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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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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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甘休,太太平平等到今年夏税收完,再继续推进均平夏税丝绢之事。最大的可能是,他会激起乡里的反弹,让今年夏税没办法收齐。到时候,为了不吃挂落,叶县尊一定会选择屈服。”

    汪孚林知道自己此前只不过是见招拆招,要说未雨绸缪,对这个时代了解太少的他能耐还不够,这才想要诚心诚意请教一下老奸巨猾的汪道昆。所以,一听到汪道昆面授机宜时,竟是捅破了这最脆弱的软肋,他登时面色大变。

    汪道贯干脆代替汪孚林问道:“大哥,那这事怎么办?”

    “夏税乃国之正项,绝对容不得某些人因为一己之私,而让歙县蒙羞。我之前听南直隶的几个僚友写信对我说,今年南直隶苏常松一带以及浙江杭州府等地,有个别府县遭了水旱之灾。这些地方都是朝廷赋税重中之重的所在,而且还要负担白粮起运的重任。如若今年歙县夏税真的收不齐出岔子,连累整个徽州府,说不定会被飞派白粮。”

    飞派白粮?这是什么意思?

    尽管汪孚林已经不是一开始的初哥了,身在县城耳濡目染,再加上啃完整整二十二卷嘉靖版徽州府志,最近还在慢慢啃弘治版徽州府志,对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可汪道昆这后半截话他仍然是有听没有懂。而当他去看汪道贯时,就只见这位汪二老爷和他一样满脸茫然,显然也完全不明白汪道昆的言下之意。

    汪道昆见弟弟和堂侄不明白,他也没有卖关子,而是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所谓白粮,是朝廷向苏松常嘉湖五府征收的粳米和糯米,用来发官员的禄米,要的是粒粒精选。一石白粮,价值甚至超过四五石寻常白米。但更棘手的是运粮要北上京城,路费高昂,入库还要被牙行歇家和太监胥吏盘剥。摊上这件差事的粮长,那才是真正的家破人亡。因为五府常常征不足,浙江的杭州早年开始,也承担了这一重役。即便如此,一旦逢灾年,白粮收不齐,就会向南直隶以及浙江的其他府县飞派,徽州府就被派过几次,每次都是府县主司焦头烂额,下头士绅百姓叫苦不迭。”

    舅舅吴天保,以及赵思成的弟弟这次担当粮长,跑断腿还可能要倒赔,汪孚林听着状况已经挺惨了,此刻听汪道昆说到家破人亡,他不禁直冒寒气。就连汪道贯也不禁声音艰涩地问道:“大哥,照你这么说,白粮应该是秋粮吧?真的会派到徽州府?”

    “只要这样一个风声就够了。”汪道昆耸了耸肩,继而淡淡地说道,“汪尚宁不是要往脸上贴金吗?一听到摊上了这白粮重役,愤怒的粮长,又或者多了一重负担的百姓如果知道,那都是汪尚宁撺掇大户,抗拒交齐夏税闹出来的,他这名声还能保得住吗?”

    这果然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大人物啊,想出来的计策真够毒的!自己那些诱饵钓鱼什么的,实在是弱爆了!

    汪孚林当然不会去问汪道昆具体如何执行之类的,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关于白粮这么一个名词的种种注解,随即就立刻告辞了。汪道贯倒是热情洋溢地留他下来用午饭,可他还急着回城,自然婉言谢绝了。

    等到他一走,汪道贯便看着兄长问道:“大哥,这白粮两个字,真有这么大威力?”

    “当年徽州府一度经历飞派白粮的时候,你还太小了,记不得其中利害,但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汪尚宁要是忘了,那我就帮他记起来!”

    汪道昆轻轻一捶扶手,继而笑着说道:“只不过,孚林真是太让人意外了,他爹那样死心眼的人,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大哥你大概没听说过传言,有人可是在外头瞎传话,说他是你儿子!

    汪道贯腹诽了一句,随即摩挲着下颌那少许的胡须,暗自打算明日入城去,看看能不能帮忙……他凑热闹的兴致起来了!

