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扫，道：“参将陶智勇在哪？”
马有水忙命令士兵们将陶智勇推过来，“大都督，属下担心他乱咬，已经用棉布堵了他的罪！”
现在已经占据了城门，后面的步兵即将到达，李自成再不用担心，便命令将陶智勇口的棉布取出，笑道：“参将大人，现在明白当前的处境了？”
陶智勇眨巴着双眼，并没有大喊大叫，却道：“大都督，你们这是……”
“我们是反贼，”李自成哈哈一笑，“你的前面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死，听说你最近强娶了一房姨太太，你要是死了，这卢氏可要归了别人……哈哈……”
“你们……”陶智勇有些糊涂了，在生死面前，暂时放下了娇滴滴的卢氏，但肃王爷怎的与反贼在一起，难道是他要谋天下？“大都督，你们既是反贼……是好汉，那肃王爷……”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瞒参将大人，肃王爷已是我们的人，”李自成瞟了眼朱识鋐，又将目光转回，“给你一泡尿的时间思考，是投降，加入我们一伙，还是为国尽忠，从此撇下你新娶的姨太太……奥，顺便告诉你，兰州卫已经降了，不肯投降的甘州护卫，已经被我们完全消灭了！”
“这……”陶智勇也是看向肃王爷，黑暗不甚清晰，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并没有说话，显然没有否认大都督刚才所说的局势。
既然连肃王爷都降了，我一个参将，还尽什么忠？陶智勇双腿一软，叩拜在地，“大都督，小人愿降！”
“这对了，投降可以免死，”李自成只是淡淡一笑，并么有多少欣喜，“待会我们入城，你要主动招降你的兄弟们，也可以救他们一命，否则，我大军一到，便是格杀勿论！”
心却道：若是这般降了，临洮卫的士兵并没有见识到天命军强大的战斗力，内心恐怕也是不服，一时半会很难贴心，暂时难堪大用。
见陶智勇并没有作答，李自成知道他还在犹豫，首鼠两端，明着投降，实际希望利用黑暗的掩护，妄图扭转局势，他也不点破，心却是窃喜，总归要让临洮卫的军士们开开眼。
李自成随着马有水入了城，在城门附近巡视了一会，见士兵们已经守住了城门，遂隐在黑暗。
约莫一袋烟的时间，后面的步兵赶至城下，由马有水部接应入城，李自成让邱时可部的兰州卫立即抢占四座城门，“游击将军，战斗面前，须得小心从事，若是城门处飞出一只蚊子，必定军律处置！”
“大都督放心，小人若是放跑了一只苍蝇蚊子，立刻提头来见！”邱时可躬身行了礼，随即消失在黑暗。
他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掉以轻心，与收拾军营内的守军相，把守城门是最轻松的事了，守军若是逃出军营，必然成为溃兵，到了城门处，早已心胆俱裂，哪里还有战斗力？
把守城门，基本是捡军功，这是大都督对他最大的关照，也是最大的信任。
李自成见兰州卫完全消失在黑暗，也不多言，便带着马有水部全部五个百户的枪手们，押着陶智勇，簇拥着朱识鋐，快速杀向军营。
军营的士兵尚未睡熟，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哨兵感觉不对劲，便大声喝问道：“谁？竟敢私闯军营？”
马有水靠近李自成，小声道：“大都督……”
李自成放缓马速，低声道：“循声射杀！”
“是，大都督！”马有水从马背跃下，向身边的士兵耳语几句，那士兵迅速消失在夜色，随即前方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隐伏在黑暗的天命军士兵开始射击了，猝不及防的临洮卫哨兵顿时倒在血泊，机械地发出了人生的最后一次惨叫。
叫声惊动了整个军营，士兵们顿时乱了套，在军官们的叫喊声，方才操起手边的器械，纷纷出了营房，所幸天命军并没有发起进攻，他们只是包围在营房的外围。
临洮卫的士兵越聚越多，人声鼎沸，他们打着火把，在营房外筑起一条巨大的肉身屏障，听声音，至少有数百人，在军官们的呼喊声，胆子壮了起来，也稍稍有了秩序，他们缓慢向营房远处的黑影靠过去，口不时地叫骂着什么。
陶智勇心窃喜，他今晚了肃王爷的圈套，几乎是束手擒，现在被天命军扣押。
幸好临洮卫尚在，只要临洮卫的士兵能冲破黑暗，借助地形的掩护，将天命军杀散，他可以趁着混乱，脱离天命军的控制。
