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咒- 第163部分

　　国东强是难得在家吃一次晚饭。国歌既高兴也郁闷，高兴的是能有机会能和父亲多交流交流，郁闷的是父亲在饭桌上总是要“盘问”他最近学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虽然国东强也算是一位很开通的父亲，可国歌还是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谁叫他有这么一个太优秀的父亲呢？
　　好容易熬到吃完饭，国歌立刻奔向电视。不是为了躲父亲，而是今天的确有他关心的新闻。
　　电视新闻（当然不是CCTV…1）中正播放着西安大学生上街游行的画面。据报道：2003年11月1日，西安学生反日事件昨日仍未平息，数千学生继续上街，号召抵制日货。游行队伍经过南二环与长安路的立交桥时，砸了街边一家叫惠里的日本餐馆，事后有警察到场，但游行队伍已离开。报道并称，市内有的日本饭店赶紧挂出中国国旗，以免被砸。事件已发展成外交纠纷。中国外交部已向日本驻华使馆提出交涉，敦请日方采取有力措施，育日本在华留学生遵守中国的法律法规和学校的校纪校规，尊重中国人民的风俗习惯，避免今後再发生类似事件。日本驻华大使馆则指两名日本留学生在事件中被打伤，要求中方保护当地日本人，并向中方表示遗憾。
　　国东强也跟了过来，游行这么大的新闻，他是必须关心的。他也知道事情的起因是10月29日晚，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举办迎新晚会，当进行到第13个节目时，原应由日本教师及留学生表演日本舞。只见由日本籍教师冈田带领3个日本留学生上身戴胸罩，腰间系一生殖器模型，身上挂一牌子，上写“看，这就是中国人”。这种下流的行为激起了中国学生的愤怒。
　　“你们上学时，上街游行过吗？”国歌好奇地问着国东强。他已经被街上那热闹的场面和气势深深地感染了，很为自己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而感到失落。
　　国东强冷冷地说：“那都是年轻人一时的冲动，游行能解决什么问题？”
　　“怎么不解决问题？”国歌不满地说：“那三个学生不是被开除学籍了吗？那个日籍教师不也被解雇了吗？”
　　“你不觉得这样处理太重了吗？那几个日本人是有错，但是要真按照校规，恐怕也不够开除的条件。难道‘依法治国’是白讲的？再说了，这游行事先申请了吗？得到批准了吗？”国东强准备给国歌好好讲讲法律。
　　“这种游行当然不会批准了！现在上面要讲‘稳定’啊。可要不是迫于游行的压力，根本就不会处理那几个日本人，你说怎么办？”国歌毫不示弱。
　　“那些日本人要是敢当着我的面搞那种下流表演，我当场就上台揍他们一顿。大不了和他们一起背处分，那也要给中国人争这口气。”国东强似乎被激发起了年轻时的豪情：“他们在台上整整表演了5分钟，主办方才将大幕拉上，晚会还继续进行，这算什么呀？”
　　“有些日本人就是欠揍！”国歌没想到父亲还有这种血性，一时也来了精神。说：“最近日本人也的确太猖獗了。前不久，就在9·；18我们国耻日，日本幸辉株式会社的288名日本买春客，竟然浩浩荡荡地开进珠海国际会议中心大酒店集体嫖娼，叫了几百名小姐招待，简直太恶劣了！我看有些中国人就认得钱了，太没骨气了。我就支持游行学生抵制日货的口号。”
　　“你说的也太极端了。”国东强开始拿出了教训的口气：“‘向钱看’也不是全错，不论是国家还是个人，没有钱能做什么？‘抵制日货’更是不可能的事，你看看现在市面上有多少日本货！每年还有那么多日元贷款、投资项目，还有日本官方的开发援助（ODA），要是一夜之间都抵制、都没了，中国的经济会怎样？你想过没有？”
　　国歌仍然辩解着：“可是至少象京沪铁路这样的大项目可以不要日本新干线吧？听说铁道部早已经内订新干线了。网上反对的很激烈。现在京沪高铁论证已经进入第三轮，你跟论证组里的很多人都挺熟，难道就不能施加点儿影响？”
