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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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10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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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前提是走海路贩冰,不然走陆路贩冰绝对会亏。

    日兴昌能想出这种赚钱的“理财项目”,当然是因为官军收复淮北,有了淮口附近的海港,海运才成为可能,西阳王见识了淮口附近聚集的海船规模,才敢规划如此买卖。

    但海运的风险很大,据西阳王说,淮北沿海船民出海前,都要和家人诀别,可见航海的风险之大,即便南下的沿海航线已经很成熟,但海船发生海难的概率不低于三成。

    也就是每三艘海船出海,回来时很可能少一艘。

    所以海运十分危险,需要花费重金才能雇佣海船运冰南下,但即便如此,贩冰到岭表依旧有可观的利润,所以日兴昌承诺给投资者一分五厘的回报。

    因为冬天才有冰,运输必须在春天完成,所以这个“理财项目”的“理财周期”大概是半年,也就是说“投资者”在秋末投本金进去,次年春末就能连本带利兑现。

    这个时间段很合适,因为正好是秋收之后,大户们手里都有了闲暇钱粮,反正放在地窖里除了发霉没别的用处,若是拿出一部分出来“投资”,基本是稳赚的买卖,很划得来。

    所以宇文乾铿在想,姊姊“投资”卖冰,投进去的十万贯本金(多为实物,折成铜钱的价格),到时候收回来时就能有十二万贯(实物折价)。

    因为千金公主是“尊贵客户”,所以日兴昌的卖冰项目,给千金公主的回报是二分。

    至于贩卖海产到建康。。。

    宇文乾铿觉得陈国如今算是友邦,所以日兴昌柜坊往建康卖海产不算通敌、资敌。

    在淮北沿海地区收购渔民捞来的鳆鱼(鲍鱼)等海产,然后大量贩到建康出售,利润很可观,因为对于建康的权贵及富户来说,青、徐沿海的海产,那是上等品。

    所以卖海产这个“理财项目”,千金公主也投进去十万贯(多为实物,此为折成铜钱的价格),明年秋天收回来时就能有十二万贯(实物折价)。

    这些实物若是放在宫里只会积灰尘,拿去投资,稳稳获利,基本上没有风险,因为日兴昌承诺期限一到,必定连本带利兑现。

    虽然比不上放高利贷那种四分利、五分利甚至翻番的暴利,但这样的获利方式对得起良心。

    想到这里,宇文乾铿有些愤愤:“朕就不明白,那些大户人家不愁吃不愁穿,名下有得是田产,放贷生利不是不行,利息定如此之高作甚?”

    千金公主解释:“陛下,所谓家大业大开销大,再说,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还有,正如西阳王所说,有的人放高利贷,动机已经不是生利,而是借机侵占借贷人的田产或者妻女。”

    “他们侵占土地,又不缴纳租调,这是在挖朝廷的根基!真是。。。真是拿这些人没办法么?”宇文乾铿越说越生气,却又无奈,因为姊姊说了,权贵们放高利贷是很普遍的现象。

    就连当年的赵王府也放高利贷。

    刚听到这一“惊天内幕”时,宇文乾铿哑然,他没想到和蔼的先帝竟然会做这种事,当年他年纪小,在赵王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知道那些大人才懂的事情。

    不过千金公主随后补充,说若那些借贷的农户实在还不起,先帝不会为难对方,甚至时不时当众烧掉一些借契,安定人心。

    姊弟俩口中所说“先帝”,当然指的是宇文招,宇文乾铿既然成了天子,自然要将父亲宇文招追封为帝。

    从姊姊口中得知父亲当年对百姓是如此的宽厚,宇文乾铿颇为自豪,因为他的父亲和那些放高利贷的权贵们不一样,有良心。

    合上小册子,宇文乾铿拿定主意,他决定让西阳王在河南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用低息的青苗贷,和那些放高利贷的各地豪强、大户斗一斗。

    斗赢了,获利的不光是日兴昌柜坊还有其身后的投资者们,朝廷同样可以获利,而且获利更多,因为大量的农户免遭高利贷祸害,他们的田产保住了,能够向朝廷缴纳租调。

    若斗输了。。。宇文乾铿不认为西阳王会输,他对此有信心。

    西阳王要推行的事情,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宇文乾铿当然要支持,这次可是他自己拿主意,不受任何大臣的影响。