他已经看清了，天命军用于攻打军营的士兵，不过数百人，临洮卫的士兵还少，又不会偷袭，如果正面激战，难道刚刚整训过的临洮卫，两名士兵还能输给一名天命军的士兵？这些白痴天命军，如果趁夜偷袭，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陶智勇缩在阴影里，尽量不引起他人的主意，为下一步的脱逃创造机会，他环顾四周，微弱的火光里，天命军的士兵纹丝不动，这个不知名的大都督，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但看守他的士兵却是丝毫不为战场的情势左右，两名士兵紧紧抓住他被缚的双臂。
“哎，兄弟，能不能……稍稍松开些，我要去一边撒泡尿……”
“有尿憋着，实在不行，尿在裤裆里！”
陶智勇吓得一哆嗦，这个士兵，怎么和这个大都督一个德行，说气话来，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暗暗冷哼一声，“你们一旦栽到老子手……”
临洮卫的士兵越聚越多，见前面没有反应，便骂骂咧咧过了。
天命军早摆好了战斗阵型，士兵们分成数段，每段都是三列横队，控制正面的各个拐角，从多个方向瞄准着越来越自信的临洮军。
马有水借着影影绰绰的火把，度量着双方之间的距离，“大都督，只有二百步了！”
李自成微微点头，道：“嗯，射击吧，天黑视线差，不能让临洮军太过靠近！”
马有水先是摆个范儿，然后用手拍拍衣的下摆，低喝一声：“射击！”
“砰，砰，砰……”
第一排枪手射击了，近两百支步枪，在第一时间内便喷吐出微弱的焰火，对面临洮军虽然看不清面孔、颈脖、胸口等要害位置，也没关系，他们挤得太紧，这时候的齐射，并不需要太高的准度。
“啊……妈……哦……”
临洮军仗着人多势众，又是在自己的地盘，相互壮着胆子前行，没想到在这么远的距离，天命军开始射击了，他们既看不到子弹，又没有思想准备，顿时倒下一大片。
惨叫声、号呼声连绵不绝，在天命军枪手射击的间隙，在这无边的夜色，显得更加惊心，阴森恐怖。
血雾在火把的微光面前，造了一道道缩小版的彩虹。
不过，在战场，双方的士兵都无心观察这人间最为悲伤的悲剧，只有陶智勇的视线紧紧盯着双方的士兵，他抹了把额头渗出的汗珠，这才发现小心脏几乎被涌的血流刺破。
这才吐口吐沫的时间，临洮军……难道天命军有什么秘密武器？
对面的临洮军也是惊呆了，他们压根没想到，天命军火器的射程如此逆天，要不是地面翻滚着的同伴个各式各样的叫绝声，他们的脑子几乎短路。
后面的士兵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以为天命军的小股突击队趁夜偷袭，但面前并没有敌人，只能向夜色挥舞着刀枪，既是为了吓唬天命军，也是给自己壮胆。
天命军的第一排枪手正在装弹，这是他们第一次夜战，视野白日差了许多，虽然也曾简单操训过夜晚装弹，但毕竟不如白日灵便。
第二排枪手早急不可耐了，他们并没有给临洮军思考的时间。
没有时间思考的人，是没有痛苦的。
临洮军陷入混乱，但还在步枪的射程之内，从火把的余光，还能看得见模模糊糊的身影，子弹呼啸着向这些影子飞去，又是一波血雨，以及笼罩着血雨的各种惨叫声。
第313章 东征陇右（十九）
临洮军似乎清醒过来了，慌忙将手的火把扔了，免得自己成为天命军射击的目标。全本小说网https：//。
但火把并没有及时熄灭，火苗窜，视线反而更为清晰，第三排枪手岂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扣动扳机，低空又是一阵血雨。
“砰，砰，砰……”
枪声沉闷又有效，但很快被临洮军的呼天呛地声淹没。
天命军并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伤兵，能够站立的临洮军士兵，才是他们的目标，又是一轮射击，营房外原先站立的临洮军，像是树木遇泥石流，哗啦啦全被推到。
朱识鋐早惊得面如土色，他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天命军的战斗力，如果说以前他还有一份别样的心思，想要瞅准机会逃跑，那此刻，他连逃跑的劲头都被西宁步枪打得烟消云散了，他突然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明天的风，究竟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与朱识鋐一样，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屠杀的，还有陶智勇，朱识鋐在肃王府的时候，还是初步见识了天命军的战斗力，只是没有见识过步枪而已，而陶智勇，是真正的第一次，第一次见到天命军，第一次见识了西宁步枪，第一次见证了一边倒的战斗……
