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九重+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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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九重+番外-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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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熙见兄长只是笑,不说话,还以为聂暻在故意取笑他,不禁挠了挠脑门,有点窘迫地说:“知道你一定笑我,不过婚姻是终身大事,小弟着紧一些也没甚么好笑吧?”
聂暻张了张嘴,本想真的说个笑话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只是心里刺痛,怎么都说不出。耳边嗡嗡地刺响着,只看到聂熙的嘴一张一合,实在听不清他在说甚么,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甚么。
大概看上去还是应对从容吧,毕竟从小生长深宫,言不由衷、面不改色,似乎已经成了他生存的本能……
其实,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心里空旷着刺痛着,好像有一把无形的锯子在慢慢地切割着甚么,迟滞闷钝地痛。
不知道怎么和聂熙告辞的,聂暻要了一壶酒,跌跌撞撞靠到花树下。记得聂熙在差不多的花树下,对他说过,梅花不如聂大郎。
聂暻忍不住笑了笑,双眼朦胧,看出去一切都是软的醉的,呵多么甜蜜多么动人。
弟弟的话,总是那么有意无意地撩动着他的心。聂熙大约不知道这样的言语多么动人吧,每次让他欢喜一阵,然后便陷入更长久的痛苦和挣扎。这么无心的赞美,这么毫无保留的亲近,真比甚么都折磨人。
冷酒入愁肠,一滴一滴,似乎都要化成烈焰,心里烧灼着,像无望的沸腾的烈火海洋。
“哥哥,哥哥。”他斜在树下,好像听到童年的聂熙在和他笑语盈盈,心里一阵柔软,沸腾的心事平静了不少,忍不住低声回答:“熙,我在这里……”吃力地伸出手。
可一定神,并没有声音。刚才急切地挥手,手指在梅树上狠狠撞了一下,倒是破皮了,指尖一阵痛,倒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良久,忽然笑了笑:“是喝醉了罢。”
其实喝醉了也没什么不好,醉梦里面,聂熙都是含情含笑的样子——
这一笑忽然觉得有些闷,聂暻忍不住倒在树下一阵呕吐。嘴角有种奇怪的铁锈味道,聂暻随手抹了抹嘴唇,举起手一看,居然是一片猩红色。
他不禁又自嘲地笑了。这可是疯了吗?弟弟要成亲了,该为他欢喜才是……不该这样,喝醉了,别人看着未免笑话,聂熙看到,只怕更加担心。
风过处,一朵梅花落在他额角,冰凉的花瓣让他昏沉的神智清醒了一些,隐约地想到:如果没有最初那句话,大约不会陷入这样的痛苦难堪罢?可是想起当年,却并不觉得后悔。
只是,这无边无际的挣扎,该如何才是了局呢?
聂晟打了个寒战,迷迷糊糊醒来。
那种心痛如裂、恨不能死去却又舍不得死去的感觉……不知道是梦还是真的经历过,实在清晰得惊心动魄……
他忍不住把手臂伸向睡在一边的聂霁。不料摸了个空。外面冷月如钩,透过纱窗,白沙沙地照在枕席间,聂霁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会和梦里一样吗?再刻骨的深情,也不能挽留……那些梦,似乎是关于英宗皇帝与吴王的旧事,到底是前生的记忆还是某种预兆?
“霁……”少年皇子低声呼唤了一声,心里一阵惆怅。
不料外面一人应道:“来了。”居然是聂霁的声音。
纱灯微晕,聂霁微笑着推门而入,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枝白梅。
聂晟一呆,随即一喜,心里百般滋味,过一会才说:“去哪里了?”
聂霁微微一笑:“出门散心,看到梅花开了,想起阿晟最爱梅花,就为你折了一枝。”
聂晟微笑着接过花枝,放在床头,闻到幽幽的香气,心里忽然一阵波澜,便伸出双臂,和聂霁紧紧抱在一起,感觉到他踏实的呼吸和心跳,这才放心一些,低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聂霁还是笑笑:“怎么会。”
口气轻松,回答得很快,可聂晟分明听出了一点沉沉的闷钝,心里越发不安,又问:“霁,你心里有事?”
聂霁沉默一会,缓缓开口:“熙是谁?”
