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很是抑郁消沉了一段时间，虽然时间不长，但确实存在着那么一段日子。”
“那时候的我，也常常会想，为何命运如此不公，竟让我遭受到了这样的不幸。”
“那种生命临近倒数，死亡时刻迫近的焦虑感，想来身体健全的普通人是无法理解的。”
“没错，当然没办法理解，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这个世界最难做到的事情果然还是感同身受。”
“你们今天的不理解，正如我身体健康时，也不能理解那种人之将死时的怅然。”
“但当我真的从一个群体跌落到另一个群体时，当我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田地时，才恍然发觉，原来等待死亡是这么无力的事情。”
“原来所谓的看淡生死，不过是明知不久后结局的认命罢了。”
“原来那种感受那么糟糕啊……真幸运，你们还没办法体会那样的感受。”
“再之后，机缘巧合之下，我侥幸觉醒成为了超能者，拥有了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超能力、以及远强于普通人的超能体魄……”
“这份馈赠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让我几乎迷失在了其中。”
“这期间我膨胀过、也清醒过……这份凭之可纵横世界的力量，为我带来了无上的荣誉、常人难以想象的金钱……以及全新的社会地位，它带给我很多。”
“可是，心怀利器，杀心自起。”
“我很快便发现，这份强大到足以忽视某些既定规则的能力，给我带来的不仅仅是以上这些东西，远远不止。”
“我越来越觉得，随心所欲并不再是一件难以企及的事情，我可以越来越顺着自己的心意肆意行事，但却并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慢慢的，我逐渐成为了自己曾经十分忌惮且鄙弃的‘法外之人’。”
“发觉此事之后的我非常恐慌，倘若再这么下去，我会不会也从一个万众敬仰的超能英雄堕落为一个人憎鬼厌的超能罪犯呢？”
“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一些过激的行为，在超能力给我带来了那么多的好处之后，它又给我带来了一道‘枷锁’——只不过这道枷锁并非是别的什么人送来的，为我套上这道枷锁的那个人，正好便是我自己。”
“我以为只要这样，只要我自己仍然恪守着原本的道德准则，为自己套上一道无形的枷锁……我就仍然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我就仍然可以毫不费力地继续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像是从前那样。”
“直到季玄出事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看来，或许之前我的这种想法，并不全对。”
“也许，早在很久以前，久远到我从那个空间逼仄的营养仓里出来的那一天起……”
“我就，再也没办法走回原来的路了。”
266。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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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们看起来并无太大差异，但事实上已经不能再算作同类了吧？”
说到此处，严修泽忽然自嘲般地笑了笑，继续道：“之前黑星将普通人比作‘党同伐异的混蛋’，话是难听了点，但似乎也正戳中了某些人的痛点。”
“之前我一直对于季玄的死心怀愤懑，原因正在于，自两年前始，我都是以‘普通人类’的视角在看待这个世界，因此才觉得不公。”
“可假如将超能者和普通人看作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那么普通人的这种做法似乎也就无可厚非了呢。”
“你们……你们这些人。”严修泽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指，微微下垂，指着天都大厦下仰着头的普通民众，淡淡道：“终究只是站在了自己的角度，维护着自己的利益啊。”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能否也让我今天维护一次自己这一方的利益呢？”
“以超能者的身份。”
严修泽缓缓张口，声音由弱至强，渐至振聋发聩：
“超能者应既有拯救世界的自由，也有不拯救世界的自由。”
“此应为权利，而非义务。”
“不要觉得这种说法很自私，这种自私也只是相对于你们普通人而言。”严修泽的脸色冷硬如铁：“我们，本就不是一路。”
“但是！今天，我依然没有放弃面前这两个人的打算！”
岂知言至此处，严修泽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请理解一下我刚才说过的话。”
他这句话也是对着面前笼子里关押着的王劫所说。
“我今天之所以救你，并非因为‘我应该这么做’，而是‘我想要这么做’。”
说罢，严修泽猛地转过头来，白色的眼仁凝视着背后的黑星，冷冷道：“不知道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呼……”
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黑星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淡淡的欣慰表情：“严修泽……”
“之前你在猜测我整个计划的终极目的时，其实并不完全正确。”
“我确实有故意引导你的意思，但绝不是为了让你加入黑星会，至于你认不认同‘绝对多元理论’，更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这个世界上并不需要两个恶贯满盈的邪恶代行者，正义与善良也是构成这个多元世界的重要一环……但是你，我总是有更多的期许。”
“从个人情感上来讲，我既不想让你成为一个单纯的恶人，也不希望你成为一个纯粹的正义伙伴……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总还有眼花缭乱的颜色等着你去发掘。”
“但是，现在来看，你比我想象中做得还要出色，我很欣慰。”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对于我的‘绝对多元世界’，你的真正态度又是什么呢？”
“是赞同？还是反对？”
“如果反对的话，那么能否用更严密的逻辑推倒它呢？”不知为何，严修泽总觉得，黑星在说出这句话时，竟然隐隐间还有些期待的味道。
“说句实话，暂时确实找不到什么可以驳倒你的理由。”严修泽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方才淡淡道：“但找不到不代表没有……”
