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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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7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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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父子目前对于天子来说,恐怕只是应急的夜壶,憋不住尿时就有用,用完了就扔到一边,这一点必须谨记在心,决不能错以为自己已是天子心腹。

    要想改变这一情况,须得日后多努力,方能渐渐让天子信任,而现在,还不够。

    杨素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无人,继续说道:“天子长于深宫,未曾见识过沙场之血腥,未曾感受过四面楚歌之绝望,若有人让他以身犯险,这做法即便再对,可日后安定之后,他会怎么想?”

    “可西阳王。。。不该想不到这点吧?西阳王遇到天子不过是意外,他既然敢偷袭悬瓠,必然有自信逼得朝廷大军从方城解围,何苦让天子。。。啊!莫非他是想让人代为受过?”

    “没错,这种计策,就是让主君亲临险境,作为诱饵引来敌军主力,再一战破之,如今天子也许被说得热血澎湃不在乎,日后回想起来,必然怀恨在心。。。”

    杨素见过的风风雨雨多了去,所以不打算趟这滩浑水,说这么多只是要点拨一下儿子。

    “西阳王只是提出这个建议,引导天子找人商议,若有谁赞成天子留下来,而天子采纳了。。。此人日后极有可能为天子所恨,呵呵。。。”

    “父亲,那天子最后还是要去山南?”

    “你说呢?”

    杨玄感想了想,答道:“天子既然敢刺杀尉迟惇,恐怕最终会对西阳王的建议动心,愿意冒险。。。”

    “没错,所以我们的意见无关紧要,何苦招惹天子的日后记恨?”

    杨素说到这里,看着杨玄感:“天子若愿意留在悬瓠,那就是一次机遇,风险大,立功的机会也高,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请求随西阳王出战!”

    “孩儿知道了。”

    杨玄感告退,杨素一人坐在房里,思绪万千,最后飞到北方,他的夫人郑祁耶,如今正领着队伍继续北上,制造‘杨素正在赴任’的假象。

    这一去,凶险异常,杨素有些担心,担心夫人的安危,耳边忽然回荡起郑氏临别说的话来:

    杨处道!我若死了,也是为你而死,你敢续弦,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孤注一掷

    烛光下,宇文温正在奋笔疾书,方才他建议天子留在悬瓠,成为一个超级大诱饵,要引得丞相尉迟惇调集兵马来攻,这样就能极大概率解方城之围。(全本小说网,https://。)

    设想很不错,但实施起来难度不小,此举面临的风险他已经向天子说明,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宇文温总不能拿着刀逼宫,所以得等。

    他偷袭悬瓠,没想到会遇见天子,本来的计划是拿下悬瓠之后,向豫州南侧的申州来个‘背刺’,从后背袭击攻打义阳三关的豫州军。

    拿下申州,豫州悬瓠便能和桐柏山以南的安州总管府连上,成为宇文氏突入河南的一个‘突出部’,不但抵住围攻方城之敌军的侧翼,也如同一把匕首,插进尉迟氏控制下的河南地区这一柔软腹部。

    形成了如此局势,就有一定几率解得方城之围,为己方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保证秋收,调兵遣将、巩固防线。

    这是宇文温出发前就和宇文明定下的方略,当然到了悬瓠之后由他见机行事,如果可以的话,就偷袭围攻方城之敌军的粮草集散地,似乎是在叶城一带。

    叶宛通道,是豫州(河南)进入山南荆州的主要通道,叶即叶城,宛即宛城(此时的上宛),而方城是这条要道的隘口。

    叶城位于方城以东,是围城豫州军的后路,也是其粮道上的重要据点,一旦真的出事,豫州军想不撤都不行,但对方未必蠢到不对叶城设防,所以宇文温真要偷袭,成功与否未曾可知。

    结果宇文温居然在悬瓠遇见落难天子,这就让他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但天子真的会同意以身犯险么?

    他认为,会。

    天子既然敢刺杀尉迟惇,那就意味着这位敢冒险,而此时的天子,极有可能像输红眼的赌徒来个孤注一掷,宇文温对此有信心,所以要拟定具体方略。

    朝廷已经昭告天下,说宇文乾铿‘伤重不治’,如今已经有新君在邺城继位,那么突然在悬瓠冒出来的所谓‘真天子’,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其可信度很低。

    如何让豫州周边的州郡官员相信天子真的在悬瓠?对方即便相信了,又何苦站在天子这边,和实力雄厚的尉迟氏对撼?

