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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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14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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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长安城里的官宦人家,大多用上了暖气,一到冬天就烧锅炉“供暖”,让起居室里温暖如春,但高家财力有限,用不起这昂贵的“暖气”,只能退而求其次,烧小火炉取暖。

    高士廉刚从宫里回来,将天子的话转述给母亲和妹妹:“陛下的意思,是过完年就把婚事办了,礼部选了几个良辰吉日,如今就等咱家来最后确定。”

    “吴王如今出镇地方,未听见什么流言,说其有何恶行。”

    “我听太学博士们说过,吴王品行端正,举止有度,观音婢嫁过去,想来不会受什么委屈。”

    他妹妹高氏听到这里,说:“有劳兄长了,观音婢嫁入天家,受不受委屈,都看她的造化,这门婚事,全凭母亲和兄长做主。”

    高士廉见母亲和妹妹没有什么要问的,点点头:“诸般事宜,礼部自有规程,而皇后也会派遣女官前来处理相关事务,聘礼,后日就会送来,这是草拟的礼单。”

    高氏接过礼单,仔细一看,愣住了:聘礼之丰厚,让她难以置信。

    良田华宅、珠宝首饰、布帛钱粮自不必说,居然还送南洋贸易公司的股份!

    虽然只是分红股,但每年分红至少万贯!

    两洋贸易公司还有各轮船招商局的股份(分红股),可是下金蛋的鸡,一般官宦人家都未必能“认购”多少,结果。。。

    天家果然出手阔绰,高氏拿着礼单,不喜反忧,喃喃着:“天家聘礼如此丰厚,观音婢的陪嫁却。。。日后会不会,会不会。。。。”

    “小妹勿忧,天子说了,咳咳。。”

    天子说的话很直白,即将转述内容的高士廉干咳一声,继续说下去:“天子说了,这又不是买媳妇、卖女儿,礼轻礼重,都无所谓。”

    “皇子娶亲,聘礼不能少,不然会让人嘲笑天家吝啬,至于新妇嫁妆,量力而行,毕竟新人成婚后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又不是要和谁家攀比。”

    “再说了,四郎将来成亲,家里有些财力,让人说媒也有底气嘛。”

    高氏闻言问:“天子真是这么说的?”

    高士廉点点头:“是,为兄一个小小从九品治礼郎,天子没必要故作姿态。”

    他见母亲欣慰的笑了,自己也笑着对妹妹说:“观音婢能嫁个好夫婿,想来妹夫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观音婢成了吴王妃,想来那个狂徒,不敢再对四郎兄妹无礼了。”

    高氏拿着礼单,看着母亲和兄长,想想这些年的经历,默默点头。

    她是长孙晟的续弦,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儿子排行第四,名为长孙无忌,女儿长孙氏小名观音婢。

    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年,长孙晟病逝,没多久,高氏和一对女儿随后就倒了霉:被长孙晟原配之子长孙无宪赶出长孙家,亏得有高氏的兄长高士廉收留,不然都不知该怎么办。

    长孙晟生前为天子重用,但爵位和家产都由原配所出嫡子继承(霸占家产),高氏所出子女则几乎什么都没有,眼见着女儿到了待嫁年纪,她不由得发愁。

    她兄妹因为出身故齐宗室,身份有些敏感。

    高氏的父亲入周之后行事小心谨慎,躲过了历次劫难,得以善终,高士廉为了自保,不敢广交名流,深居简出,三十多岁了,不过是从九品的小官。

    她自己,作为一个被夫家赶出家门的未亡人,拉扯着一对儿女,寓居在兄长家。

    兄长不仅要赡养母亲,养活妻儿,还得养活她这个妹妹还有外甥、外甥女,手头拮据,没有什么财力。

    所以,高氏一没有夫家做后盾,二没有娘家来撑腰,若按着门当户对的说法,她家已经高攀不上什么权贵之家,女儿长孙氏的婚事可不乐观。

    结果好运就上门了。

    前不久,皇后派人来,说要为吴王说媒,娶高氏之女长孙氏为吴王妃。

    能和天家联姻,这当然是大好事,但高氏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因为自家情况不怎么样,她无法理解天子为吴王找王妃怎么找到她家了。

    皇子的婚事没那么简单,必然和权贵、武勋或世家大族联姻,以便有个好妻族,为皇子平添助力,所以高氏思来想去,都搞不清楚天子怎么就想到她女儿观音婢。

    对此,高士廉一开始也很意外,不过现在有见解:“小妹莫要妄自菲薄,为兄以为,天子是念了妹夫的旧情,毕竟妹夫当年为朝廷奔波,与突厥可汗们周旋,总是有大功的。”

    但高氏觉得这说法有待商榷:当年长孙晟去世没多久,继子长孙无宪就把她和儿女赶出长孙家,若天子真念长孙晟的功劳,怎么没见派人主持公道?