　　“你不要那些网上‘民族主义’的影响。没影儿的事不要瞎掺和。掺和也没用。”国东强真的生气了：“像这样千亿大单的事请，我说不光没用，还会惹麻烦。更何况这牵扯到未来中国‘四纵四横’高速铁路网的规划，京沪高铁位居四纵之首。我就更不能乱说话了。”
　　“长期规划就更应该想清楚，日本人都准备上磁悬浮了，我们还买他们几十年前的新干线？更何况日本的高速铁路是窄轨，与中国现行的所有铁路机车不能共轨。”国歌根本不看父亲的脸色：“日本现在就是想把新干线连技术带设备全卖给哪个冤大头，填平新干线的债务窟窿，好筹措超导磁悬浮的资金和运营费用，做两头都赚钱的好梦呢。”
　　国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古脑儿地说着网上的议论：“中国购买日本新干线之日就是日本的超导磁悬浮上马之时。争取到京沪高铁项目，对于提振日本疲软的经济，将是一针强心剂。所以，日本人为得到此工程，可为老谋深算，算计周密，不仅多方刺探我们决策文件，笼络相关咨询机构。对决策的进展程度了如指掌，掌握的恰到好处，并在关键时段，派出重量级的大臣来华公关游说。可谓机关算尽，煞费苦心。其手段，与其掠取台湾省的高速铁路工程，如出一辙。”
　　“可是你不懂，中国现在还不能上磁悬浮”国东强解释说：“磁悬浮这项先进技术，在全球范围内尚处于三、四十公里左右的短距离试验阶段。如果用在北京至上海这种全程逾1300公里的线路上，单单技术实践方面的风险就很大。咱们上海的这世界第一条磁悬浮列车商业试运行线你还不知道？耗资89亿元人民币，今年年初向公众开放，现在每张票价高达150元，平均每公里5元，比出租汽车贵得多。周一至周五的日客流量为4000余人次，上座率只有两成不到。已经几乎成为一个单纯的旅游景点，中外观光游客和商务考察团队占了乘客的50％。运行中技术问题也不少。英国伯明翰机场曾有一条短途低速磁悬浮线，运行十余年后，就因不可靠及维修昂贵被撤除了。”
　　“不上磁悬浮，也可以上法国的高铁呀。”国歌说：“世界上脑子拎不清的买家虽然很多，但并不都富裕到能有钱买新干线。又有钱又拎不清有资格当冤大头的并不多。台湾算一个，但是只买了400公里的新干线充其量只是个冤小头。韩国本来也是个候补，但韩国坚决不用日本的新干线就买了法国的高铁。剩下日本就只有瞄准中国大陆了。”
　　“就算不买法国的高铁，中国也已有了实验速度三百多公里的‘中华之星’列车。为什么不用？京沪高速是国家主干线，作为国家战略安全考虑，绝大部分应以国产技术为主。以备在战争时不影响国家安全。”国歌又开始侃他的国家战略了。
　　“‘中华之星’列车还在秦皇岛试验，你不能光听网上瞎吹。”国东强撂下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让国歌无言以对。
　　与父亲的对话是进行不下去了，国歌索性上网去看看大家对西安大学生上街都说了些什么。这次事件最先发出消息的，就是西安各大学的网上留言板。
　　论坛上一帮人正在骂西安的大学生打日本人、砸日本店，是“暴民”的行为。没看见＇思维教练＇反驳的贴子——这种言论他能看着不反驳？国歌又挂上QQ去问。
　　“我的贴子还没放呢，度若飞正在审查。”＇思维教练＇回答说。
　　“你跟他这么熟，他也不通融通融？”
　　“人家也是公事公办。”＇思维教练＇说：“这两天很多网友的言词过于激烈，甚至有西安网友召集同仁往北京砸日本大使馆。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大学生神经。斑竹删贴删得手都麻了。咱不能再难为人家了呀。”
　　“那把你的贴子先发给我欣赏欣赏吧。”国歌央求着。
　　“我可不能乱发，免得说我‘煽动’。还是等放出来你自己看吧。不过看样子可能性不大。”＇思维教练＇似乎很胆小。
　　“你不是一贯教导我们说‘只许乱说观点，不许乱说事实’吗？怎么能算‘煽动’呢？”国歌还不死心。
　　“那只是美国所谓‘言论自由’的标准。咱们是在中国。据说上面已经禁止当地传媒擅自报道事件，统一由新华社发稿，希望淡化、平息事件呢。”＇思维教练＇一本正经地说。