    情形不妙,天子可以跑到山南,那些豫州甚至河南各地官员武将难道能带着一大家子跟着跑?

    这些问题不能回避,所以宇文温要理一理思路,拟定一些具体方略,以便天子垂询时派上用场,只有他说得头头是道,天子才会有信心。

    天子会再次找他么?肯定会的!

    门外响起说话声,那是张鱼在外禀报:“郎主,陛下派人来请。”

    。。。。。。

    “西阳王,此事当真可行么?”

    “陛下,如今还有退路么?”

    “西阳王,关中和山南不还是在么?”

    “陛下,天下虽大,已无宇文氏可退之地,今日从悬瓠退入安陆,明日从安陆退入穰城,后日经武关道入关中,待得敌军兵临长安城外,还有何处可退?”

    房间里,宇文温和宇文乾铿再度详谈,此时依旧只有他两个,谈论的还是原来的话题,宇文乾铿没有拿定主意,而宇文温在做最后的努力。

    劝自己的主君上前线直面兵锋,当做诱饵以身犯险,这种行径无论是哪朝哪代,都极易于事后为皇帝怀恨在心,若皇帝仁厚,自然不会在意,若皇帝刻薄寡恩,迟早要翻旧账。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北宋初,辽军大举南犯,席卷河北,兵锋直指黄河,身在汴梁的宋帝赵恒吓得想要南逃偏安,为宰相寇准制止。

    赵恒在寇准的极力劝谏之下,迫于无奈御驾亲征,宋军士气大振,于澶州一线和辽军对峙,最后两国签订了历史上有名的“澶渊之盟”。

    虽然缔结城下之盟的名声差了些,但这对于彼时的宋国来说是最佳选择,然而好了伤疤忘了痛的赵恒,事后反倒恼怒起来,怪寇准逼他上前线是将皇帝当筹码来个豪赌。

    据说这就是成语“孤注一掷”的由来,宇文乾铿会不会像赵恒那样无耻,宇文温不得而知,但之前出于谨慎他实际上是以‘建议’的形式提出了那个计策。

    而为了甩锅,还请宇文乾铿‘回去仔细想想’,而不是趁热打铁,连吓带骗让宇文乾铿立刻答应。

    这样的做法,就是要让天子身边有人赞同留下来,过后代替他被天子怀恨在心,可如今看来应该是没人上当。

    既如此,宇文温就挽起袖子自己上,他要用最直白的道理说服对方:“陛下,可知为何此次微臣要亲自领兵偷袭悬瓠?”

    “西阳王是要身先士卒,鼓舞士气?”

    “此为其次,首要之责是监军,免得将士们诸多借口、畏敌如虎导致功败垂成,不瞒陛下,如今尉迟惇势大,山南人心浮动,微臣和杞王、杞王世子心急如焚,就怕哪天晚上,被叛军冲入府邸乱刀砍死。。。”

    宇文乾铿觉得这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杞王父子经营山南将近十年,怎么会连局面都控制不住,宇文温则继续说道:

    “陛下,大象二年年初时,宇文氏的江山那叫一个固若金汤,有谁想到后来竟会如此?”

    “别人不说,李穆是太祖元从,他选择了谁?太祖联姻的亲家们呢?以驸马于翼为首的驸马们呢?他们选择了谁?”

    宇文乾铿闻言默然,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幼童,有的事情已经想明白了,在利益面前,什么元从故旧、儿女亲家都是假的。

    宇文氏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关系网,关键时刻都指望不上,杞王宇文亮父子在山南经营的时间还不到十年,那些文官、武将的可靠程度怕是不容乐观。

    “陛下,宇文氏已经穷途末路,除了杞王这些年拼命拉拢的一些人,没有多少人看好宇文氏,没有多少人会舍命相助,我们手里的本钱,不过就那么一些,经不起折腾。”

    “宇文氏需要一场决定性的大胜仗来稳定人心,这个道理我们知道,尉迟惇也知道。”

    “所以他根本就不急着决战,他可以从容调度兵马,可以步步为营,待得胜券在握才发动致命一击,而即便就这么对峙下去,先顶不住的只能是宇文氏。”

    “当年太祖亲自率兵,于沙苑大破高欢,才真正在关中站稳脚跟,陛下可以想想,若是那时太祖不是亲自率兵迎战,而是留在长安,另遣一名大将领兵出征,会是何种结局?”

