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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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7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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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人乡兵多用弓箭,故名弓箭手。禁军则多用神臂弓,其佩刀都是夹钢锻打而成,能截金断玉,斩铁如木。不知你缴获了多少柄禁军佩刀?”萧十三可不会承认耶律盈隐的功劳,主帅的权威不容任何人挑衅,“军令状就在这里,违逆帅令,强自出兵,最后无功而返,你愿领的军法想必不需我提醒你。姑且念在你好歹有几个斩首,死罪可免,活罪南逃。拖出去,四十鞭!”

    强令亲兵将人拖了出去,萧十三冷哼一声,闹剧算是结束了,正戏也该上台了。

    ……………………

    “辽人这是玩的哪一出?西陉寨就在面前,却正眼看都不看,只打几个村子回去,就心满意足了。这还是契丹人吗?”

    “欺软怕硬,这不就是契丹人的本色吗?辽军旧年攻入河北,什么时候敢攻打坚城了?杨六郎守广信军,梁门、遂城,哪一座城池他们攻打过。”

    “辽人本就不擅攻城。洗劫村寨倒是一把好手。”

    “没那么简单。都做好准备了,还是给攻破了两条村子,辽军还是很有些实力的。”

    几名代州的将领在下面窃窃私语,韩冈也在和刘舜卿议论着这一次发生在西陉寨外的战斗。

    西陉寨外的一场没有什么意义的交锋,其结果用了一天从雁门寨传回到代州。已经确定了的伤亡情况,与其说是上万契丹铁骑和边境坚寨的战斗,还不如说是打草谷的强盗和缘边弓箭手之间的交手。

    尽管报上来的数字水分很大,但凭借多年的经验,以及斩首的数目,韩冈和刘舜卿都能从中推断出大体正确的战损和战果。一边是两座村寨被攻破,一边则是两路兵马被伏击,从结果上看,双方的伤亡应该差不了太多,都只有两三百而已。

    谈到战果,刘舜卿很有几分得色:“不过我军伤亡的多是缘边弓箭手,去助阵的禁军没有多大的损失。辽人那边可都是精锐的骑兵!”

    韩冈摇了摇头,“也不能说辽人吃了大亏。大宋的缘边弓箭手和辽人的头下军,说起来身份其实都差不多的。”

    尽管兵制上有很大的差异,但总体上说,在辽国能归入禁军行列的,也只有皮室军和宫分军,而其他部族军、头下军,以及属**,从等级上看,也就跟大宋的厢军、乡兵差不了多少。

    “头下军中的精锐,都是辽国贵胄的私兵,并不比宫分、皮室稍逊。属**、部族军其实也是如此!”刘舜卿还想再多说几句,但当他看到韩冈嘴角的笑意时,就立刻醒悟过来,面前的这一位自做了官后,就时常领军上阵,经历过的万人以上的大战远比自家为多,心明眼亮,军中情弊了如指掌,不是可以欺瞒的主。干笑了两声,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雁门一带的缘边弓箭手,守土之时,也都是勇猛难当,而且其中能开石五硬弓的豪勇之士比比皆是。”

    “事先我们预计到辽人会先拿周边的村寨下手,也命缘边各寨小心提防。秦怀信更可以算得上是宿将,在西陉寨周边又不会有他指挥不动的情况,而且还是在山中应付骑兵。地利、人和皆在,天时也不能说在辽人一方,可这一次偏偏还是被攻破了两个村子。由此可见,辽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经略说得是。”刘舜卿附和了韩冈一句,道,“辽人的确是不好对付,最后能赢下来,还让辽人损兵折将的无功而返,算是难得的功绩了。”

    韩冈沉吟了一下:“从大局上说,的确算是官军赢了一着,但从战果上看,只能说是平手。”

    韩冈一向将战略和战术分得很开,在战略上,让辽人没占到什么便宜,损失远大于收获,的确是小胜一筹。可从战术上,说平手都是勉强。再怎么说,都是两个村子被攻破,守御的一方和攻击一方的伤亡竟然差不多。

    刘舜卿见韩冈对这一战评价不高,便有些头疼。他知道韩冈过去领军上阵,总是几百几千的斩首,或破军,或灭国,眼界都给撑大了。可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韩冈的功绩,否则二三十岁的经略使就能满地跑了。能从辽人骑兵那里抢下四十多个斩首已经很了不起,西陉寨总共才多少人?一个村寨又才有几人?

