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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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6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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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战要做的准备有很多,陈彦当然不可能亲力亲为,所以他打算让州司马黄偲安排这些事情,只是对方先前已经去巡城,所以陈彦叫来了寻阳太守陆仲容,吩咐其督促部下准备夜战。

    “大王,北虏会连夜攻城么?”

    “有备无患,就算他们没打算夜战,我军也要做好准备,只要击退北虏进攻熬过第一日,将士们也会心定些。”

    正说话间,城外的周军已经逼近城里投石机的射程,见着对方各类攻城器械一应俱全,陈彦觉得有些心惊肉跳,陆仲容极力劝他离开城头,免得出意外。

    “孤不能走,城头固然危险,孤当然可以下去避险,可其他将士呢?孤要留在城头,不然何以鼓舞军心?”

    陈彦想得很明白,与其躲到城里安全的地方,提心吊胆等别人带来好消息或者坏消息,还不如冒险在城头督战,至少战局进展能够第一时间知道,两眼一黑坐着等死的感觉他可不想试。

    见得陈彦坚持,陆仲容没有多说,不知何故,他看了看城南方向,陈彦随着他的动作也望了望城南,没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城南郊外湓水上原本有桥,昨日湓水上游堡寨失守后,湓口守军便把桥给烧了,如果周军要从城南攻城就会麻烦些,虽然湓水水位不算很深,但至少能阻滞一下对方的前进速度。

    “陆太。。。”

    陈彦话还没说完,却听得城南发出巨大的喧哗声,似乎有什么事引起哗然,陈彦觉得不对劲,正要亲自带人过去看看,却见南门方向冒起浓烟。

    那是城楼在燃烧,似乎城南还没收到周军攻击,忽然冒起火来,要么是走水,要么是。。。兵变!

    兵变,有可能是士兵对待遇不满,或者认为赏罚不公,亦或是对自己被压榨得太厉害的反抗,而此时此刻,官府刚发过钱帛,所以不可能是以上原因。

    ‘防来防去,结果还是出事了!’陈彦心中大惊,立刻领人沿着城墙上的道路向南门冲去,他要在乱军开门之前,把兵变压制下去。

    还没没跑出几步,却听得南门方向呼喊声隐约传来:“开门了!开门了!”

    心脏如同收到重击,陈彦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为何还会有人开门献城。

    只不过输了水战、城外两个堡寨陷落罢了,你们就被吓破胆了!

    城南的动静,不光给陈彦一个当头棒喝,连带着城头守军和青壮们都傻了眼,他们没想到局势的转折如此出人意料,许多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开门献城了?那还打什么打?

    “快,马上去南门,把门关上,把门关上!!”

    陈彦声嘶力竭的喊着,甩开侍卫搀扶自己的手,拔出佩刀招呼士兵们跟自己冲向南门,刚走出几步便发觉不对:除了王府侍卫,没有几个人跟着自己走。

    他停下脚步,看着士兵们大部分都站在原地不动,心中暗道不妙,心怀侥幸发问:“你们。。。你们愣着做什么?北虏就要入城了,还愣着做什么!”

    看见寻阳太守陆仲容跟了上来,陈彦高声喊着:“陆太守!马上叫他们增援南门!”

    “大王,事已至此。。。”

    “什么事已至此!把南门关了,北虏就进不来,他们要想攻下湓口就是妄想!”

    陆仲容面色复杂的看着陈彦,随后苦笑着说道:“大王!事已至此,下官。。。无能为力了!”

    “你。。。你。。。你们,你们要投降?!”

    陈彦看着眼前将士,心如刀绞,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湓口还有自保之力,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至少还有机会等到援兵到来。

    他已经把钱帛都拿出来犒军激励士气,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结果,结果。。。

    胸口积满愤懑之气,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陈彦看着城头上无动于衷的士兵、将领们,双目发红然后大声咆哮:“你们要投降,为何方才还有脸领赏!”

    “懦夫!卖国懦夫!你们宁愿屈膝投降给北虏做狗,也不愿浴血奋战做人!”

