宰相,都没有出任何反对之言。刘知远已经是回光返照了,在场一众文武,凡是长着眼睛的,谁都看得出来。这个节骨眼儿上再直言力谏,等同于存心不让皇帝走得安生。即便不被刘知远当场下令拖出去跟杜重威一家做伴儿,也会成为新皇帝的眼中钉!

    “朕当年不过是一个大头兵,每天晚上睡觉之时,所求不过是能活着看到明天早晨的太阳!”见寝宫中的气氛过于低沉,刘知远忽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后来幸蒙老天爷垂青,从指挥使、节度使、汉王,一路登上了皇位。这辈子已经赚得足够多了,即便现在死去,也算不得吃亏!”

    “陛下!”众文武臣子闻听,心中俱是一酸,哽咽着侧过头去,用袍子擦拭眼角。

    “嘿,尔等这是在干什么?”刘知远见了,又笑着拍打身下的床榻,“这么多年下来,咱们的血流在一起,没有十升也有半斗,谁还稀罕这几滴猫尿?赶紧都给我把眼睛擦干了,朕活着的时候,就见不得人哭。将死之时,更看不得你们这群老家伙做娘们状!”

    “陛下——,臣等遵命!”几个追随刘知远时间比较长的文武大臣低低喊了一声,转过身去,以手掩面。枢密使史弘肇却又往前走了半步,弯下腰,看着刘知远的眼睛说道:“陛下,这是何等话来?咱们几个前军万马都能杀进杀出多少回了,这次不过是吐了几口血,怎么就说到生死之事上去了?陛下且安心养病,从现在起,史某和郭兄弟就站在你床前,替你当尉迟敬德和秦琼。无论多大的麻烦,咱们兄弟都保着你闯过去!”

    说罢,转过身朝着郭威眨了几下眼睛,随即挺胸拔背,做怒目金刚状。

    郭威心领神会,也抖擞精神,大声附和,“是啊,陛下,当初太宗得病,就是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两个联袂守门,硬生生吓走了风邪晦气。末将不才,愿为陛下也执一次铁锏!”

    刘知远听得精神一振,昏黄的双眼中,瞬间冒出两道渴望的光芒。然而,很快,这两道光芒就黯淡了下去,代之的,则是万般无奈与惆怅,“算了,你们两个,就别逗朕开心了。你们两个武艺才能的确都不输于尉迟恭和秦琼,只可惜朕没唐太宗的命!唉,想当初,朕曾经与你们几个于军中立誓,既然不幸生于乱世,饱受骨肉分离之苦。这辈子,就让乱世在你我手里终结!朕原本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做,朕,朕真的没想到,老天爷连北上燕云的机会,都没给朕留!”

    “陛下别多想,您肯定能挺过这一回!末将,末将明天一早就带兵出征。先替陛下将燕云十六州给抢回来,然后咱们兄弟再一道饮马长江!”史弘肇听得心如刀割,再度转过头来,手扶着床榻的边缘大声承诺。

    “陛下,契丹人的战力不过尔尔,您自己亲手称量过他们。南唐与南楚,更是冢中枯骨。只要您振作起来,保重身体。十年之内,必能见到九州一统,天下太平!”郭威也红着眼睛,哽咽着在一旁补充。

    刘知远当年的誓言,一直是他、史弘肇和常思等人舍命征战的动力。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四人身份地位的改变,友情逐渐转淡,热血逐渐转凉,但现在回想起当初的青涩和豪气,心中依旧会涌上一股股温暖。

    “留给你们吧,朕没时间了!但朕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刘知远拍了几下史弘肇的手,笑着说道。“你和郭贤弟都有孙吴之才,做什么事情都不必急在一时。拿出十年时间来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十年之后,朕如果尚未魂消魄散,必会化作一阵长风,吹动在你们俩的战旗。伴着你们两个北上燕云,南渡长江!”

    “陛下!”史弘肇和郭威两人也再也坚持不住,屈膝跪在了病榻旁,泪流满面。

    “别哭,别哭!”刘知远像亲哥哥般,拍打在着二人的手背,低声安慰,“朕说了,不想看着你们做娘们状。朕去了之后,你们两个,就是大汉国的周公和召公,承佑年少无知,若是顽皮胡闹,你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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