    从松明山匆匆赶回了歙县城中,因为天色还早,汪孚林就赴了户房吴司吏的邀约。说是一同喝茶,但两人这见面简直就和秘密工作似的,叶青龙这个牵线搭桥的小伙计两头奔波,直到傍晚时分方才见上了面。喝茶地点是在歙县北城一处人烟稀少的土地庙,香火破败,庙祝都跑了,早就被叶钧耀列入要拆除重建的建筑名录。可在这种地方,吴司吏竟仿佛变戏法似的变出了红泥小火炉,以及全套茶具。

    而在县衙底层浸淫了这么多年的吴司吏,竟是和顶尖雅人似的秀了一番茶艺,等把一小杯茶双手奉到了汪孚林跟前,他这才低声说道:“汪小官人,有件事我听到一点风声,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吴司吏尽管说。”汪孚林并不在意吴司吏的卖关子,事实上,对于这么个隐忍多年后突然三级跳的胥吏,他完全没有一丁点轻视。

    “那……我可就说了?”

    吴司吏歪头看着汪孚林,轻轻吸了一口气后,这才郑重其事地说道:“汪小相公,恐怕就是明后两天,各区粮长就会找上门来。歙县今年的夏税出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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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九章 收不齐的夏税(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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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来禀报夏税出岔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户房钱科典吏刘会。彼时叶钧耀正在和汪孚林就冯师爷的杜骗新书第一章展开探讨,外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叶钧耀完全没多想就吩咐请人进来。

    “堂尊,汪小相公。”

    刘会这称呼上头,竟是隐隐有把汪孚林和叶钧耀平齐的架势。可是,他眼下有些气急败坏,竟没察觉到自己的谬误,行过礼后就声音急促地说道:“按理从明天开始,前头几个粮区的粮长就要正式开始在县衙征输库收夏税,但今年的夏税怕是有点岔子。”

    叶钧耀尽管已经从汪孚林那儿得到了汪道昆的警告,吴司吏的提醒,可仍然只觉得两耳嗡嗡直叫,人都有些坐不稳了。他忘了这会儿还有汪孚林这个外人在场,当即愤怒地质问道:“纳税纳粮,天经地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抗朝廷正税?”

    刘会瞥了汪孚林一眼,随即无奈地说道:“恕小的说一句实话,这是老问题了。因为要尽着岁办、军费还有岁贡,这些年歙县夏税秋粮,很少有收齐的,积欠很多。而今年县尊新上任,按照规矩,粮长们第一年总要给县尊脸面,拼足老命把夏税秋粮收齐,后两年的也就马马虎虎走个过场,能有**成就已经很完满了。可之前房县尊是丁忧离任,满打满算才当了一年的县令,去年才刚收齐过一次夏税秋粮,今年却又要收齐,所以……”

    这言下之意汪孚林听明白了。叶钧耀也同样听明白了。汪孚林想的是如今的大明朝号称太平盛世。实则已经连收赋税都这样拖沓扯皮。随即就想到了自己的舅舅吴天保这次是粮长,昨天他从松明山回来方才想起这一茬,这次是真的要好好关心一下舅舅了。而叶钧耀想的是自己这个县令还真是倒霉,一次又一次地被前任房寰给坑了!不论如何,屋子里顿时冷了场,最后刘会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所以,前头五区粮长全都跑到了户房诉苦,说是乡间里长全都不配合。这会儿吴司吏正在应付他们。”

    “反了,真是反了!”叶钧耀只能迸出这么几个贫乏的字,可纠结郁闷恼火了好一阵子,他突然福至心灵地问道,“赵思成那个弟弟呢?他哥哥都还关在大牢里,他这个粮长竟敢不尽心竭力?”

    刘会和赵思成是仇最大的,毕竟那会儿他险些破家充军。可这会儿听到这话,他却苦笑道:“堂尊如果见到人就知道了,赵思成那弟弟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分人,眼下熬得下巴都尖了。他这些天奔波在松明山西溪南等地。一个个里长那求爷爷告奶奶,就希望能够收齐这一次的夏税。把兄长从牢里捞出来。可毕竟连续两年都要收一样多的夏税,下头一个个都大叫大嚷说是吃不消,不过,他总算还是最卖力的,确定至少能收七成,其他几个粮长就比不上他了。”

    结仇归结仇,刘会到底知道夏税是县衙眼下最要紧的事,故而并没有给赵思成的弟弟拼命下眼药,而是又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据说赵家变卖了自家两百亩地和一处铺子,总共凑出了五六百两银子,准备不够的时候赔补。所以,他这第五区肯定是和能完税的,其余各区却不好说。”

    “娘希匹……”

    叶钧耀忍不住再次冒出了这么个字眼,随即庆幸府衙那边暂时被案子给绊住了手脚,不会注意到他这边的窘态。否则,他这边厢刚刚破获大案,给百姓带来福音,又在琢磨着如何教化世人,那边厢就闹出了夏税危机,之前那所谓的威信不是成了笑话?