    许多士兵闻言默默低下头,没人开口反驳,因为对方骂得对,道理是这个道理,然而他们即便不为自己,也得为家人考虑。

    独脚铜人很凶残,但据说又很讲信用,既然说了抵抗就屠城,那肯定就会屠城,既然说了投降就能保全家,那么将士们只要一投降,一家老小就能保全了。

    没人愿意屈膝投降,但前提是打得过,眼下的情况,官军打得过北虏么?

    打不过。

    蔡山、桑落洲、寻阳寨,都是一日而下,湓口又能守多久?

    既然打不过,那还说什么呢?

    马蹄声起,陈彦循声望去,发现城外有大批周军骑兵疾驰而来,掠过城西南角,向着城南大门疾驰而去,他睚眦俱裂,声嘶力竭的喊着:

    “放箭,放箭啊!”

    没有人动手,女墙后的弓箭手都默不作声,陈彦见状挥刀去砍,那几个弓箭手没敢反抗只是不住后退,眼见得退无可退,便握紧腰间佩刀。

    “大王!大王!事已至此,莫要挣扎了!”

    陆仲容冲上前死死抓住陈彦的手臂,一番争夺之后,刀滚落在地,而陆仲容被陈彦一脚踢翻在地,眼见着要出大事,双方随从纷纷拔刀上前。

    “陆仲容!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逆贼!”

    陈彦咆哮着,他头上发簪掉落导致披头散发,抢过侍卫的佩刀就要上前砍陆仲容,被老近侍死死抱住未能前进半步,看着四周放弃抵抗即将投降的将士,年轻的陈彦承受不住随即嚎啕大哭:

    “懦夫!懦夫!恨不得手刃尔等懦夫!”

    披头散发,又哭又笑,陈彦声嘶力竭的叫骂着,老近侍抱着他拼命哭喊:“事已至此,大王,体面些,体面些。。。”

    “体面?体面。。。我陈彦身为大陈皇子,绝不同尔等懦夫般屈膝投降!”

    陈彦喃喃自语,随即便要挥刀自刎,被近侍奋力夺下:“大王何苦如此!事已至此,还请保全有用之身。。。”

    主仆抱头痛哭,周围士兵别过头去,狼狈起身的陆仲容见状叹了口气,示意副将近前:“去吧,将西门也打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入城

    “不许烧杀抢掠!”

    “不许擅闯民宅!”

    “不许敲诈勒索!”

    整齐的脚步声中,督将们的喊声分外明显,这是他们在宣布行军元帅刚制定的军纪,所有进入湓口城的将士都必须无条件遵守。全本小说网https://。

    不遵守也行,等着接受元帅的‘亲切问候’吧。

    “崔长史。”

    “下官听令。”

    “寡人不是下令,只是有个疑问想请崔长史回答。”

    “大王请讲。”

    宇文温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崔达拏:“崔长史,据说北人听不太懂南方方言?”

    “呃,不知大王有何顾虑?”

    “这个嘛,会不会有北方来的将士,借口听不懂寡人刚定的三条军纪,在城里大开杀戒,来个抢钱抢粮抢小娘子之类的事情吧?”

    听得这种不怀好意的问题,崔达拏自然是极力否认:“大王勿忧,无论南北,官军的军纪一向严明。”

    “是么?那万一有人以此为理由。。。”

    “下官定依军法从事,将其拉出去当众斩首,不管是谁,一点情面也不讲!”

    “既如此,寡人放心了。”

    宇文温点点头,策马向着湓口城前进,如今距离傍晚还早,动作快一些的话,兴许还能来个‘湓口一日游’。

    看着宇文温的背影,崔达拏叹了口气,随即挥动马鞭,紧随其后入城,湓口城居然不战而降,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按照这几日岭南行军的表现来看,崔达拏不认为湓口能顶得了多久,但宇文温能让湓口不战而降,真的印证了这位不久前的说辞。

    宇文温和陈国商人做买卖,是公开的秘密,其实是犯了私通敌国的大忌,只是基于各种原因,大家当做没看见,但这就是个搞事的由头,时机恰当时能用来拿捏杞王宇文亮,或者西阳王宇文温。

    而就在刚才,宇文温关于此事做出了回答:他以私通陈国商人的方式,暗中收买江州守将,以便为将来兵临城下时做准备。

    换句话说,宇文温是为了朝廷大计,才‘背负骂名’与敌国做买卖。

    冠冕堂皇的理由,鬼才信!