被屠杀的一方，又是陶智勇的属下，教他如何不心惊？
只有撒泡尿的时间，数百兄弟没了，争斗如果继续下去……
陶智勇不及多想，慌忙屈起双腿，向着李自成膝行数步，“大都督……”
李自成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瞥了一眼，道：“陶参将，你这是干啥？若是你绳索缚得紧了，可以和兄弟们说嘛！”
陶智勇叩头如捣葱，“大都督，都怪小人……求大都督饶了他们的性命吧……”
“饶？”李自成脸的笑容顿时轻蔑起来，“参将大人知道心疼属下了？为何不早点言明？”
“都怪小人……都怪……小人……”陶智勇几乎落下泪来，如果士兵打光了，他这个光杆参将，是投降了，又能落到什么好处？难道要从大头兵做起？
“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李自成面色一凜，道：“可是你不肯招抚士兵，非要在战场见真章，真要战斗，也不是不行，都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都是小人的错，求大都督饶了兄弟们吧……”
马有水已经凑过来，“大都督，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继续射击？”
“大都督……求大都督……”陶智勇情急之下，真的嚎啕大哭起来，他并不需要酝酿感情，从见识西宁步枪的那一刻起，他悲从心来。
李自成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终是道：“我可以饶过他们，不是因为你的求饶，而是因为他们是汉人，你这过去，还是一泡尿的时间，如果他们不能整队来降，你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多谢大都督！多谢大都督！”
陶智勇身的缚着的绳索未去，他艰难地从地站起身，向前跑了数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李自成一眼，“大都督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前来投降！”
李自成摆摆手，“去吧，记住，只有一泡尿的时间！”
“是，大都督！”陶智勇知道时间紧迫，忙一溜烟向黑暗跑去。
马有水有些不放心，“大都督，要是这个陶智勇跑了……”
“跑？现在还能跑哪儿去？剩余的数百士兵，能够拯救他吗？”李自成右手托住下巴，淡淡一笑，“这个陶智勇，也不完全是个糊涂蛋。”
“大人……”
“哈哈，他这是为自己求得活命的机会，”李自成摇了摇头，道：“他为这数百士兵求饶，如果我放过这些士兵，还能单独杀了他不成？”
“大人，这个陶智勇，明显是在观望，并不是真心投降，若是这么放过他，是在太便宜他了……”
“所以，他与兰州卫的邱时可不一样，即便这些士兵都投降了，他这个参将的身份，也将不复存在，临洮卫剩余的残兵，都要打散，要么强制归田，要么加入其它的队伍。”
二人正在议论的时候，军营一方再次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枪手们顿时紧张起来，不知觉将手的枪口指向了黑影的人群。
陶智勇的声音忽地从人群传出来：“兄弟们，不要……我们是来投降的……兄弟们千万不要射击……”
为了表示诚意，他让士兵们都点起火把，一个个列着队缓缓向天命军靠近。
李自成抬眼一看，临洮军士兵手都没有武器，显然没有与天命军拼命的底气，再看他们的脸色，阴雨密布不说，一个个都是耷拉着脑袋。
一泡尿的时间，他们根本无法装出这种表情，除非都是影帝级的演员。
李自成还是不放心，让天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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