    千金公主见着弟弟拿定主意,暗暗松了口气,此次西阳王要在河南各地推行青苗贷,如此大事并没通过杞王来运作,而是直接求到她这里。

    杞王必然知道这件事的内幕,但直到今日,都没有对此事发表过明确意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可以说若此次西阳王能在河南推行青苗贷,并且获得成功的话,朝野内外都会认为这是天子的善政,给河南百姓降下恩泽。

    青苗贷一事若成,有利于增加天子的名望。

    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千金公主肯定要支持,更别说既然宇文温到她这里烧香许愿,那么她这尊佛像就要“显灵”才行。

    当然,千金公主知道轻重,如果宇文温所求真的不合适,她自然会斟酌,而先前对方送来厚厚一沓资料,详细讲述此次在河南如何放贷、如何盈利,明显准备充分,成竹在胸。

    西阳王既然有把握,而且做的确实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那她就敢受其所托。

    想着想着,千金公主又想到当前局势,官军主力眼见着就要渡河北上,进军邺城,届时剿灭逆贼,天下太平。

    再接下来,万一。。。。

    千金公主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她不想面对可能会出现的残酷现实,然而一味回避没有用,所以总要想想办法来解决问题。

    她是日兴昌柜坊的“尊贵客户”,是西阳王烧香许愿的那尊“佛像”,但对方又何尝不是她的“尊贵客户”?

    宇文乾铿饶有趣味的看着小册子,千金公主看着弟弟,有些失神。

    西阳王救了天子两次,救了她两次,日后,万一。。。。

    西阳王还能救他们姊弟第三次么?

 第二百七十六章 嘱咐

    北风凛冽、大雪纷飞,渭水北岸,帝陵内一片白雪皑皑,守陵的士兵、民户此时大多在房内躲避风雪,陵区几乎没有人影,所以一队十余骑的队伍显得分外显眼。全本小说网https://。

    冒着风雪入陵区的郑元璹,在吏员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小院,走进房间,见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他的父亲郑译。

    郑译如今不过五十出头,却比守陵前苍老、消瘦了许多,头发花白,面色灰暗,背也有一些佝偻,那是长期弯腰扫地造成的结果。

    吏员告退,郑元璹赶紧搀着父亲坐下,又将火盆往坐榻靠了靠,他看着寒酸的室内陈设,又看看迅速苍老的父亲,心中颇为悲凉:

    “父亲!要不请名医来看看?”

    郑译刚想说话,却伸手捂嘴咳嗽了几下,接过儿子递来的汤水喝了几口,随后摆了摆手:“不了,既然已经抓了药,这病治不治得好都看天意罢。”

    “父亲!事情还未到那地步啊!天子又没说什么,也没人鼓动什么,父亲何必。。。。”

    郑元璹说到这里有些哽咽,郑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叹道:“若真到那时候,就晚了。”

    “为父若真的熬不过去,先走一步,那就是天意如此,而你们兄弟倒也能因此安然无恙,懂么?”

    “为父在此守陵而死,天子就不会再记恨什么,日后朝廷里也不再有谁能以此为借口,为难你们。。。咳咳咳。。。”

    郑译剧烈咳嗽起来,郑元璹赶紧搀着父亲,示意仆人赶紧熬药。

    十年前,天元皇帝忽然去世,郑译作为其心腹,与另一名心腹刘昉矫诏,让外戚、随国公杨坚辅政,把持大权,将宗室排挤在外。

    奉诏从封地回京的赵王宇文招,见着形势不对,便与其他宗室藩王密谋,试图挽回局面,为此,不惜铤而走险,试图趁杨坚到访王府之际动手。

    但宇文招始终没能下决心动手,杨坚察觉到不对赶紧离开,结果出了王府之后忽然遇刺,随后身亡。

    宇文招闻讯领兵入宫,试图将幼帝从太后杨丽华手中夺过来,结果杨坚是诈死,宇文招在宫里遇伏身亡,而宗室们惨遭屠戮,血流成河。

    赵王宇文招的死,可以说郑译有莫大的关系,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帮凶,虽然后来郑译“反正”,迎接周军攻入长安,但他知道,自己身上这个污点是永远也洗不掉的。

    当今天子,是宇文招的儿子,天子追封宇文招为“孝昭皇帝”,移葬帝陵,而这位总有一天又会想起杀父仇人来。

    杀父之仇,哪里是说忘就忘的?