    宇文乾铿默默点头,宇文温说的道理很浅显,敌我实力悬殊,实力弱的一方只有借助军事上的胜利才能扭转局面,而且最好是在主君指挥下获胜。

    这个所谓的指挥,不一定真的要事无巨细都过问,至少要亲临前线,一来鼓舞士气稳定人心,二来要借助大胜,将自己的声望迅速提升。

    一个能打胜仗的主君,才会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而对于现在的宇文乾铿来说,急需这样的声望。

    世人恐怕都认为他是懦弱无能的傀儡,而他到了山南,日后若不想被架空,就得有自己的班底,班底从何而来?靠声望吸引而来。

    这个心思他不可能对宇文温说,但宇文温方才所说确实说到了宇文乾铿的心坎里。

    “陛下,事情再这样拖下去,宇文氏只会坐以待毙,微臣死罪,请陛下以身犯险,孤注一掷。”宇文温将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双手奉上,“此为微臣所拟方略,请陛下过目,事急矣,须得当机立断。”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真伪

    回廊两侧插着些许火把,火光忽明忽暗,映得人脸明暗不定,许多官员在士兵们的‘陪同’下,沿着回廊向官署议事厅走去,总管府掾骨仪亦在其列。全本小说网;HTTPS://щWW。.COm;

    宇文温方才让大家检举‘奸逆党羽’,骨仪一个字都没写,他不打算写,至于一会自己的下场,对方要杀就杀,别无二话。

    来到议事厅,只见两侧依旧站着甲士,上首坐着那位西阳王(邾王)宇文温,其面前换了一个书案,书案摆着个木箱,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

    官员们陆续进入厅内,惶惶不安的聚集阶前,见着宇文温冷冷的看着他们,许多人开始局促不安。

    距离双方上一次在这里碰面,大概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许多人被关在小房子里时,看着面前的纸笔,不得不提笔,西阳王宇文温明摆着要杀人,所以需要有人告密,他们不想被诬告,只能先发制人。

    西阳王要找出他们之中的‘尉迟氏党羽’,其实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谁会是,然而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大不了把水搅浑,要死一起死。

    所以许多人都在纸上写了某个人的名字,有平日里和自己有隙的,有平日里得罪过自己的,反正事到如今,胡攀乱咬在所难免。

    有人提前来收走他们所写的检举信,看情况如今就在宇文温面前的木箱里,等下谁会倒霉,就能揭晓。

    “大家辛苦了。”宇文温开口说话,面容很和蔼,奸逆,寡人颇感欣慰,接下来,就是答案揭晓的时候。”

    厅除了宇文温的声音,再无他人敢吭声,许多人低着头看脚尖,等着最终结果的到来,骨仪站在队伍之中,静静地看着上首,静静地等着自己生命结束的时刻到来。

    骨仪平日里刚正不阿,和同僚们的关系不怎么样,他知道自己不经意间肯定得罪过许多人,而现在,就是那些人报复的时候,想来写下他名字的人不在少数,那么接下来极有可能第一个被拉出来砍头。

    人总有一死,所以骨仪不在乎,他倒要看看,传说中的独脚铜人有多凶残。

    西阳王宇文温,坊间传言此人有个诨号唤作“独脚铜人”,嗜吃人肉,无恶不作,骨仪对这传说是不相信的,所以他要亲眼看看宇文温要怎么处置异己。

    “好吧,如今时候不早,早办完大家早些歇息,现在,寡人来看看,骨曹掾所写。。。”宇文温一边说,一边伸手木箱里探,骨仪闻言面色一变,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大王!下官未曾写过一个字!”

    “嗯?嗯。。。是寡人看走眼了。。。。”宇文温促狭的笑着,将手收回来,众人看去,只见他手上并无一物。

    “骨曹掾,不知可曾去过邺城。”

    “回大王,下官去过。”

    “那么可曾入过皇宫?”

    “入过。”骨仪觉得有些奇怪,宇文温似乎是在和他闲谈,也不知打的是何主意。

    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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