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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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1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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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氏是钦州大族,距离中原天高地远,按说刺史一职也确实该宁氏世袭,但宁猛力可没那么糊涂,他知道如今形势不同,若宁氏还抱着钦州为宁氏所有的想法,那么迟早要要倒大霉。

    如今的朝廷,实力非比寻常,一旦钦州有事,官军乘坐海船只需数日就能抵达钦口登陆,甚至不要官军动手,南洋贸易公司的“髡军”就会先扑过来。

    形势变了,钦州虽然远离中原,但随着海上航线的成熟,所以实际上并不远,宁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明面上服从朝廷,实际上在钦州自行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一点,他必须让儿子记住,而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宁氏要想保住基业,就得当朝廷的鹰犬,不仅是守户之犬,还得是猎犬。

    猎物在哪里?其一是交州。

    交州总管府如今局势稳定,但凡事都有万一,宁猛力知道一旦交州有事,官军自广州、南中出击时,身为钦州刺史的他或者儿子,必然也要带兵助战。

    这一点很重要,不可以找借口推脱,否则一旦让天子认为他们宁氏有异心,灭族之祸怕是为期不远。

    同样的道理,钦州以北的西源地区,也是朝廷要用兵的2地方,新设立的邕州总管府,一旦有事,最近的援军就是钦州驻军。

    邕州州治南宁,取自“南疆安宁”之意,距离钦州宋寿大概两百多里路程,而钦州,将是邕州的南面门户,大量物资、人员进入邕州,都要经由钦州进行中转。

    而邕州总管府位于西原地区,到处都是西原蛮,在西原蛮之中颇有影响力的宁氏,一定要协助朝廷稳定邕州周边形势。

    一定要让朝廷(天子)知道,宁氏对于稳定西原地区局势有大用,如此来,才能保家族兴盛不衰,宁猛力担心儿子意识不到这点,这几日都在反复强调。

    朝廷已经正式决定,从今往后公文行文都统一用“岭南”指代岭表地区,而朝廷认为岭南地域广阔,光靠桂州总管府、广州总管府、交州总管府来管,不好管,所以,增设邕州总管府,容州总管府。

    此即为“岭南五管”,宁氏所在钦州,归邕州总管府管辖,为了确保邕州安全,朝廷即将投入人力物力,打通邕州和钦州的陆上驿道,宁猛力让儿子将这件事当做头等要务,一定要协助朝廷将道路修好。

    这是公私两便的事情,对于宁氏来说大有好处,宁猛力怕儿子拎不清,这几日也是反复强调。

    朝廷在西原地区、郁水流域设邕州总管府、容州总管府,实际上除了治所所在地,其他州郡都是所谓的“羁縻州郡”,不是正常的行政区划。

    各羁縻州郡的刺史和郡守,都是由当地酋帅担任,然后自辟僚佐,朝廷并不会从中原派遣官员、移民到这些地区。

    宁猛力知道,朝廷设这两个总管府,除了便于将西原地区、郁水流域纳入治下以外,另一个目的,就是大力发展甘蔗种植,要鼓励羁縻州郡种植甘蔗,然后制成蔗糖,经由水路(郁水)过苍梧运往下游的广州番禹。

    这种几乎是以赚钱为目的而设立的总管府,并没有把宁氏逼到绝路,宁猛力觉得家族如果不表现好些,从中分一杯羹,万一被别的豪族抢占先机,日后宁氏恐怕地位不保。

    邕州到钦州的陆路打通,那么邕州出产的蔗糖,就能直接运抵钦州,本来就参与海贸的宁氏,有了充足的蔗糖,做起买卖来,底气不就又足了几分?

    更别说钦州沿海盐场出产的海盐,经由陆路运抵邕州,向周边西原蛮销售,这也是一门暴利的买卖。

    宁猛力生怕儿子扔了金山不要,忽然坐起身,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大声说道:

    “这条财路一定要抓住,靠着南洋贸易公司,好歹保得家族基业啊!”

    宁长真见着父亲如此激动,吓得赶紧点头:“父亲!孩儿知道,还请父亲莫要激动,先躺下。。。。”

    “你莫要口头上答应,却不往心里去!”

    “是,孩儿知道的。”

    “不要光点头,要记在心里!”

