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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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9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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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知情的人在场,会以为这些男子全都是某个黑窑里刚被解救出来的苦工。

    昨夜一场大火,在众人的奋力扑救之下终于熄灭,而眼前余烟袅袅的现场,就是历经大火的囤粮之处。

    众人面前,是一座座高大的粮仓,有的粮仓已经烧毁,有的粮草烧毁大半,有的粮仓烧毁些许,而有的粮仓安然无恙。

    这些粮仓,存放着足以供应数万人数月所需的粮食,在大火之中差点付之一炬,亏得众人奋力扑救,只损失了大概四分之一的粮食。

    一晚上忙着救火的宇文温,见着努力没有白费,心中颇为欣慰,侍卫端来水盆,他伸手捞起浸水的手帕抹了一把脸,上面尽是烟灰。

    宇文温身为全军主帅,不可能亲自冲进火场动手,毕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不妙了,更别说即便他要冲,左右也会拼命拦住。

    但他坚持现场指挥,免得没有人统一调度救火队伍导致火势失控,不想眼睁睁看着大量粮食付之一炬。

    粮仓很多,火场十分危险,既便宇文温只是在火场边指挥,也差点被一座因为着火而倒塌的粮仓活埋。

    还好众人及时撤退,那座倒塌的粮仓没有造成伤亡,但倒地时喷出的大量火星和烟灰,糊了周围众人一脸。

    宇文温的头发、眉毛被火星弄得有些打卷,末端有些许发黄,身上衣袍被火星烫出许多小洞,脸黑乎乎的,像被烤焦了一样。

    洗完了脸,宇文温觉得精神一振,坐在一辆推车残骸上休息,看着东边朝阳升起,看着四周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青壮,感慨万千。

    精心策划了不知多少个日夜,认真准备了不知道多久,好不容易打了一场大胜仗,可真不容易啊!

    宇文温感慨着,这可不是无病呻吟,若作为旁观者,看打仗会觉得很轻松,可作为亲历者,却知道其中凶险万分。

    世上没有不败将军,胜负乃兵家常事,他肯定也不例外,所以每次策划作战,宇文温都先考虑自己若失败了该如何面对。

    兵法说得好,未谋胜先谋败,打仗时盲目乐观,迟早要兵败身亡,宇文温时刻牢记这一点,丝毫不敢松懈。

    现在打了胜仗,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伙夫们临时热好的炊饼,被人一筐筐挑到现场,宇文温拿起一个啃着,边吃边看排队领炊饼的青壮们。

    他说话算话,既然说过救火就能吃炊饼,那么这些刚投降或被俘的青壮既然已经参加救火,现在就一定得吃到炊饼。

    几名军吏上前,将一本本小簿子交到宇文温手上,他大概翻了翻,看看上面记载的名字和手印,看了一会,吩咐刚赶到的虎林军主将田正月:

    “你马上安排人手,把这上面记着名字的人全都挑选出来,组织新兵营,休息两日马上操练。”

    “末将领命!”

    田正月接过小本子,正要去挑人,见着宇文温一身烟灰、满脸疲惫,不由得关切道:“大王,还请莫要太过劳累,不如先休息一会。”

    “无妨,这算什么。。。”宇文温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将士们如何了?”

    “回大王,正在轮流休息。”

    “很好,你也别太累了。”

    “多谢大王关心,末将告退。”

    田正月行礼告退,带着部下和军吏去选人,宇文温把目光转向眼前排成一道道长队领炊饼的青壮,颇为满意。

    刚投降就被组织起来进入火场救火,这些青壮可以选择应付了事,可以选择出工不出力,实际上确实有很多人是这样,但也有人很卖力,表现出色,而且为数不少。

    哪怕这些人只是为了炊饼,也比其他人的表现要突出,若严格训练一番,必然是好兵。

    一支军队,只要参加战斗就必然出现伤亡,虎林军这两年来不断作战,伤亡当然有,然而战事紧急,宇文温不可能只在西阳招兵建新兵营,所以要一边打仗一边补充兵员。

    经过挑选的降兵、俘虏,还有老实巴交的青壮,随时补充到虎林军中,有些新兵是从来没杀过人的平民,经过新兵营的强化训练后,就在战场上跟着老兵学习如何战斗。

    所以即便恶战不断,如今的虎林军兵力不但没有减少,反倒增加了一千,在战场上学习战斗的新兵,成长速度极快。

    虎林军打仗讲究纪律,靠严格的纪律和强敌作战,而守纪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除了在极其严格的新兵营接受训练,还得看士兵个人素质,首先要求的就是“服从”。