    虽说汪道昆已经提醒过,但汪孚林还没有具体对叶县尊说飞派白粮的事。这会儿,叶钧耀冷不丁瞥见了正在攒眉苦思的汪孚林,突然就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立刻开口问道:“孚林,你能不能再去找南明先生讨个主意?”

    汪孚林不得不感慨叶县尊的依赖心理。要知道,白粮的事情他还没弄明白,具体的操作问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于是,他只能轻咳一声道:“县尊,我得先和刘典吏合计合计,贸贸然一次次往松明山跑,容易引人怀疑。”

    叶钧耀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此刻痛苦地揪了揪胡子,继而就恶狠狠地说道:“早知道,我就把邵家抄得干干净净,至少那笔钱用来交歙县一整个县的夏税都绰绰有余了!”

    他都快忘了,自己县衙账面上那亏空还是刘会用高明的做账本事给暂时压下去的!

    别说叶钧耀这么想,就连汪孚林也想到了邵家那一沓一千两一千两的大庄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刘会就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县尊,这念头想不得,虽说是破家县令,灭门令尹,府县主司一怒之下破家灭门,这都是并不鲜见的,可要是真把家财抄了来填补窟窿,那定然会引起乡里震动,遗祸非同小可。再说,赃物发还的事还没结束,邵家的争产官司已经开始打了。这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没人有功夫注意咱们这边的夏税问题。”

    不能用来完税,当初也可以拿回来填补亏空啊,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叶大炮想到自己高风亮节公正无私的青天名声连日来正在疯传,只能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道:“那好,你们先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回来报我!”

    汪孚林一出书房,就向刘会问起舅舅吴天保的事。不问不知道,一问之下他方才得知,吴天保这个第四区粮长眼下确实正在户房。而且,相比打定主意砸锅卖铁也要征完这一次夏税的赵思成之弟赵思捷,吴天保是这次五个粮长之中处境最尴尬的,因为他东奔西走,现在能够落实的夏税,还只有区区三成,可现如今距离夏税起运的期限,已经只剩下一个月了!

    刘会并不知道户房那个被掌案吴司吏训得沉默无语的中年人,竟然是汪孚林的舅舅,登时有些尴尬。吴司吏从一介白衣书办三级跳升到了司吏的位子,他反而屈居其下,可两人在面上还维持着不错的关系,至少等闲人绝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嫌隙。再说,现如今整个户房的事务,真正做主的人是他,吴司吏只是个样子货,所以他也不太好落井下石,只能讷讷解释道:“吴粮长事先也没说清楚,吴司吏和我都并不知情……”

    “舅舅就是这样的性子。”汪孚林想到当初吴天保自己有沉重负担的时候,还给自己留了银子,而自己收拾掉这场诈骗案之后,竟是忘了去过问这位舅舅的事,不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样吧,国有国法,我不便去户房。你回头对吴司吏说一声,摆出强硬的架势,把粮长们先遣回去,然后给我舅舅送个信,让他到县衙门口和我会合。”

    户房之中,吴司吏正板着脸摆架子训人。他年纪很大,在衙门中的资历比刘会还长一倍,奈何从前一直都没有遇到赏识他的上官,所以始终沉沦下僚,直到户房一连发生两次剧烈变动,他才扶摇直上九万里,竟是成了一房之首,掌案司吏。所以,在丢了司吏位子却成为县尊红人的刘会面前,他客客气气,这会儿在跑来叫苦的粮长面前,他却压根不会客气,直到外间轻轻叩门之后,刘会闪了进来,他才立刻收起了刻薄之色,露出了和煦的表情。

    “刘令史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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