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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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13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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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琼州本地的棉种植、棉纺织技术,当然也是舶来品,是海外番商带来的,其最终源头,来自天竺。

    棉花的原产地之一就是天竺(印度),那么棉纺织、棉印染技术,在这个时代自然是天竺最强,宇文温本人当然不知道相关技术,所以中原棉业能有如此快速的发展,当然是靠“技术引进”。

    以已经很成熟的水力纺织(麻纺织)技术为基础,组织技术人员攻关,加以改进,使得棉的水力纺织得以实现,于是,纺织业的“无缝连接”成功,棉布的时代即将到来。

    听起来很容易,数百字就能概括,但宇文温为了实现这个“小目标”,花了二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历朝历代,那么多皇帝,又有几个皇帝在位时间超过二十年?对于皇帝们来说,有空做什么不好,闲得无聊引进技术发展棉纺织业?

    种棉花还不炼仙丹,不说长生不老,多活几年不更好,棉布做得到么?

    从宇文温南征岭南开始到现在,过了二十年,无数人为此呕心沥血,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不是他随便动动嘴就有的。

    宫女端来小食、美酒,宇文温在凉亭里自饮自酌起来,这种情况下,应该吟诗助兴,诗有现成的,那就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魏武帝曹操的《短歌行》,开头几句用在此时再合适不过,宇文温喃喃着“对酒当歌”,琢磨起当前局势。

    对韭当割,韭菜们,我的刀磨好了,收割的季节到了!

    宇文温所说的“割韭菜”,实际上源于后世股市用语,庄家是收割者,那么散户就是割一茬长一茬的韭菜。

    现在,庄家是朝廷,韭菜们就是各地大族,其中包括世家门阀。

    中央朝廷和地方大族的经济内战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为了从经济上打击世家大族庄园,“西军”(长安朝廷在西)用持续多年的低粮价、低布价,打得“东军”(河北、河南、两淮在东)内伤累累。

    但战局现在开始“胶着”,步步败退的庄园主们,求生欲望很强,经过十余年的努力,已经适应了新形势下的经济战争。

    对应新兴的雇佣制农场,许多传统庄园开始蜕变为新式佃农制庄园,或者宗族庄园,以低人力成本种植经济作物,顽强生存下来。

    所谓低人力成本,就是庄园主以完全人身依附的佃农(签了长契甚至卖身契的佃农),进行低成本的农业生产,同样开始种植经济作物,实现盈利,然后用利润购入粮食和布匹。

    另一种蜕变的庄园,是以宗族为单位实行经营的庄园,族长将族人组织起来,同样以低人力成本种植经济作物,一样实现了盈利,然后购入粮食和布匹。

    完全人身依附的佃农,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而宗族内部,那些没有勇气离开家乡、宗族到别处务工的人,同样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不需要工钱。

    而且宗族还会嘘寒问暖,生病了出钱请医生,急用钱的话,宗族也会出头,可谓人情暖人心,让许多人愈发不愿离开家乡、宗族。

    另一边,雇佣制农场,农场主(商社)必须给雇工发工资,这笔工资除了确保对方养家糊口还得有盈余,用人成本自然要比完全人身依附的佃农和宗族族人高。

    而雇佣制农场的农场主还得承担土地租金,甚至包揽土地所有者的租庸调,所以无形之中在成本上就竞争不过蜕变的两种庄园。

    于是,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作为“西军”主帅,宇文温必须采取措施,打破僵局。

    他可以动用资源,对负隅顽抗的“东军”实行“经济制裁”,让这些庄园种植出来的经济作物卖不出好价钱,甚至实行歧视性税收政策,让对方的经营成本暴涨,导致经济作物总得越多亏得越多。

    但宇文温认为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这形同宣布对方为“非国民”,然而河北、河南、两淮的庄园主也是周国百姓,并不是他要实行肉体消灭的对象。