    那么,昨夜积极救火的人,至少“服从”一项做得很好。

    宇文温正要起身离去,找“替身”、行军元帅司马阴世师,对方却先找过来了,昨晚己方兵马攻入敌营之后,宇文温的帅旗就立在粮仓不远处,彰显自己的位置,方便指挥各部兵马。

    只是留在帅旗下的佐官们由阴世师统领,按照预定计划、方案,是阴世师代为处理一般事务。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宇文温不放心着火的粮仓,要亲自指挥灭火,所以其他军务就由阴世师代为处理,没大事无需禀报他。

    当然,若是有敌军反扑,照着帅旗摸过来反扑,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替身”阴世师。

    见着同样忙了一夜的阴世师匆匆赶来,宇文温张口就问:“战况如何?”

    “回大王,我军大获全胜,左城已下,在我军牢牢控制之中,敌军四处溃散,初步统计,俘虏了两万八千余人,其中包括士兵和随军青壮,甲仗、旗帜和辎重无算。”

    “活捉或阵斩的敌军将领人数还在统计之中。”

    对此结果,宇文温毫不意外,不过问题照样有:“这统计数字的截止时间是几点?”

    阴世师闻言看了看怀表,随后回答:“如今是八点十分,统计数字是七点二十汇总的。”

    “下一轮统计数字,何时能出来?”

    “回大王,各部兵马连夜追击敌军,此时陆陆续续返回,必然还有战果,下官将于十二点前,将第二轮统计结果上报。”

    自从去年在白苟驿“偶遇”宇文温,阴世师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剧烈变化,一年多的时间,他得到了大量机会磨练,如今处理起繁杂军务游刃有余,也习惯了宇文温的行事风格。

    宇文温对阴世师的表现很满意,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一个人:“贺兰宽呢?是死是活?抓住了么?”

    “回大王,下官一直未得此人消息。”阴世师说完,顿了顿又补充:“大王,也许此人已经被生擒,或者没于乱军之中,需要时间确认。”

    宇文温点点头,没说什么,向着帅旗方向走去,阴世师紧随其后。

    对于宇文温来说,今日凌晨爆发的战斗,本来能以另一种形式结束,虽然结果都是他大获全胜,但本来可以胜得轻松些。

    本来要充当内应的敌将贺兰宽,没有接受他的善意。

    宇文温是真心劝降贺兰宽,然而对方铁了心站在尉迟氏那边,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还是令人匪夷所思。

    所以宇文温觉得有些想不通,他琢磨着莫非自己和贺兰宽有什么仇,亦或是他父子三人和贺兰宽有什么仇?

    想着想着,宇文温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得悚然而立:莫。。。莫非。。。当年血气方刚的宇文二郎宇文亮,把发小贺兰宽的心上人撬走了?!

    夺妻之恨。。咳咳。。

    宇文温干咳起来,因为这种设想太离谱了,然而他是真想知道答案,想知道贺兰宽为何死了心,要跟着尉迟氏一条道走到黑。

    可如今人不在面前,也许贺兰宽逃了,也可能没于乱军之中,尸体没有找到,宇文温觉得自己心中的疑惑,恐怕得不到解答。

    来到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处,宇文温刚开始处理军务,却听得外面喧嚣起来,侧耳倾听片刻,他听到似乎有两拨人在争吵。

    而声音离大帐越来越近,似乎两拨人正在往这边来,接着不但响起打斗声,甚至有拔刀的声音。

    听得这动静,宇文温起身往外走,心中疑惑起来:

    谁活腻了敢在大帐前搞内讧?