“能打败一种思想的，只有另一种思想……你认为你的绝对多元世界是人类最终的归宿，可我却觉得另一种世界才是自己想要的……只是现在，这种世界还只是我脑海中的一个淡淡的雏形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赶快完善你脑海中的世界雏形吧！”黑星此时竟莫名地再次笑了起来，心情似乎非常畅快：“看一看，究竟我们，哪一个才是对的。”
“我会的。”严修泽冷哼了一声：“顺便多嘴问一句，之前你所谓的‘触发式炸弹’，应该也是假的吧？”
“其实不管救出哪个笼子里的人，另一个笼子也不会爆炸！”
说罢，严修泽快步走到王劫坐在的笼子前，直接单手抓住了笼门前的铁锁，猛地一拧……
咔——
原本坚固的铁锁瞬间变形，最后竟然被他生生拧断！
笼门应声而开，可远在对面一角的另一个铁笼子却没有爆炸……
黑星背起双手，此时此刻却突然笑了起来：“那可未必……”
轰！
巨大的轰鸣声陡然响起，伴随着炽亮的火光和巨大的冲击力，席卷了几乎小半个天台！
严修泽呆呆地望着爆炸的方向，竟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爆炸的地方，并不是那个居于天台西侧的铁笼，而是天台南侧一角……
黑星站立的地方！
“这……这是……”围观的一众人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这是自杀吧？”
“直升机出动！先救笼子里的人！”苏少卿大声呼喊道：“消防车跟上！快点！”
而此时隐藏在街巷中的星火侠已然被驾驶着苍穹战甲的齐昭带着，直线飞上了天都大厦的天台……
……
“盛大嘉年华的结尾也必然是盛大而绚丽的烟花，最终是要以自己为活祭，给这一切的一切漂亮收尾吗？”
天都大厦对面一条街某个奶茶店里，正咬着吸管的迷心在听到了此刻巨大的爆炸声后，似乎也有所觉，她神态慵懒地伸了伸胳膊，随后施施然走出了奶茶店。
店外是被这一声爆炸的巨响搞得惊慌失措的人群，原本密集但却井然有序的人群一下子出现了不小的骚乱。
可迷心却似乎对眼前的乱象没什么感觉，迅速走到了一段开阔地，并抬起了头，看向了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天都大厦。
以她的角度仰头看去，天台处爆炸发出的炽烈火光已然消逝，随之而来的是伴生的灰色浓烟。
然而此刻的迷心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表情，仿佛刚刚爆炸成一朵烟花的，并非是她名义上的那个上司。
“所以……这是要暂时蛰伏起来的意思吗？”迷心不屑地“嘁”了一声：“装模作样。”
随即一蹦一跳地离开了这家奶茶店，也很快消失在了惊慌失措的人群之中……
267。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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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消防队员赶到天都大厦天台顶时，原本还因爆炸燃起的大火已经被星火侠祝炎全部吸进了肚子里。
相关人员正在想办法清理废墟，幸好当时天都大厦建楼时有着足够坚固的结构，才没有导致楼体有什么不可逆的损伤，但天台的大部分区域仍然被炸成了一片狼藉。
而此时的严修泽正斜靠在一处残垣断壁怔怔出神，身形高大的苏少卿此时正伫立在他的一旁。
过了一会儿，苏少卿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嗯……嗯……好的……明白，我知道了……谢谢。”
啪——
将基本已经在市面上找不到的翻盖手机合上之后，苏少卿方才沉声道：“尸体残骸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自爆的确实是超能者，大概率就是黑星本人没错了。”
“你确定？”严修泽微微抬起了头，语带疑惑：“我总觉得他死得有些轻巧。”
“你还是认为黑星只是假死？”苏少卿凝声道。
“不重要了。”严修泽缓缓从废墟中站了起来，望着远方渺小的建筑群落：“真死假死又有什么关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即使他真的在这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总会有追随者走上他的道路。”
“但至少你还在这里。”苏少卿感叹道：“我之前曾经一度以为你马上要放弃王劫他们两个……还好，人都救回来了。”
“但那十一名平民还是被炸死了。”
“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苏少卿宽厚的大手拍了拍严修泽的肩膀，安慰道。
严修泽：“……我没自责，就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下事实。”
苏少卿：“……”
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拍着肩膀的手，苏少卿下意识地掏出了一支烟，点燃后猛地吸了一口，神色颇有些感伤：“还记得机械奇才首次亮相的那一天吗？就在天都剧院，也是一场爆炸……但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医院的走廊上，双手抱着头的模样——那时候的你，还是会有自责的情绪的。”
“我不是说你应该有这种情绪……毕竟这些人的逝去并不是你的错，只是相比于现在这样毫无负担的你，那时的严修泽更加可爱一些。”
“是，没错……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的我初出茅庐，还很稚嫩。”严修泽似乎也被苏少卿勾起了一段回忆，缓缓说道：“但人总是会变的，或许是这两年我已经见惯了太多生死，或许是因为他们与我没什么交集，或许我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这期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是的，太多事情，对很多人来讲都是如此。”苏少卿叹了口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出去走走。”严修泽说道：“没什么固定的目的地，就是想到哪去哪。”
“前两年我活得实在是太过按部就班了些。”
“超能英雄应该打击犯罪，我也去打击犯罪；超能英雄应该拯救世界，我也去拯救世界……常人总认为这样的日子听起来精彩纷呈，但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循规蹈矩？无非是英雄的模板罢了。”
“但究竟这样的生活是否应该是超能英雄生活的主体？从没有人想过——就好像老师的本职工作就是教书育人、运动员的使命就是日常训练然后参加比赛一样……一切都那么天经地义。”
“但或许超能者本身就不是一个工作。”严修泽微微昂起了头，斜睨了苏少卿一眼：“或许我们超能者也应该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吗？”
“呃，我倒是没有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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