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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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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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她也只是心里一愣,便微笑的引着众人进门。

    王彦等人便跟随在她身后,走进了媚香楼,同别的青楼里莺莺燕燕不同,众人更像走进一座林园,小桥流水,雕廊画栋,满是雅致之气。

    从人到景致,刘顺哪里见过这样的青楼,一路上他忍不住四下张望,被王彦瞪了一眼,才收敛一点,老实走路。

    不多时,众人便被李贞丽引到了一间布置典雅的房间,落座下来。

    她想招来几名艺妓,陪众人吟诗作画,助助酒兴,却被陈子龙拒绝,而且因为众人都吃过晚饭,所以陈子龙便只让李贞丽叫人为他们准备一些简单的茶水和糕点。

    一旁想着见见世面的刘顺不由得大失所望,但他也只能在内心表答下自己的不满,明面上还得正襟危坐,不敢丢了王彦的面子。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李贞丽告知今晚媚香楼会有活动,到时会请众人过去,便告辞离去。

    “士衡此次来南京,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陈子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瞒先生,吾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事情要办。”王彦点点头,约带沉重的道:“李闯兵败,清军已经进入河南,江北之地暴露于清军兵峰之下,然史阁部却未做应对之策,吾心甚忧,故南来寻左懋第大人,欲求其联络朝臣,早做防御的准备。”

    “史阁部志大而才疏,可为直臣,非栋梁也!”王彦说完,夏完淳吃了块点心道。

    闻言陈子龙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夏完淳知道自己多嘴,妄议首辅惹恼了师父,连忙底下头去。

    陈子龙见他还算乖巧,也就没训斥他,反而接着说道:“闯为虏所败,虽可喜,实可惧也!虏未及谋我者闯在耳,今闯灭,非江南之福也!吾等理应早做防备,士衡所言甚是啊!”

    “朝中诸公忙于党争,南渡立国一年,便先后引发大悲案、童妃案,最近又冒出个假太子,东林与马辅忙于内耗,恐怕王大哥找到了左大人,也独木难支啊!”夏完淳没老实一会儿,又开口接道。

    年仅十四岁的夏完淳能说出这样的话,让王彦很是惊讶,一旁的陈子龙见此只得笑了笑,显然他对这个不安分的弟子也颇为无奈,似乎年少的夏完淳经常表露出这样超于常人的智慧和才华。

    王彦也知道,他所言之语乃是事实,“吾也知朝局糜烂,然而吾等不说,难道坐等清军南下吗?”

    “士衡说的甚是,不管朝局如何,作为臣子,吾等都该尽力去做,不能逃避。”陈子龙点点头。“这一点上,吾不如士衡多矣。”

    “恩师在朝中多有人脉,可以帮助王大哥多联络一些大臣,一起上奏陛下。”夏完淳又建议道。

    “理当如此!”这次陈子龙没有给他脸色,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那明就有劳先生了。”王彦连忙谢道。

    局势如此,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当下几人便商议着朝中还有哪些可靠之人,约定来日奔走,一一前去说服。

    待几人商量完对策,李贞丽又正好过来,请他们去大堂稍座。原来自从李香君不在见人后,她便培养了一位新人,今日正好是她第一次表演琴棋书画,若能得到陈子龙这样的大名士指点,必然会一举扬名十里秦淮。

    感谢人生如初见的打赏,也谢谢所有书友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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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表才艺,琴棋书画

    陈子龙与王彦都是心事颇重之人,因为洞察实局,在众人皆睡中独醒,欲力王狂澜却无力改变大势,心里苦闷无比。

    夏完淳人小鬼大,对于恩师陈子龙整日郁郁寡欢,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便一直想让老师能轻松一些。

    见媚香楼今日有新人出来表演,他立马便答应下来,陈子龙见此心里颇为无奈,但他也知道夏完淳是一心为他好,而且对于李贞丽的邀请他也是盛情难却,便默认下来。

    王彦见时间还早,又见才华横溢的小小少年,热情十足,当下也就留了下来。

    众人随着李贞丽来到大堂,里面已经座了不少人,且都是江南之地有名的富贵公子和文人。

    诸人见几人进来,起初还不以为意,自顾自的交谈,但看见诗词绝佳的大名士陈子龙也在其中,便一改之前之态,纷纷侧目过来。

    陈子龙向认识之人微微点了点,便带着一行人在众人目光中,走到一旁安排好的桌椅前坐下。

    王彦一番四下打量,发现这媚香楼真是与他处全然不同,不似青楼,更似文人墨客相聚之所。

    党中坐的诸人都是长衫方巾,锦缎华服,仪表不凡,到是王彦与刘顺、钱一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大堂被一卷纱帘分隔成两间独立的存在,外间坐着王彦等人,而里间则是佳人演奏之所。