    这想法,她没说出来,却表现在脸上。

    高士廉看出来了,开解道:“那狂徒所作所为,再怎么都是家事,天子能怎么主持公道?”

    “莫非特命有司训斥?真那样,狂徒就会对你和颜悦色?对四郎和观音婢低声细语?”

    “郑侍郎是怎么对继母的?天子还为此在朝会上训斥了几句,之后郑侍郎又对其继母好了多少?”

    高士廉所指“郑侍郎”,即新任吏部侍郎郑元璹,郑元璹之父郑译和潜邸时的天子有老交情,所以郑元璹得父亲余泽荫庇。

    郑译续弦萧氏,为梁国公主,郑元璹非萧氏所出,这对继母子的关系很差,自从郑译去世,关系就更差。

    郑元璹不孝顺年迈的继母,让其独自生活,萧氏病了也不闻不问,结果年初朝会上被御史当众弹劾,这件事闹得众所周知,高士廉自然也听说过。

    为此,天子当场就训斥郑元璹一番,结果郑元璹事后宁愿花钱给继母换华宅、增加奴婢伺候,每月补贴钱粮布帛,也不把继母接到家中奉养。

    天子对此也没说什么,毕竟家务事,怎么管都是麻烦。

    高士廉一番开解,却无法让高氏心中疑惑消散,他索性说些好听的:“陛下大概是想为吴王寻个贤内助,要相夫教子,观音婢知书达理,不正合适么?”

    “再说了,妻族家势若指望不上,只要妻兄、妻弟有才华,那也不错,莫非妹妹以为四郎不堪大任?”

    说到儿子,高氏瞬间念头通达。

    没错,她儿子长孙无忌有才华,即便是守父丧期间也刻苦读书,今年秋天过了乡试,如今正在备考,为明年开春的会试做准备。

    儿子做了许多“模拟题”,成绩不错,有很大把握通过会试,进入殿试。

    这么一想,高氏心定了:所以,天子大概是看中我女儿温婉贤淑,又觉得我儿子有才华,才有如此决定吧?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公道

    书房里,一名书僮坐在小书案前,书案上放着模拟试卷,又放着答案集,他逐题对照答案,对模拟试卷进行打分。

    一旁窗前,年轻的长孙无忌定定站着,看向窗外,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入了神。全本小说网;HTTPS://WwW。taiuu。com;

    那天,同样下着雪,树上是雪,房顶是雪,地上是雪。

    寒风中,几个仆人背着包裹,搀着母亲在前边走,他也背着包裹,拉着一脸茫然的妹妹,跟在母亲后面,向院门走去。

    其他仆人们站在一旁,一个个垂手而立,就这么看着他们,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这是仆人们在他和母亲、妹妹的房里折腾,将一些带不走的用具砸烂,然后扔掉。

    看看四周,是熟悉的场景,有小时候就在玩耍的花园,有捉迷藏时躲过的假山,有捉过知了的树,有追逐打闹时绕来绕去跑的走廊。

    走廊里,挂着白色灯笼,那白色是如此的刺眼,让他的心又裂开。

    父亲走了。

    不像从前,即便出去大半年甚至一年多,总是会回来的,父亲这次“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着眼前一片惨白,他想起躺在“长木匣”里的父亲,父亲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但脸色发白,不像从前那样,脸蛋红润,躺在榻上装睡,等他和妹妹靠近想要往脸上贴纸条时,突然坐起来。

    想到父亲,眼泪止不住往外流,却似乎被寒风冻住,只在眼眶里打转。

    他加快步伐跟着母亲向前走,妹妹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手里拿着的包裹落地,里面的零星东西散开,滚到冰冷的雪地里。

