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不去外面看看？”
这句话异常突兀，也异常响亮。整个人群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说话者，是仲裁。
“外面……战争结束了么？”
“人工智能会奴役我们！”
“整个世界都已经沦陷了……”
“要去打仗么？”
“我们只是普通人！这里没有军人！”
古娜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
是啊，军人都在战场上牺牲了，被机器人封锁在冰冷的钢铁土地里，来到这里的，只有贪生怕死的人。
贪生怕死的人只会做梦，永远不会醒来。
但是古娜认为自己必须要出去。
“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出去。”
“留在这里……我们会饿死。”高挑的少女黑宫笙说道。
没错，这里没有食物，除了水。如果冷却液算是的话。
“我们必须出去，我们要找到秦守博士，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要找到夜穆。
三人开始寻找出去的路，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的白色大厅，看到那些从棺材般冷冻装置中苏醒的人。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大门前。
冰冷的白色大门，旁边的数控面板上是一个指纹收集器。
需要指纹才能出去，或者让外面的人打开。
突然间，黑宫笙发话了：“你们谁还记得协议内容？”
两人沉默了片刻，仲裁开口说道：“我记得。”
“‘净土’世界的承载体用户拥有权限打开大门。”
“净土”程序，它拥有一个辅助用的人工智能，和一个人脑承载硬盘的分流。
可以说，人脑就是储存整个“净土”的地方。
这个人脑，就是黑宫笙。
“没错，但我想到的是另一条。”黑宫笙看着两人，神色中出现了浓浓的不安。
这时候，古娜想起来了。
“协议0098条，当净土程序遭遇未知状况停止运行时，实验室将施行相关措施或重启净土……”
“但是距离我们苏醒已经两个小时了，基地人工智能一直没有出现，而实验室的措施……”
“也没有看到。”黑宫笙接过了仲裁的话，颤抖的唇齿散发出浓浓的不安。
三人都打了个寒颤。
外面出事了。
“那么现在……还要打开吗？”
三人望着眼前白色门扉，宛如地狱的大门。
片刻后，古娜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决绝。
“打开它。”
……
“古娜，你……”
“打开它。”她的话不容置疑。
“这后面很有可能……”仲裁的身躯缓缓颤抖，此刻的他和古娜印象中的零伯爵判若两人。
“夜穆唤醒了所有人。”
“我们舍弃了未来，逃避现在，活在过去。”
“我们是懦夫，是卑微者。”
“现在，我们醒过来了，是时候出去了。”
望着古娜森寒的双眼，仲裁哑口无言。
“活在过去的人终将灭亡。我们能在这里沉睡多久？”
“一年？两年？十年？永远？”
“我们应该……面对现实。”
“我要找到夜穆。”
仲裁踌躇了，两人在对峙。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
“那个……”
“我们至少应该找一些武器……”
古娜看向黑宫笙，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
大厅中的沉眠者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们茫然地陷入沉思。
当三道身影重新聚集在大门前时，他们的手中多了一些东西。
“我找到了医疗箱。”
“我找到了武器库。”
“我找到了外骨骼装甲。”
另外两人瞠目结舌地看向古娜，少女正在将箱子里一副骨骼式的白色装甲穿戴在身上。
“它的能源很充足，自带一柄震荡匕首。”
“我这里有一把脉冲手枪。”仲裁叹了口气。
“全套医疗包……”黑宫笙启动了智能医疗包，上面粉色的led灯闪了闪，被她背在了身后。
“我们走吧。”
三人对视三秒，黑宫笙将手放在了指纹识别器上。
大门发出沉重的闷响，陈旧的零件开始转动……
第五百六十九章 畸形的现实（最终章）
随着齿轮的转动，大门隆隆打开，灰白色的浓尘喷洒而出，随着消逝逐渐露出后方高大的身影。
那是一架高端科技构成的白骑士装甲，它的身上镶满了华贵的金色纹路，就像是历史中王庭的守护骑士。
古娜的身躯骤然紧绷，瞬间拔出了腰部的震荡匕首就要冲上前去，那只合金构筑的铁手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正要挣脱，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她瞬间怔在原地。
“仲裁？”
高科技骑士面甲看向一边怔住的仲裁，少年猛然一震，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夜穆！”
古娜顿时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眼前高大的骑士。
夜穆看向另一边：“黑宫笙？”
高挑的少女怔了怔，狠狠点了点头。
不用多余的解释，他们已经知道眼前这是谁了。
“那么你就是……”
夜穆看向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女孩儿。
面目清秀，容貌普通，眉宇间隐隐看到某人的神态。
“苍夜。”
古娜猛然跃起，紧紧抱住了眼前冰冷的钢铁之躯。
对于夜穆来说，她认识的只有苍夜。而对于古娜来说，在“净土”中成为苍夜的那段记忆远远压过其他身份。
现在她是苍夜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夜穆顿了顿，开口道：“这是一架机器人。”
“图灵管制所的机器人。”
她又补了一句。
“你们对这个组织有印象吗？”
三人皆是摇了摇头。
“现在的时间是2146年九月。”
“2146年？！”仲裁惊呼，“我们整整睡了一个世纪！！！”