其实本不想问,也觉得不该问。堂堂大皇子,忽然问起这样难以启齿的名字,总觉得有些尴尬和不妥。但这事在心里压了很久,像一根小小的针,时而刺痛着他。
如果一直不问,或者兄弟之间慢慢会有猜忌。换一个人,可以派密探直接搞清楚。但这样对阿晟是不成的……所以,不管再尴尬再丢脸,还是问了罢。
聂晟一愣,忍不住失笑起来,觉得向来雍容大气的哥哥其实十分可爱。他爱极了聂霁这点小小的醋意,手臂一紧,倒是和聂霁抱得更加紧密,忽然笑着说:“原来为了这缘故……那个熙,他是我梦里的人,可长着你的样子,还有一个人,像是我自己,可熙老是叫我暻,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们的前生。”
于是把这些年的梦慢慢和聂霁说了,聂霁听得十分惊讶,专心留神聂晟的每一句话,末了叹口气:“你是说,我们是英宗皇帝和吴王的转世?前生后世之说,毕竟渺茫……不过,阿晟,我们能在一起,不至于生出嫌隙,我已经觉得十分幸运了。”
聂晟听了,暗叫惭愧。
他是真的没有嫌隙么?其实未必。心里到底还是忌惮兄长的,也不是一点没有野心。只是因为从小爱着聂霁,有些心事便不能不忍了下去。
聂霁放下闷了很久的心事,神情十分愉悦,忽然笑了笑,放在聂晟腰间的手一紧:“阿晟,你害得我苦恼这么久,我是不是该罚你呢?”
略一用力,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聂晟一笑说:“我压到梅花了——”
聂霁不以为然:“不管,明天我再给你折。”手上不停,解开了聂晟一个衣结。
聂晟脸上微热,也不十分推拒。
不知道明天如何,可今夜如此月色如此温存,先快活过了再说罢。
两人纠缠着,黑发间缠了一些白梅花进去,星星点点地犹如泛着柔光,香气脉脉,恰似心中温柔之情。
“为什么喜欢我?”梦中,他轻轻问着身边风神俊朗的男子。
“不知道,”那男子是聂熙吗?为何回答得如此热情,眼中满是毫无保留的情意和爱恋。
男子笑着抱紧了他,好一阵缠绵。身下压着的白梅散碎了,沾了不少在头发上。两人一挣,细碎的白梅花瓣在散乱的发丝间慢慢滑落,香气撩人。
他听到那个男子含糊温存的声音:“反正——从小就喜欢,一直都喜欢。”
“二弟。”聂暻欢喜到了极处,反倒觉得心里像是堵着甚么似的,涨痛得几乎要炸开。这些情话,太美,太好,太不像真的。
聂暻在梦中叫了一声,猛然惊醒,嘴角微笑宛然,看清楚周围之后,笑容慢慢淡去。
眼前清风明月,负责熬药的曹欣然正趴在床头打瞌睡,军营外传来扑簌簌的落雪轻响。好一个清静的夜晚。
本是金戈铁马的班师途中,才对北戎打了一场大胜仗,本该雄心万丈、十分欢喜才对。怎么忽然做了这样荒唐可笑的梦。可是,梦中脉脉的香氛宛然还在枕席之间……
梦里,他和聂熙那么亲昵缠绵,原来毕竟是个梦。
或者,梦中本不是他,他只是太思念太惆怅才会有这样的梦吧?又或者,梦中才是真实的世界,而他现在的困扰和挣扎,其实只是清晨的露水,梦一醒来自然散去。
已经贵为天子了,又有了艳冠京华的皇后,还这样对自己的王弟念念不忘,简直就是很无耻、很可笑。聂暻不能忘记,不管是帝位,还是美丽温柔的朱后,都是他从聂熙手里夺来的……
那么爱他,却不动声色掠夺他的世界他的一切,顽固地用尽一切手段,只想把弟弟挽留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这些不可告人的私心,如果有一天暴露在聂熙面前,他还会把自己看做可以尊重可以信任的人吗?
聂暻心里打了个突。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聂熙会恨他,瞧不起他……他,会不会伤痛而死……
可是,就算这样拼命忍着,等到的还是失望,甚至绝望罢。上次想办法把朱若华从聂熙手上夺走,以为没有了弟弟的亲事,总可以多留住聂熙几年。不料……京中传来消息,聂熙和新科状元林原同行同止,十分亲密。想不到,弟弟终于到了有爱慕有情思的时候,爱上的人,不是朱若华,反倒是那个仪表堂堂的新科状元。
聂暻有点想不起来之后的事情了,大约他看着密报之后,有些异常罢。是在风雪中练剑一夜,还是饮酒太多的缘故……真想不起来为什么病倒的。
他慢慢披衣坐起,靠着床头出神一会,定下心神来。
曹欣然被他惊醒,一骨碌爬起来,见聂暻已经坐起,十分欢喜,擦了擦额头上的灰,笑嘻嘻地说:“皇上醒了。啊,这药都凉了,老奴给你重新煎过。”
聂暻微微一笑,说:“凉的也一样。”随手端起药碗,一口喝干,起身翻看奏折。
曹欣然担心地说:“陛下日前看折子忽然看得吐血,病还未好,怎么又要看折子啊,可不要太累着。”
聂暻笑道:“真没甚么。之前病中,只怕撂下了不少奏折。不能误了国事。”曹欣然无奈,只好由得他去了,一边打瞌睡,一边小心翼翼陪在一边。
聂暻看了一阵折子,有些出神。很快就可以班师回京了。不知道怎么面对吴王……和他的情人、林原呢?见面一定是很折磨的事情,可实在很思念他,所以还是去见罢。
聂熙,聂熙啊……怎样才能得到他的心?