    他赶紧把妹妹拉起来,然后弯腰去捡那些东西,包括一些小布偶。

    地上有积雪,布偶和雪掺杂在一起,伸手去拿,很冷。

    这是父亲给妹妹制作的布偶,一个都不能落下,

    旁边站着的仆人,有几个想上前帮忙,刚迈开脚却停下,大家就这么看着,看着他兄妹捡东西。

    前方地面,躺着一个布马,那是父亲为妹妹制作的小布马,巴掌大,是妹妹最喜欢的布偶,睡觉时都要放在枕边,可不能弄丢了。

    他正要上前去拿,那布偶却被人一脚踩着。

    抬头一看,是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那张脸满是鄙夷,冰冷的眼神扫过他和妹妹,随后是刺耳的声音:“怎么磨磨蹭蹭的?赖着不想走是吧!”

    “你踩着妹妹的布偶了!”

    “喔?这破布是布偶么?怎么不早说?脏了我的鞋!”

    “你说什么!”

    “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做弟弟的,有这么和兄长说话的?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一家之主说话?!”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兄长。。。不要吵了。。。。呜呜呜呜。。。。”

    “走啊!走!还想赖着不成!这里没你们的位置了!”

    “嘭”的一声大门关上,他的童年回忆随后被关上,父亲和他兄妹相处的点点滴滴也被关上了。

    他回家的门,被关上了。

    一步一回头,家越来越远,视线越来越模糊。

    手成拳,越握越紧,胸膛越来越热,似乎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他真想转身回去,踢开大门,揪着那个人,大声质问:

    凭什么,凭什么把我们赶走!那也是我的家!是妹妹的家,是母亲的家!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讨回公道!”

    长孙无忌喃喃说着,看着窗外雪景,一动不动。

    父亲去世没多久,继承家业的兄长就把他和母亲及妹妹赶出去,离开家时那屈辱的场景,他永远也忘不了。

    异母兄这么做,无非是欺负母亲娘家势微,不然也不会那么狂妄,敢把他和母亲、妹妹赶出家门,毕竟,母亲是父亲明媒正娶的续弦,而不是什么小妾。

    昔日里对他们还算客气的叔伯长辈,这时候一个个不吭声,没见哪个出来主持公道,长孙无忌只觉得心在滴血。

    你们是觉得兄长做得对?还是根本就看不起我母亲和我们兄妹?

    总有一天,我要讨回公道!

    想着想着,长孙无忌的手紧握成拳,越握越紧。

    想要讨回公道,就得当官,当大官,做人上人,这样一来,谁也不敢欺上门来!

    长孙无忌要雪耻,但他知道舅舅不容易,所以一切只能靠自己,虽然他没有家族荫庇,没有其他长辈提携,却不要紧,因为想要入仕,还可以靠科举。

    你们以为,把我们赶出去,我们兄妹这一辈子就只能穷困潦倒,一事无成是吧?

    我可以参加科举考试,靠着学问中选当官,一样要出人头地!

    无数个日夜,长孙无忌都在这么激励自己,他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守丧期间一直用功读书,所以,今年秋天的乡试顺利通过。

    明年春天举办的会试,将是下一关挑战。

    会试的竞争十分激烈,但长孙无忌有信心上榜,竭尽全力进入殿试。

    殿试的竞争更激烈,此次他若进了殿试,也许竞争不过其他考生,但不妨碍长孙无忌以此为目标,日夜用功读书、做习题。

    他还不到二十岁,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所以不怕磨练,即便会试不中,也有了宝贵的“实战体验”,下一次,把握会更大。

    长孙无忌下定决心,要堂堂正正靠科举入仕,而不是仗着妹妹成了吴王妃,就靠着裙带关系当官。

    他正自己给自己鼓劲,评分完毕的书僮说:“郎君,试卷评完分了,九十五分。”

    长孙无忌闻言觉得错愕:“九十五分?扣了五分?是哪几道题错了?”

    他拿过试卷仔细一看,思索片刻,点点头:“原来如此。。。”

    还不够,题目做得还不够多,所以,该拿到的分没能拿到。

    长孙无忌如是想,拿出笔记本,将自己做错的题目抄上去,以便时不时看看,加强记忆。

    书僮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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