    崔达拏可不信,北地与突厥等蛮夷做违禁买卖的当地豪族可不少,但纯粹就是做买卖罢了,说要开门献城到不至于,他觉得南朝边将也都是如此心思。

    有钱不赚白不赚,但做买卖是一回事,投降是另一回事,所以崔达拏认为陈国边将一开始可没想着往后某日开门献城,宇文温不过是想钱想到发疯,所以铤而走险罢了。

    今日周军兵临城下,对方为形势所逼故而开门献城,但这个事实就成了宇文温说辞的最好证据。

    西阳王私通敌国的话柄,看来是没用了。。。

    想到这里,崔达拏有些惆怅,不是因为丞相少了一个拿捏杞王宇文亮的由头,而是对战局有些担心:宇文温的进展太快,已经出乎他战前的预料。

    水战、陆战,怎么说都得将近一个月才拿下湓口吧,结果呢?这才出兵多少天就拿下湓口!

    也不知尉迟佑耆那边的战况如何。。。

    想到这里,崔达拏看着江边靠泊的大量战船,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找借口,来个顺流而下突击建康!

    。。。。。。

    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但听在城中居民耳中,就如同催命鼓声,独脚铜人的军队入城了,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打是打不过,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保佑大家能逃过独脚铜人的魔掌。

    以队为单位的周兵,在投降陈军士兵带领下,如同渔网般撒在湓口城内,首先是控制城门、官衙等要害之处,然后是守卫各类库房,避免有人纵火搞破坏,亦或是趁火打劫。

    然后在各处街口设防,严禁闲杂人等随意走动,有不听禁令者可当场捉拿,敢反抗者格杀勿论,最后就是实行“保甲”。

    五户为一保,十保为一甲,联保连坐,即是各户之间联合作保,互相担保不做反叛之事,一户反叛,四户举发,如不举发,五户连带坐罪。

    每甲从当地住户中选一人做甲长,然后有一个队的官军(周军)做监督,既是甲长的帮手,也顺便监督甲长有无阳奉阴违的行为。

    这种闻所未闻的制度,入城周军借此很快便把城中居民监视起来,随后开始大规模甄别身份,凡是有官、吏、军人身份的,必须如实报备,如有隐瞒者后果自负。

    不是保内住户的人,由周军统一安置,有谁家敢藏匿不报,同样后果自负。

    如此严格的管理,让居民们心中忐忑不安,但随后而来的是‘约法三章’:若有周兵敢烧杀抢掠,敢敲诈勒索,敢无故擅闯民宅,举报后经查实无误,杀无赦!

    半个时辰过后,没看见哪里有房屋被烧,也没见周兵强抢民女或者抢夺百姓财物,更没看见周兵肆意杀人,也没出现各种报复行为,城中百姓们渐渐安下心。

    州衙,周军主帅宇文温、监军长史崔达拏正在接见投降的陈国湓口文武官员,对方既然识时务开门献城,他们的表面文章自然也得做一做。

    “诸位识时务,免去了湓口的血光之灾,城里未受兵灾波及,百姓还有州库的各类账簿得以保全,寡人深感欣慰,日后自当上奏朝廷,表彰各位的献城之功。”

    宇文温侃侃而谈,台阶下站着江州司马黄偲、寻阳太守陆仲容等投降的陈国官吏,面对上首年轻的“独脚铜人”,他们大气都不敢喘,只是不住的点头。

    为了保全家人,他们主动开门投降,周军入城之后没有大开杀戒,这让众人稍微松了口气,但是接下来会怎样实在是心里没底,所以一切就看上首这位的一念之差。

    “请大家各回府邸,管束好家里人,莫要无故随意外出走动,寡人如有安排,自然会派人到府里去传,大家这段时间内,就不要走亲访友了。”

    “为防误会,寡人会派兵到各位府上驻守,大家可以放心,不要怕被人闯进来敲诈勒索,或者烧杀抢掠。。。”

    “有什么话不方便当众说的,可以让府里驻扎的士兵传给寡人,口信或者书信都行。”

    宇文温慢条斯理的说着,一众降官如同鸡啄米般点着头,见着这位安排得面面俱到,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虽然对自己及家人的看管严苛了些,但如此详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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