    传统的庄园主们,面对新形势选择适应,还成功了,这意味着对方是想做体制内的顺民,而不是狗急跳墙要造反。

    地头蛇们要做顺民,宇文温求之不得,更别说他一直强调相对的公平竞争,没道理自己又做运动员又做裁判。

    他扶持的利益集团,必须是在激烈竞争中获胜的佼佼者,所以不可以怕竞争,既然传统的庄园主们适应了第一阶段战争的打法,那么接下来的打法必须换。

    如此,庄家才能愉快的割韭菜。

    新打法,当然就是棉花种植,“西军”的雇佣制农场,将会大规模种植棉花,直接绕过麻种植、麻纺织,开辟新的战场。

    而要靠棉花种植盈利,可不是有地就能做到的,因为棉花种植的技术含量很高。

    棉花分种类,有的品种其棉絮过细或者过短,纺出来的纱线,细了容易断,粗了织出的布就不够柔顺,典型的例子,就是西域高昌国种植的棉花,因为棉絮纤维质量不好,所以棉布“粗糙”。

    所以,优质的棉种必须是长绒棉,这样的棉花,必须从天竺引进。

    然后,棉花的种植,对于中原农民来说是个陌生领域,各生长阶段如何施肥、如何防涝防旱,如何防虫害,都没有传统经验可以借鉴。

    第三,棉花纺织、染色技术,也和麻纺织、染色技术不一样,虽然机器看起来差不多,但没有相关技术指导,纺出来的纱线很容易断,染色的棉布很容易褪色。

    良种、种植、纺织、染色技术,目前当然掌握在“庄家”手中,“西军”可以拿到“会员价”。

    且不说纺织、染色,雇佣制农场,可以弄来良种、有技术人员指导棉花种植,那些蜕变的庄园,想要通过种植棉花盈利,就得花钱买良种和技术,而他们肯定拿不到“会员价”。

    各种土农药,也得花钱来买,不买,自己是绝对配不出来的,到时候棉田遭了虫害,没有土农药驱虫,就等着歉收甚至绝收。

    如此一来,这些不得不跟风种植棉花的庄园,其增加的技术成本,抵消了低人力成本的优势,被“西军”带节奏的“东军”,只会“一步错、步步错”。

    为了活下去,只能选择成为整个棉花纺织行业的原材料“供货商”,再也无法脱身。

    变成韭菜,任由庄家收割。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人参几何

    夜,皇子宇文维新看着案上盘子里放着的一支人参,陷入沉思,他不是在想这人参该如何吃,而是要以这支人参为题目,写一篇作文。全本小说网;HTTPS://WwW。taiuu。com;

    不是诗词,不是歌赋,是纯粹的说明文,字数不得少于一千字。

    对一支人参进行说明,这不难,问题是说明文字要超过一千字,让宇文维新觉得十分郁闷:他就算东扯西扯,都扯不到这么多字。

    父亲又要求“言之有物”,不许胡乱写一通凑字数,种种要求,真的难住了宇文维新。

    写来写去,也就写得三百余字,距离千字还差得远。

    眼见着时间所剩无几,宇文维新只能放下笔,放弃“挣扎”。

    在一旁看书的宇文温,见着儿子认输,放下手中书本,问道:“很难么?”

    “嗯。。。。”

    宇文维新点头认输,做母亲的陈媗开始抱不平:“这一支人参就要写千余字,也太难了吧?”

    “不难,仅以写作技巧而言,一个刀笔小吏,对着这人参写个千字文章不在话下,五郎写不出来,是因为词汇量不够,又不会说车轱辘话。”

    宇文温说到这里,开始教育儿子:“日后你出镇一方,和下面的吏员打交道,千万提防这些人在公文里跟你说车轱辘话。”

    他以人参为例,开始“炫技”:“夫人参者,非花非草,非金非石,集天地之精华,处极寒之山壤。。。。”

    “既非东海之草木,亦非西洋之异果。。。”

    “南梁陶通明(名医陶景弘)有诗云:三桠五叶,背阳向阴,欲来求我,椴树相寻。。。”

    “懿德嘉猷,润兹金石,扬名不朽,其在斯乎。。。”

    宇文温一口气说了千余字内容,听得宇文维新瞠目结舌,他词汇量确实不够,听得父亲硬是把“人参”二字演化为千余文字,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父亲督促你们用功读书,不是说日后要靠做学问治理一方,你们的学问不够,将来怎么和胥吏斗?碰到个两个积年老吏,互相推诿争功,一个个巧舌如簧,让你评判一二,该怎么办?”