    “的确如经略之言。”刘舜卿说道,“只是退敌逐寇,算不上大捷……也多亏了下面的将士拼了命,否则也难有这一次的功劳。”

    韩冈深深的盯了刘舜卿一眼,道:“这一仗算是开门红,有斩首、有缴获,挫了辽人的锋锐,肯定是要向朝廷报功的。”

    “但这毕竟是与辽人交手……”刘舜卿试探着韩冈的态度。

    “不用担心,这是杀贼,朝廷的功赏不会少!天子和朝廷当不会吝啬。”

    韩冈当然不会拦着不去上报这一次的功劳。就算是打得辽人,他也找照样报上去。何苦为朝廷省钱,而将怨恨归咎于自己?

    刘舜卿放下了心头事,心情放松的与韩冈谈笑起来。下面的将校有人耳朵尖,听到了韩冈和刘舜卿的对话,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韩冈的一名亲兵不知何时出现在厅外,扯着门口的卫兵,让他们送了一封信进来。

    韩冈中断了与刘舜卿的交流,接过信,先看了下信封上面的印章,竟是是用马递从太原送来的急报。

    厅中似乎是在瞬息间就静了下来,几个还在专神说话的,发现莫名其妙的就安静了,一个个心惊胆战的停了嘴,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而其他的人则是望着韩冈,能在军议时递进来的急报,当然不会太简单。

    韩冈没多话,打开用火漆封住开口处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展开看了一看,然后不动声色的将信折好。

    “希元。”他亲切的叫起了刘舜卿的表字,“看来我要先回太原去了。”

    刘舜卿脸色一变:“经略,可是太原出了事?”

    刘舜卿这一开口,厅中众将精神顿时更加集中,竖起耳朵静待韩冈的回答。

    韩冈微微一笑:“没什么。本来是因为辽军压境,担心雁门有失,所以才来的代州。不过这几日亲眼看到了希元,以及诸位都用心国事,我也就能放心得下了。今日一战便是明证!上万辽师甚至连西陉寨都破不了……呵,甚至是不敢去攻,只能去打劫山里的村子,这样的贼寇,已经不足为虑。”

    他将手上的信扬了一扬,“现在太原府那边也在催我回去。出来时,让通判权摄州事,本以为得几日轻闲,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就写了信来催,大概是不忿我这边偷懒呢。”

    韩冈轻松的语调,引起厅中的一阵轻笑,让人不再怀疑他收到的信中有何紧急军情。当然,绝大多数还是故作轻松,并不是当真相信了韩冈的话。但既然韩冈这么说了,便姑且当做是这样,没有眼色的人,坐不到这间厅室中。

    结束了军议,从厅中出来,众官众将纷纷散去。只剩刘舜卿跟在韩冈身侧半步之后。韩冈脸上温和淡然的微笑渐渐收敛:“辽人在云中屯兵几近十万,或许并不是针对代州。”

    刘舜卿闻言,了然于心,问道:“经略,是方才那封信……”

    “信的确是从太原来的,只是信中的内容则是说的西边的事,有人心不死,却要数万人跟着他冒险。不能不回去了。不过不要以为这里的局势影响不了大局,关键的时候,还要河东……乃至代州出来支撑局面。”

    韩冈说得太过含糊,刘舜卿的眉头也就越皱越紧,眼中的疑色也越来越浓。

    韩冈回头望了刘舜卿一眼,也不瞒他:“这封信只是确定了一件事……徐禧当真是疯了。”

 第十章 却惭横刀问戎昭(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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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映红了千百汉番两族战士的脸。

    秋日的星空下,欢歌笑语回响在肃州城外的酒泉池旁。一堆堆篝火布满城外的原野,天上的星辰,地面上的篝火,交相辉映,一齐在波光粼粼的池中留下闪烁的的倒影。

    王舜臣离开凉州之后,便领军西行,走得并不快。过胭脂山,破删丹城,然后在攻克有两个党项部族盘踞,总计三千兵马驻守的甘州时,花了一些时间。之后搜集军资、休整将卒、发动甘州的吐蕃部族和汉人巨室,同样费了几天的功夫。不过当王舜臣从甘州重新出发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已经是三千官军,以及高达七千汉番两族联军。

    就这么不慌不忙的稳步前进,王舜臣又顺利的抵达了肃州。万余兵马围城,肃州城中不及千人的留守夏军完全镇压不住局势,当天夜里城中内乱爆发,城内的几家大户打开了城门。次日天明,宋军兵不血刃的进驻了肃州城。