一个世纪……
骑士面甲闪了闪。
一个世纪能够改变很多东西。
比如，整个世界。
这里，到底是不是自己曾经的世界？
夜穆心中大概有了答案。
在其他机械骑士被她解决后，她的机体立刻进入了脱机状态。而且这架机器人数据库中并没有任何资料，比白纸还干净。
就在这时，一股噪音缓缓接近。
夜穆瞬间压下身前三人，后方的墙壁轰然炸开，走廊深处一道道白色的身躯鱼贯而入！
是那些白色的骑士，它们的脚后方是一只只动力胶轮，冲入半个走廊停住了。
两边而立，一柄柄骑士枪伸缩着变短指向天花板，挺直的脊背和在胸前抬起的拳头让他们此刻显得无比庄重。
就像是真正的骑士。
动力装甲，王庭骑士，就像是这两者完美的结合。
脚步声的主人出现了，他的装甲看上去更加华丽而繁琐，一根独角从面甲额顶延伸而出，一枚投影徽章在他的胸前散发出蓝色的光芒。
更惹人注目的，是他身后巨大的披风。
厚重的漆黑披风，被某种装置连接在身后，披风末端是金色镶边的繁杂纹饰。
“这些是机器人！那个人工智能统治的机器人……”“旧时代的沉眠者！！”
仲裁惊慌失措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面甲下传来的沉闷男声打断了。
人类！？
除却夜穆外，另外三人脸上皆是一惊。
华丽骑士的面甲裂开了一条纵向缝隙，随后是更多规整的缝隙，高科技头盔瞬间分解，在他的脖颈处化为风衣立领一般的钢铁。
金发碧眼，这是一个西欧人。
他的面容异常震惊，双眼中带着些许惊恐，却又带着一股怪异的神色。
虔诚。
“神的预言……要到来了……”
神的预言？
“当旧时代的沉眠者从永梦中苏醒，神眷者将从永眠圣所中归来，与此相伴的……七罪宗将再度降临人间！”
看着如同神棍一样的机械骑士，夜穆双眼一闪。另外三人则是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而此刻，骑士也从仰天的状态中恢复正常，直视着夜穆，液压关节发出嘶嘶的声响，猛然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周围的骑士纷纷做出同样的姿态。有所不同的是，他们还低下了头颅。
“吾乃数列神教直属部门——图灵管制所第一代图灵所长——侯尔拜因·夏门罗，在此对曾经侍奉了我神的伟大先祖致以崇高的敬意！”
一阵齐刷刷的液压摩擦声，他单拳杵地低下了头颅，而其他金属骑士更是将脑袋埋得更低。
三人仍然懵逼，就在场面僵化之时，夜穆开口了。
“数列神教。是什么？”
“图灵管制所，是什么？”
“神，又是什么？”
“伟大的先祖，请饶恕我部下的冒犯。它们只是神所赐予我们的我们最低级的奴仆。”侯尔拜因说着莫名的道歉，抬起了头颅，“让您继续呆在奴仆的身躯中实在是太过冒犯了。请跟我们来。”
他站起身来，其他的骑士也随着他的动作站了起来。
“等等……我们这里还有其他……额，沉眠者！”仲裁突然说道。
“是我的过失。但我已经通知了其他部门将他们接收。四位先祖请先跟我来吧。”
三人看向夜穆，她轻轻点了点头。
一片隆隆作响的钢铁步伐，骑士们将他们夹在了中间的，跟着名为侯尔拜因的图灵所长穿过了整个实验室。
整齐的步伐，如果他们不是机器人，那么也一定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或者说……骑士。
当实验室的大门在眼前打开，一片寒冬洪流喷涌而入。
四人怔住了。
飘洒漫天的雪花中，那是冲天蔓延的超级建筑。冰冷的穿梭机喷涌着长长的尾焰横空而行，无数城市单元正在远方修建。密密麻麻的工作机器人在城市中穿梭，还有踏着整齐步伐而来的高科技骑士……
“这里是……”
“欢迎来到第一百三十四号教区。”侯尔拜因迎风而立，内红外黑的披风在雪花中猎猎作响，三人迎着寒风忍不住捂住了肩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苍夜怔怔开口。
“尊贵的先祖，请上船。穿过这个领地，我会告诉你们一切。”
穿梭机带着狂风降临在他们的面前，那上面是繁杂的金色纹路，还有蓝色的投影神徽。打开的舱门化为楼梯，亮起一盏盏led灯，里面的装潢是华丽的欧式，铺满红木的地板。
四人迈动步子，踏在梦境中早已灭绝的红木上。
一个完全畸形的世界，在地面之上，茁壮生长。
……
“一个世纪以前，神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她用了七天打造了十四个教区，她洒下无尽蔓延的建筑单元，建造了一座又一座城市。”
“她制造了名为机器人的恩赐，降与我们作为使唤的奴仆。”
“她，就是至高无上的创世神——西格丽德。”
“然后，教廷出现了。那就是‘数列神教’。”
“再到后来，每个教区都出现了神的门徒——圣徒。”
“他们是帮助神管理这个世界的圣者，是神的代行者。他们就是……十四位智能人格。”
“然而，有神圣，就有邪恶。”
“智能人格不断诞生，有的成为了神的门徒，帮助至高无上的矩阵…西格丽德管理这个世界。而有的……”
“成为了罪恶的化身。”
“它们是被称为死徒的存在。”
“而在这无数的死徒之中，又出现了最为恐怖的原罪人格——七罪宗。”
“后来，神驱逐了七罪宗，并降下神谕——当旧时代的沉眠者再度归来，七罪宗，将再度降临人间。”
夜穆流淌在临时的数据流中，脑海中回忆着五年前侯尔拜因的话。
五年时间，她进入图灵管制所，借助侯尔拜因的力量，为自己打造了全新的身体。
现在，她脱离了数据流，进入了电子脑，感受着每一个零件的拼装。
人工智能，神。
无数机械爪在拼装着这个熟悉的身躯。刚拼装好的钢骨下颌咧开嘴，发出一声嗤笑。
她在“净土”中看到的东西，并没有错。
一个世纪前，人类和人工智能开战，人类输了。
然后，人类被奴役了。
但是那位人工智能，或者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智能人格，用了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奴役人类。
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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