    家中排行第五的宇文维新,j距离出镇一方为时尚早,但听得父亲这么一说,用力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见着那人参,宇文维新好奇问道:“阿耶,这人参确实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么?”

    宇文温闻言反问:“你阿姨怎么说的?”

    “阿姨说人参是好东西,能延年益寿。”

    阿姨,是庶出子称呼生母时用的称呼,当然,长大之后的孩子,知道嫡庶之别后,私下里还是会喊生母“阿娘”,宇文维新的母亲陈媗,对人参的功效深信不疑。

    宇文温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说什么“科学”,点点头,答道:“人参能安神定魂,滋补身体,延年益寿应该是可以的,至于起死回生。。。。世间可没有长生不老之人。”

    “那,那些得道高僧和道长呢?”

    “人家只是年纪大,气色好,至于什么活了数百年,呵呵,可有户籍凭证?总不能他说活了多少岁,就活了多少岁吧。”

    宇文温时刻不忘给儿子灌输“科学思想”,“反迷信”:“江湖术士的骗术,你们也知道了不少,道理都是一样的,什么长生不老,都是扯谈。”

    宇文维新的问题依旧有不少,譬如人参是不是会成精,据说挖人参得先用红绳将其茎拴住等等,宇文温对此都一一作了解答。

    当然,为了维持人参的神秘性,他都会说即便没有实证,都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见着夜色已深,宇文温让儿子早些休息,起身离开,向自己寝宫而去,陈媗交代儿子几句后,快步赶来,两人走在灯火阑珊的小路上,边走边谈。

    宇文温吩咐道:“人参这东西,不要供成神药,该用就用,莫要囤积太多。”

    “可是,这许多名贵人参,总不能切片泡茶呀。”

    “那你斟酌着办,实在吃不下,我与皇后说,多送些出去。”

    “那。。。这人参,真就没有太多功效么?”陈媗极其相信人参的药效,但见着宇文温不置可否,立场有些动摇。

    “这个嘛,说不清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宇文温的话,让陈媗心中稍定。

    陈媗如今分管库房,其中包括药材,当然这分管指的主要是管账,不过陈媗名下也有不少人参,主要是送给自己母亲,以防不时之需。

    而宇文温觉得人参这种药材没必要储存太多,因为即便人参有奇效,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囤积多了没用,还不如适当“变现”。

    人参的功效,即便是在后世也争议颇多,宇文温不是什么专家,不好妄下断言,但人参作为滋补品想来是没错的,所以认为该吃就得吃。

    更何况,每年从辽东运来的人参,真的太多了,总是当宝贝一般珍藏,皇宫都快变成人参铺。

    人参到底能不能起死回生,其实宇文温不关心,但他依旧把“辽参”的概念炒作起来,为的就是开发辽东。

    要吸引百姓闯辽东,那辽东总得有一些高价值的特产,能给移民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还得见效快,那么号称可以“起死回生”的人参,自然是少不了的。

    只要挖到一支百年或者千年山参(号称),转手一卖就是数千贯甚至上万贯的收入,如此暴利行业,比淘金还要夸张,足以刺激百姓前往辽东碰运气。

    宇文温觉得,如果“挖参热”能为开发辽东带来兴旺人气,极力鼓吹人参能气死回生又有何不可?

    有钱得不行又很怕死的富贵人家,就需要百年甚至千年人参来保命,对于他们而言,花钱再多都不是问题,就怕想花钱都花不出去。

    动辄上万贯才买到的人参,吃到肚子里,心都定了许多。

    这种钱不赚,宇文温觉得就是犯罪,无论如何,辽参的招牌必须打响,然后当做另外一把刀,用来割韭菜。

    许多地主老财,扣门得很,有铜钱就拿去窖藏,平日里穿手纺麻布所制衣物,衣食住行也没那么多讲究,完完全全的传统庄园主做派,自给自足,守着土地过日子。

    想让这种人多花钱,比登天还难,但不要紧,人性自古不变,那就是越老越怕死,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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