    肃州乃汉时酒泉郡,霍去病远逐匈奴,曾驻兵于此。肃州城下有泉,其水若酒,相传乃是霍去病倾酒入泉中。

    王舜臣拿下了肃州城后,便遍邀城中汉番两家族长、耆老,于酒泉池边将随身珍藏的数坛烈酒一起倒入泉中,更是搬光了城中的数百坛各色酒水,一并倒了进去。

    他就这么在千万人的注视下,在酒泉中用头上金盔舀起一杯:“旧年冠军侯在这酒泉边与将士同饮,今日本将与众儿郎重来旧地,如何能独享美酒,当与尔等同饮此泉!”

    这一刻,宛如冠军侯重临人世,数千汉家儿郎当先齐声呼应,争先恐后的舀起泉水,吐蕃士兵也为这狂热所沾染,跟着一起舀水同饮。

    王舜臣再一次举起头盔,向着来自于肃州城中的族长、耆老,“且共饮一杯,今日同为宋臣,太平富贵当与尔等同享!”

    夜宴就在酒泉边开始。

    化入无数佳酿烈酒的泉水,其实依然没有多少酒味。但围着热腾腾的篝火,周围是欢腾笑闹的歌舞,纵然酒泉不醉人,但人已然自醉。

    多少吐蕃人围着篝火,跳了一圈舞蹈,满头大汗的回来,拿起一只牛角杯,就在小湖旁舀起清洌的泉水,合着杯中弯月,一饮而尽。而来自秦地的汉家儿郎,更是拿起头盔,在湖中舀起酒泉,高唱着秦腔,与不通言语的同伴共饮。

    酒泉畔,王舜臣举杯相邀,与一名名将校士卒,族长、耆老,痛饮酒泉泉水。汉人和蕃人的隔阂,在这一夜也消失无踪,把臂同饮酒泉,宛如兄弟一般。

    用银刀削下一片片的烤羊,伴着泉水一齐下肚,王舜臣一声长啸,声震三军,继而放声大笑:“今夜好生痛快!”

    笑罢,他跳将起来,高高举起的金盔在他掌中闪闪发亮:“本将已经遣人回去向天子讨酒去了。等到数月后本将打下了瓜州、沙州和玉门关,领军回师,天子的赐酒也该到了。到时候,酒泉池畔,再与诸君痛饮!”

    ……………………

    凉州、甘州、肃州,在东面的战局一时间陷入沉寂的时候,西面传来的消息,则是不断传递着官军节节胜利的喜讯。

    “王中正这一回靠着王舜臣又露了脸。偏偏每次他都有这个运气。”

    “西贼安置在甘凉的兵马几乎都给调去兴灵,王中正和王舜臣都是捡了便宜。”

    “可惜甘凉仅仅是附带而已,比不上银夏,更比不上兴灵。今天在崇政殿上,天子又是没有提到那一路的战况。”

    秦凤、熙河联军不敌携胜势而来的党项大军,再快要打过青铜峡的时候,却不得不撤回国中。他那一路最后的封赏,只能寄希望于王舜臣在河西甘凉节节胜利。可也因此,他那一路几乎都要被遗忘了。远远游离于主战场之外,除了偶尔几封捷报,报称官军攻下了甘州、肃州,就是天子都能连着几天不提王中正的名字。

    池畔小轩中,蔡确三支手指捏着精致小巧的银杯,投过稀疏的窗棱,望向窗外的风景。

    盛夏的气息只剩一点残余。窗外荷塘中,荷花落尽,莲蓬也被摘采一空,仅有一片片或完整、或残缺的荷叶,和几根高高挑出水面的残枝。

    已经是秋天了。

    战争开始时是初夏,如今则是初秋。持续了一个夏天的战争,如今还在继续着。前半个夏天,战火如荼,官军先胜后败,而后半个夏天,战事则略嫌沉闷,除了不断向西的一支偏师,官军和西贼,都没有太大的动静。

    但这样的平静,无法持续太久,当时间进入了秋高马肥的八月,人心的躁动已经如同战鼓声一般响亮。

    蔡确把玩着酒盏:“河西的进展,天子没有放在心上。不过韩玉昆巡视代州,雁门便小胜一仗。对上缘边弓箭手,辽人竟也没有占到便宜。天子倒是为此欣喜不已。”

    “那是地利的缘故,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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