何时,何日,何月,何年?
渐渐地神思困顿,似乎又掉入茫茫梦乡。
梅花香息缭绕,他似乎听到自己在对另一个人说:“霁,我作了个恶梦……梦中你爱的是别人……我好像很难过……”
那人是聂熙吗?轻快地笑着,亲热地一把将他拖入怀中:“你啊,做梦天天叫别人的名字,让我难受坏了,还好意思说。”两人都笑了起来。
聂熙又说:“好吧好吧,别盯着我看,我说就是。我最爱你了……你……可也得这样才成……”
聂暻睡着了,在梦中微微笑。
聂霁一早醒来,见聂晟还在熟睡,不忍惊醒,轻手轻脚下了床。
虽然两人相处甚欢,不知道为什么,聂晟睡着的时候眉宇间总有一些忧郁的感觉。聂霁不知道是那些类似前世记忆的梦困扰着他,还是他心中原本有事。聂晟是个很温柔深沉的少年,有什么心事也多半藏着,聂霁猜不出,有时候未免惆怅。
顶冠束带之后,聂霁又看了看聂晟的睡容,心里怜惜,在他微红的嘴唇上轻轻一啄,这才起身离去。
聂晟在他身后慢慢睁开眼睛,无声叹了口气。
其实早就醒了,只是贪恋聂霁临去时候习惯性的温柔动作,便每次都装作睡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欢爱的场景,他心里经常不安,就好像对聂霁的情爱贪得无厌似的,不管聂霁给了他多少温存,心里还是隐约忧虑焦急着,怎么也不够、不足、不平静。
老刘过来伺候聂晟穿戴,小心地说:“李大人等了很久了。”
聂晟眉头一皱,知道御史李和凤多半又是来劝进的。此人忠心可嘉,只是十分强硬固执,恐怕难以说服。叹口气说:“告诉他,我最近生病谢客,话说委婉一些。”
话音未落,李和凤已经自己闯了进来,朗声道:“晋王,你这不是没病么?”身后跟着个满头大汗的侍从,结结巴巴道:“晋王,李大人非要进来,小的们拦不住……十来号人都被他揍趴下了,实在是……”
聂晟只好苦笑着让侍从们都出去,皱眉道:“老李,你越来越粗鲁无礼了。”
李和凤似笑非笑道:“若非如此,晋王只怕宁可装病装死,也不想听我唠叨罢。”
聂晟倒也不生气,慢吞吞回答:“你也知道你是唠叨,还唠叨什么。”
李和凤沉声道:“秦王这次回京,多半要和杨候商量推举太子的事情。晋王,你难道真的不着急?纵然你自己不想要皇位,你也该为你母后想想。难道你要看着杨妃地位压在你母后之上?”
这李和凤本是他贴身心腹,向来对聂晟忠心耿耿。眼看主上沉醉在情爱之中,似乎对太子之位全不在意,不由得心里焦急。
他本是进士出身,殿试策论第一,少时生长边关,曾经亲自组织乡兵痛击北燕,堪称一时俊杰。只是因为才调奇高,又加上英姿瑰伟,不免为人狂傲,琰帝意欲多加磨折锻炼,并不十分重用。李和凤傲视功名,也不介意官场潦倒。倒是和聂晟一见如故,堪称平生肝胆知己。
聂晟沉默良久,仔细想着李和凤的话,终于还是摇摇头。
李和凤看着他秀雅沉静的面容,心里不住叹气。晋王聪明敏锐,做事含锋不露,看人更是精准,其实很是人君之才。可他困于情场,只怕宁可一生没没,也不想振作起来大展才能了。
想了一会,李和凤终于还是说了重话:“就算你不争,秦王、杨弩、杨铁铭他们一定会争到底的。别看秦王对你亲善,事关帝位,事关他身后整个家族,杨妃、列侯杨弩、侍郎杨铁铭之辈……他不可能退让啊!”
聂晟有些焦燥,忍了一会,缓缓道:“我知道,不过,哥哥才能远胜于我。这太子本该就是他作。”
李和凤双眉一扬:“是么?晋王!自古以来,争权失利的一方是什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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