    王彦与众人坐了一阵后,那纱帘之后才看见一阵人影晃动,而后一阵灵透的筝声响起。

    只是一开始,王彦便被琴声所吸引,外堂里原本轻声交谈的诸多文人,也顿时随着跳动的音符安静下来。

    王彦在北京时对于音律有所研究,筝声一响,他便知道了演奏者的不凡,随着空灵之声,王彦不由得慢慢陷入了筝声的世界。

    高山流水遇知音,古筝的声音就是自然。

    演奏之人的技巧十分高超,没有一丝匠气,每一抹,都清脆撩人如深谷幽林,每一刮,都自由优扬如行云如水,每一摇,都惊骇滂沱如狂风暴骤雨,筝声尽是自然。

    不觉间,王彦便忘却了心中烦恼,随着筝声,他乎见高山之巅,云雾环绕,飘忽不定,又乎见盈盈流水,悠远清长。

    一曲高山流水,不觉间已经到了尾声,王彦又从中体会到淡淡的哀愁和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凉。

    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

    一曲完毕,诸人感叹良多,在惊讶操琴之人的高超琴技之时,心里顿生知音之感,仿佛他们就是操琴女子苦苦寻觅的钟子期。

    “姑娘的琴技出神入化,堪称大家,吾朱国弼佩服,还请姑娘一见。”

    “晚生王之平这厢有礼了!”

    “姑娘琴声引人入胜,晚生蔡过谦,对音律颇有研究,愿与姑娘结为知音。”

    很显然,这位媚香楼为了取代李香君,而新培养的女子,仅仅只凭一曲,便勾起了众人浓厚的兴趣。

    王彦也从夏完淳口中得知,这些急不可耐欲目睹内堂女子容颜的还都不是一般士人,其中国公,尚书、学士的公子都大有人在。

    这些人中官位最高的就是保国公朱国弼,这厮已经娶了八艳之一的寇白门,今日却还来媚香楼凑热闹,风流成性,可想而知。

    这些人中,朱国弼官位虽高,可其他人也不差,像王之平、蔡过谦之辈都是大臣的公子,自然也不会让着谁,何况这青楼本就是争风吃醋之处,矛盾无伤大雅。

    这时见外堂众人欲见内堂小娘子,李贞丽连忙出来安抚道:“诸位大人,诸位公子,且稍安勿躁。”

    众人见李贞丽出来,便安静下来听她诉说。

    “许娘子知我江南之地人杰地灵,文人荟萃,诸位都是才华横溢的大名士,大才子。”李贞丽先将众人高高抬起,而后接着道:“今日大家都要见许娘子,可徐娘子分身乏术,自然无法全部接待,便设下四道比试,曰为琴、棋、书、画。”

    ”这琴是请诸位作上一曲,棋则是与许娘子对弈一局,书则是赋诗词一首。”李贞丽为众人解释道:“画吗?自然是作画一副。四道比试过后,徐娘子自会择一最优秀者见之。”

    “诸位以为如何啊?”李贞丽笑道。

    众人闻言,文人雅士自然不会拒绝这样展现自身才华的时机,而那些缺少墨水的公子心中虽然不快,但也不好提出什么异议,毕竟总不能说:“嘞~比什么琴棋书画,咱直接比钱比老爹吧!”

    见众人平静下来,李贞丽便再次退回内堂。

    不多时,自由两名小婢,将一张大棋盘在外堂墙壁挂了起来。

    “诸位大人,诸位公子谁先与我家许娘子对弈?”一名小婢向众人行礼道。

    闻言众多公子顿时一阵骚动,不少人已经跃跃欲试。

    “吾来试之一试,与许娘子对弈一局吧!”一个三十多岁的文人起身道。

    那些公子见此人站起来,尽然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王彦见此不由得一阵好奇。

    “此人乃是江左有名的大名士宋征舆,棋艺高超,少有人敌!”一旁的陈子龙笑道。

    这时小婢又在宋征舆桌前摆下一小棋盘,而后在棋盘四角位置上交错放置两枚黑白座子后,便微微一抬手道:“请!”