    宁猛力说着说着,愈发激动起来:“高凉冯冼氏地盘靠海,人家有海贸,不愁;泷州陈氏不靠海,但得天子恩准,陈氏子弟到容州总管府地界大规模开荒,建甘蔗种植园。。。”

    “我们靠海,也有船队,但做海贸却比不过冯、冼氏,论人数,比不过陈氏,所以没法到邕州去大规模垦荒、种甘蔗,但我们有海港,有海盐,只要邕州和钦州之间的商路通畅,一样。。一样获利颇丰。”

    见着父亲激动成这样,宁长真颇为担心,向来不擅长经营的父亲,自从和南洋贸易公司的掌柜们往来密切后,说起经营之道那是一套一套的,愈发啰嗦起来。

    但这些道理,他也懂,所以不需要父亲再多说什么。

    宁长真当年率兵北上,协助尚在潜邸的天子于两淮作战,对于天子的行事风格大概有了解,而与南洋贸易公司的掌柜们交往多了,自然知道如今大势所向。

    朝廷就是要推进海贸,为此不惜大动干戈开荒种甘蔗,谁看清楚这一点,然后积极响应,那就一定有好果子吃。

    朝廷的实力,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不要说天子的亲军,不要说广州总管府的军队,就是南洋贸易公司的“髡军”,都不是好惹的,他脑子有问题才会和朝廷对着干。

    这一点,族中有头有脸的人都看得出来,真要有谁不自量力要搞事,不用朝廷发话,大家就就把此人捆了,交给朝廷处置。

    面对放不下心的父亲,宁长真几乎是要拍胸膛保证,保证日后一定要为家族着想,效忠朝廷(天子),为朝廷做马前卒。

    然而宁猛力依旧絮絮叨叨,因为他发现儿子漏了一件事,随后问:“还有呢?”

    宁长真被父亲问得莫名其妙:“啊?”

    “啊?你还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宁猛力又激动起来:“读书!读书!让族中子弟多读书!然后选好苗子去广州读书,去黄州读书!参加考试,做官啊。。咳咳咳。。。”

    “是是是,父亲说得是!”宁长真赶紧扶着父亲躺下,“孩儿知道的,要读书,要读书。”

    宁猛力依旧不放心:“你在天子那里留了名字,不愁没官做,又和天子左右相熟,出事了好歹有人帮说一两句话,日后呢?子孙后代呢?嗯?”

    “一定要有人当官!最好在朝里当官,就算当不了官,也得在朝中有人脉,人脉是什么?考试的同年!不然没人庇护,家族就要败掉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同年

    交州龙编港,一支规模不小船队离开码头,缓缓向外海驶去,搭载着周国使团及回国的波斯使团,继续漫长的海上旅程,前往位于极西之地的波斯。全本小说网,HTTPS://Www。taiuu。com;

    码头上,送行的官员们渐渐散去,他们之中有的要返回龙编,有的虽然留在港区,却有许多事务要处理,所以没时间浪费。

    交州总管府主簿韦福奖,是急着回龙编的人之一,他倒不是为了公务,而是因为家事。

    妻子宇文英娥(宇文娥英)如今在龙编待产,所以韦福奖想回去陪陪妻子。

    他今日到龙编港为皇朝使团送行,本来就要在港区过一夜,不过现在觉得若自己当晚就赶回龙编,妻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宇文英娥贵为公主,本可以留在长安,却执意要跟着驸马到交州烟瘴之地上任,这让韦福奖很感动,所以心里总觉得亏欠妻子些许,有机会就要弥补一下。

    结果这一想法未能付诸实施,韦福奖就被“故人”热情相邀,转到港区驿馆去了。

    故人有两位,其一是礼部郎中郑元璹,其二是礼部官员王循。

    郑元璹作为副使出使南洋诸国,王循则是使团成员之一,如今他们出使归来,在龙编停留,在港区驿馆下榻,却在这里碰到了南下的使团,还有“故人”韦福奖,所以免不了叙叙旧。

    韦福奖想着妻子,但又不能拒绝对方,毕竟这样太失礼,只能和郑元璹、王循到港区驿馆坐坐。

    郑元璹和王循是去年春天出使南洋,在南洋诸国转了一年多,此时才返航,而韦福奖是今年年初到交州上任,所以郑元璹想打听一下家乡(关中)情况如何。

    至于王循,他是洛阳人,和韦福奖的关系不是老乡,却是“同年”。

    所谓“同年”,是指同一年通过考试、获得入仕资格、等候吏部铨选的考生,王元和韦福奖就是同一年中选的考生,于是有了“同年”之谊。

    韦福奖和王循是官场新手,郑元璹算得上官场老手,交际手段了得,三人就坐之后,郑元璹很快就主导了话题。

    郑元璹之父郑译,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人物,不过郑译已经去世,争议也随之而去,郑元璹因为父亲和天子的一段交情,在守满三年丧期之后立刻重获任用。