 第二百一十八章 拍案惊奇

    大帐前,西阳王府侍卫将两拨人隔开,这两拨人相互间怒目而视,先前就已经起了争执动了手,还拔了刀,若不是有“兼任”侍卫的宁长真带着部下帮忙,王府侍卫们未必压得住这两拨怒汉。全本小说网;HTTPS://щWW。.COm;

    当然,在西阳王面前,谁也不敢真的对砍,可若没人拦住,搞不好两拨人吵着吵着又打起来。

    此时此刻,西阳王宇文温站在大帐前,看着面前侧躺着的一具男尸,而他的右手边,是行军总管韩擒虎的部曲们,左手边是奉宇文温之命执行特殊任务的卢勿吉等人。

    面前那具男尸,是敌军主帅侯莫陈琼,因为身体前后都中箭、箭还没拔下来的缘故,遗体是侧躺着的。

    宇文温看着这具冰凉的尸体,看着死不瞑目的侯莫陈琼,忽然有些唏嘘,不过他很快收回思绪,拿着手上的笔记本,看向面前两群“苦主”。

    也就是两群原告,同时也是两群被告,互相指责对方争功。

    事情的起因,就是今夜凌晨的大战,敌军溃败,争先恐后向北逃窜,主帅侯莫陈琼便是其中之一,这位行事果断,说跑就跑,很快就把大部队甩在身后。

    结果却被人半路追上了。

    行军总管韩擒虎,自东向西侧击左城东郊敌军,又分部曲百骑绕过左城往西去打草搂兔子,正好撞见仓皇北逃的敌军,也就是侯莫陈琼一行人。

    韩氏部曲奋力追击,追得侯莫陈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费了一番功夫后,韩氏部曲就要追上侯莫陈琼时,却被潜伏在野地里的不速之客横插一刀。

    插刀的不速之客就是卢勿吉及其同伴,卢勿吉奉西阳王之命带人到左城以北旷野潜伏,伺机拦截敌军信使,顺便搂草打兔子,结果守株待兔竟然等到一只“巨兔”。

    侯莫陈琼等人后有追兵,前面忽然又遇埋伏,一片混战之中被打得全军覆没,其本人身亡,由此引发“鹿死谁手”的争吵。

    奋力追击敌人的韩氏部曲,认为击杀敌军主帅是自己的功劳,而伏击成功的卢勿吉等人认为是己方的功劳,双方当时就起了争执,幸亏较为克制,没有爆发流血冲突。

    两拨人用一匹马驮着侯莫陈琼的尸体回营,一左一右紧紧盯着,本来还算相安无事,结果入营后为了谁来抬侯莫陈琼的尸体,又爆发冲突。

    现在,双方就等着全军主帅、西阳王来主持公道。

    宇文温已经让两拨人的代表分别描述了己方的经历,阐述了各自观点和主张,全都记在小本子上,如今,可以开堂审案了。

    惊堂木是没有的,什么“狗头铡”、“虎头铡”、“龙头铡”也是没有的,两拨人各自推选出代表,接受“主审官”的提问,同时负责和另一方辩论。

    宇文温仔细的看了几遍小本子上记载的双方“供词”,心中大概有了思路,先看着左手边的“苦主代表”卢勿吉,又看看右手边的“苦主代表”——某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宇文温有印象,他知道对方是韩擒虎的部曲,曾经因为多次“偷窥”他而被他误以为是仇家寻仇,差点要先下手为强。

    部曲,身份卑微,宇文温没兴趣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先说了几个注意事项后,开始“审案”。

    身为全军主帅,宇文温还有很多事要忙,没太多时间玩断案游戏,于是直接提问,先问那个年轻人:“你们是如何知道此人便是侯莫陈琼?”

    未得机会自报家门的李靖闻言回答:“是俘虏供述,共有五名俘虏单独接受询问时,供述此人便是主帅。”

    “那么,据方才尔等所称,你部不到百人,侯莫陈琼一行逾三百骑,那么为何能以少追多?”

    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李靖用简短的几句话,就把他的战术讲清楚了。

    夜里视线差,很容易误判远距离人群具体人数,所以,他把己方九十九人分成六拨,前六拨各十人,去引敌军分兵拦截。

    十个人一队,一字排开齐头并进,借着夜幕的掩护,让对方误以己方有三十多人,所以人多势众的敌军大量分兵来拦截。

    他判断,对方为求万全,分出的小队人数至少要四十余骑。

    结果对方每次都派出六十余骑,这下就好办了。

    十个人赚对方六十余人,四拨共四十个人赚对方至少二百五六十人,那么最后,对方只剩五十余骑,而己方还有五十九骑。

    兵力对比由一比三,变成一比一。

    李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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