    座子已定,不好借角固守,就像群雄逐鹿,必思鼎定中原,绝不能偏安一隅,宋征舆执黑先行,心中已经有了策略,他拈起一枚黑子点下。

    小婢见他落定,连忙在墙上大盘对应之处放下一枚黑子,不多时,内堂许娘子的白子也随之被放在大盘之上。

    能有幸观看到江左有名的圣手宋征舆与人对弈,本就一件绝好的谈资,何况是与媚香楼新进的许娘子对弈,棋局一开始,众人便集中了精力屏息观看,不敢错过一丝细节,连王彦也颇感兴趣的观察起来。

    大盘上不断有黑白棋子放上,宋征舆执黑先走,许娘子一一应对,虽然从容,但十数手过后,宋征舆依然保持着先手的优势,两人再下数十手后,先手的优势任然没有逆转。

    这数十手过后,王彦等人已经看了出来,许娘子棋艺虽然高超,但与宋征舆比一比,还是稍逊一筹。

    如此再过百余手后,战况逐渐激烈,许娘子虽时有妙手,让人惊叹,却依然无法打破劣势,被宋征舆吃掉了两处白子,已经陷入困境。 “许娘子怕是要输了,宋征舆不愧为圣手之名。”众人紧张的注视着局势,不少人已经为许娘子担心起来。

    下至一百五十余手时,许娘子的劣势越加明显,宋征舆颇为得意的放下一枚黑子,已经对白子形成夹击之势,欲一举斩断白子大龙。

    许娘子这时已经无力支撑,败局已定,众人都在苦思对策,看能否有破解之法,一旁的夏完淳却突然开口道:“两边有余地,何必恋中间!”

    闻言王彦不由一愣,回过头来便见陈子龙对夏完淳怒目而视,心里不由得一阵好笑,这小子才华横溢简直就是个天才,却实在太不安分。

    那宋征舆眼看就要取胜,被他这一说,又生出诸多变局,要是最后下输了,士林皆传他败于一小小少年之手,那岂不要被活活气死。

    有这一句提醒,让徐娘子忽然开朗,棋路顿时一变,点下一颗妙子,不但让白子开阔,反而围住了一小片黑子。

    见此那宋征舆不禁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怒色,居然不顾被围的黑子,任然欲强断大龙。

    这一下许娘子又陷入两难之境,若去提黑子,虽然可以占时取得一点优势,但大龙却有被断的危险。

    众人也看出许小姐的困境,看他是选择提子解困,还继续苦苦支撑大龙,但许娘子却既没有去提被围的黑子,也没有去解大龙之困,而是将白子拈在了毫不相干的左下角。

    “昏招!昏招!”

    众人一看顿时惊叹,即不提子,又不解困,大龙马上都要被斩断了。

    宋征舆见此不由微微一笑,拈起一枚黑子正要斩断白棋,却忽然间又顿住,慢慢收了回来,不知该如何下手。

    王彦见此不明所以,一旁的夏完淳先是小心的看了陈子龙一眼,见他专注于棋局,才连忙移动身子靠近王彦,小声道:“围魏救赵!刚才宋征舆含怒欲强断大龙,便已经输了。”

    众人还一时奇怪,看不出刚才许娘子的一招臭手,有何妙处,竟让宋征舆犹豫起来,王彦得夏完淳的指点,却已经看透了棋局。 原来刚才许娘子的那一枚白子,已经在左下角对一片黑子行成困毙之势,宋征舆两边夹攻白子大龙的一片黑子,反被包围,许娘子的劣势瞬间扭转。

    宋征舆最终没有落子,而是无奈的将手中黑子丢入棋盒,叹息道:“唉~一步之错,满盘皆输!许娘子棋艺惊人,是在下输了。”

    “宋先生过谦了,奴是得高人指点,才侥幸胜了先生。”灵动清脆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

    闻言那宋征舆顿时一阵尴尬,脸色一红,险些憋出一口老血。若败于许娘子之手,那是一场才子佳人的佳话,但败于一小少年之手,那就成了一场笑话了。

    众人听了两人对话,顿时感到一阵惊讶,棋局一波三折,尽是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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