    然而父辈的余泽用一次就少一截,郑元璹知道接下来的仕途得靠自己去拼,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拓展人脉。

    所以郑元璹拉着老乡韦福奖叙旧,实际上想和这位皇朝驸马拉拉关系,建立的人情关系说不定日后用得着。

    交州天气十分炎热,是传闻中的烟瘴之地,中原人士闻之色变,大多将其视为比广州还要凶险之地,驸马韦福奖携公主到交州上任,就凭这一点,郑元璹可要吹捧一番。

    但吹捧得讲方式,言谈间,郑元璹可没称对方为“驸马”,为的是迎合韦福奖的心思。

    他之前听说过韦福奖的情况,这位韦三郎好不容易考试中选,父亲韦世康却病逝了,于是韦福奖守丧三年,结束丧期后未等吏部铨选,却主动要求到交州任职。

    韦福奖作为皇朝驸马,岳母是地位不低的贵妃,随便在长安谋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所以没必要到交州这烟瘴之地受罪。

    更别说带着公主一起来,郑元璹可不是傻瓜,能猜出来这是韦福奖要争口气:韦三郎要向别人证明,自己不是靠着娶了公主才有官做。

    那么郑元璹称呼对方时就不会提“驸马”二字,也算是照顾一下对方的自尊心,方便自己拉关系。

    两人除了老乡的关系,实际上没什么交情,但这难不倒郑元璹,寒暄过后挑起的话题,就是交州如今的情况如何。

    说起交州风物,正瘙到韦福奖痒处,他来到交州当官,可不是来混日子的,这大半年来,他对交州总管府的情况即便不能说烂熟于心,却能做到了若指掌。

    说着说着,他向两位故人说起交州至南中道的情况,

    交州至南中(昆明)的道路几近扩建完毕,待得全线贯通,商队从交州去南中会方便许多,毕竟交州位于南中下游,人员、物资从南中去交州走水路很方便,反过来的话,走水路就是逆水行舟,颇为麻烦。

    而道路疏通完毕,官员们回中原(关中),就多了一条便捷、可靠的路上通道,毕竟走海路回中原限制颇多,多风暴的夏秋季节出海要格外小心。

    走陆路就没这问题,韦福奖说着说着,开始透露内幕消息:多亏有了猛炸药,交州至南中道的扩建工程才得以顺利进行,还把完工工期提前了两年。

    “提前了两年?”郑元璹闻言有些吃惊,他做过父母官,所以知道开山劈石的难处,“猛炸药”他有所耳闻,如今听韦福奖这么一说,他真的切实感受到猛炸药有多“猛”。

    想到这里,他问:“不知南中至益州道如何了?”

    “也差不多扩建完毕了。”韦福奖信心满满的说着,“毕竟益州经南中至交州道古来有之,皇朝如今只是在原有道路基础上加以扩建,又有了猛炸药,自然事半功倍。”

    一直在旁听的王循开口问道:“那么从龙编到成都,大概要多久?”

    “全程超过三千里,按日行四十里计,至少两个半月,当然,如今道路拓宽,若骑马轻装赶路,全程日行八十里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月余就能抵达成都。”

    王循闻言一叹:“那么年兄日后回京述职,可以稳稳地走陆路回长安了。”

    郑元璹注意到王循所说“年兄”二字,韦福奖听了之后答道:

    “这倒未必,走海路也是不错的,若得风信,自龙编乘三桅快船北上,不过十余日就能抵达广陵,再从广陵回长安,全程也就月余。”

    “年兄,那风信可是东南风,然则东南风起时,海上多风暴,走海路去广陵,这么长的距离,遭遇风暴的几率怕是不小吧?”

    “无妨,若实在担心风暴,可以到广州上岸,走大庾岭道入洪州。。。”韦福奖说到这里,特意显摆了一下:“浈阳峡栈道,大庾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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