    更别说若是郑译、刘昉当时没有和杨坚勾结,周国哪里会变得动荡不安,不要说天子,就是许多人都对此都耿耿于怀,郑译若不是得某位老友护着,怕是早就倒霉了。

    即便后来郑译向天子请罪,对方表示既往不咎;即便郑译主动要求到帝陵为宇文招守墓,过着宛若出家一般的苦日子,但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因为这个事情而倒霉。

    到时候不仅自己倒霉,还会连累儿子,只要天子在位,他的儿子们的前途就会受影响。

    虽然天子实际上没有什么实权,但不代表对方奈何不了他,更别说天子如今就在长安,每次来帝陵祭拜先帝时都是泪流满面,让郑译见了心惊肉跳。

    只要天子稍微情绪失控,他就完了,连带着他几个儿子都要倒霉。

    所以守陵的郑译这数月来可以说是惶恐度日,加上住宿条件不是很好,身体很快就垮了,如今咳嗽不止,却不敢让名医诊断,只是随便找了个医生来把把脉,开了方子熬些药喝。

    郑译想得很明白,即便天子日后换了人坐,他恐怕也熬不到那个时候,所以,若真的此次熬不过去,死了倒也不错,免得耽误儿子们的前程。

    他的罪过,已经用“守陵而死”偿还,天子总该彻底消气了。

    郑元璹及弟弟们对父亲的想法心知肚明,虽然心中悲痛,却不敢表现太明显,郑元璹因为另有任用,就要离开长安,他担心自己这一去,回来时就再也见不到父亲,故而赶来帝陵向父亲辞行。

    没有人愿意死,郑译若有得选,他也不愿意生病不请名医治病,奈何不如此,就会连累儿孙。

    他觉得此次无论熬不熬得过,都是天意,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

    见着儿子那眼眶发红的模样,郑译心中颇为安慰,但该交代的事情还是得交代,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儿子就要继承家业,拉扯着几个弟弟,所以该知道的事情就得知道。

    郑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交代了家中诸多事务,见着房内只有他父子二人,也没有人偷听,他一把抓住儿子的手,郑重交代:

    “你此去亳州,在西阳王帐前听用,一定要用心,明白么?”

    郑元璹点点头:“孩儿明白了。”

    “不,你还是不明白,西阳王可是。。。。也罢,千言万语,为父一下子说不清楚。”

    郑译咳嗽几声,低声说道:“西阳王的心思,不是你能够揣测的,到了亳州,用心办事,把事情办好了,西阳王一样会重用你!”

    “孩儿明白了。”

    郑译看着儿子,想再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

    西阳王宇文温,和他的交情匪浅,这十年来,郑译对宇文温由西阳郡公变成西阳王的历程颇有感触,大象二年初,宇文温向他行贿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郑译和宇文温之间有“利益输送”,郑译经常收受贿赂替人办事,收过很多人的贿赂,可以说,当年的宇文温,是他的“尊贵客户”,会来事,送的礼物花样繁多又值钱。

    而现在,更不一样了,西阳王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闲散宗室,羽翼渐丰。

    郑译想告诉儿子如何与西阳王打交道,想告诉儿子如何投西阳王之所好,但他知道儿子和自己不一样,所以说了没有多少用。

    搞不好还会闹出画蛇添足的笑话来。

    思来想去,郑译让儿子附耳过来,然后低声嘱咐:

    “记着,无论如何,你都不要与西阳王为敌!”

    郑元璹闻言点点头,郑译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反正该嘱咐的他已经嘱咐了,自己若是真熬不过去,儿孙自有儿孙福。

    草药熬好,郑元璹亲自服侍父亲喝药,父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郑元璹辞行。

    见着陪伴自己离开的吏员面有喜色,郑元璹便问对方何故如此满面春风。

    “郑大夫原来不知道么。。。哎呀,卑职也是刚听到的好消息。”

    “是何好消息呢?”

    “先前荥阳敌军不战而降,官军后来渡河北上,如今捷报传来,说已收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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