　　“你认为这次大学生上街会闹出个什么结果？”
　　“也就是这样了。其实从八九年之后，这种街头政治的时代就已经过去了。”＇思维教练＇说：“现在大学生关心的是学英语、出国，关心挣钱、关心毕业后的就业问题。要不是最近几件事赶到了一起，要不是一些网上民族主义、反日闹得凶，根本什么事儿也没有。这次学生上街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反日。该打的也打了，该开除的也开除了。还能怎样？不处理游行的大学生，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这时候国歌看到论坛上放出了＇陈新＇的贴子。赶紧点进去一看原来是说：大学生需要克制，不能坏了“联日反美”的大计。国歌很纳闷，这个以“逢美比反”闻名的网上“民族主义”者怎么会这样？于是用QQ问＇思维教练＇看到没有。
　　“看到了，他一直是这样的呀！”＇思维教练＇回答说：“年初时，他在网上就是支持马立诚‘对日新思维’的呀。”
　　这个事情国歌当然清楚。马立诚是《人民日报》评论部高级编辑、评论员。曾著有《交锋》、《呼喊》等著作。他在2002年底发表在《战略与管理》杂志的《对日关系新思维——中日民间之忧》一文，主张“抛弃旧观念，启动新思维”，提出重新审视中日关系，把历史问题放在次重要位置。“要有战胜国和大国的气度，对日不必过于苛刻。”该文发表后，最初的争议很快成为一边倒的局面，特别是在网上更是招来一片骂声。尽管私下仍有一些学者表示马的观点“很多提法值得商榷”却“不是没有道理”，但在公开场合，对马立诚的观点表示支持或同情者，特别在网络上便几乎再无声息。不久，马立诚就退休，后任凤凰卫视评论员。＇陈新＇就是极少数提出继续以“联日反美”观点来支持马立诚的。
　　“＇陈新＇真是个怪人，他还支持‘新国家主义’。”国歌说。
　　＇思维教练＇回答说：“一点儿也不怪。其实他们本质上是主张集权的，他和八九年之后模仿《日本人可以说不》的那些人是一拨儿的。当时日本是唯一没有跟在美国后面制裁中国的发达国家，他们这些人当然要学着日本人那样对美国‘说不’了。”
　　国歌是很反感美国那种霸道劲儿的，这一下反而把他说晕了——毕竟他岁数还小。
　　“你可要注意网上那些以反美面目出现的亲日派啊！”＇思维教练＇又追了一句。
　　“那你怎么看‘联日反美’呢”国歌问。
　　“从纯理论来讲，马立诚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思维教练＇特意把“纯理论”三个字在QQ里加粗了说：“比如马立诚认为：在中美日三边关系中，美日两国结盟很深，中国处于弱势和一定程度的边缘化。如果中国不与日本建立建设性的关系，那么最大得益者是美国。因为两个国家都要靠美国来平衡。美国可以利用两国矛盾呼风唤雨，中国在三方间的维系就比较脆弱。中国只有和两边都发展关系，才能加强和提升中国在三边关系中的地位。不然，就只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美国，进一步陷入被动，成为‘局外人’。从这方面考虑，中日友好符合长远的国家利益。”
　　＇思维教练＇跟着又发了一段：“再比如，马立诚认为：在钓鱼岛、民间赔偿等问题上，中方处理要有分寸，有策略，要有全局观念。还有和越南围绕南沙群岛的争执，包括和俄罗斯的更大面积边界领土争论问题。马立诚都主张政府采取既立场鲜明又不轻言武力的态度，政府也正是这样做的。”
　　“那你说马立诚会不会有什么背景啊？”
　　＇思维教练＇等了一会儿才回答说：“由于‘新思维’正好出现在中共‘十六大’刚刚结束之后，加上马立诚的身份，所以很多人一直认为具有高层的背景。马立诚本人也间接承认‘受到过启发’，因而备受海内外瞩目。”
　　“这样呀！”国歌有些郁闷。……
　　“你刚才强调是‘纯理论’是什么意思？”国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我认为‘联日反美’恐怕只是马立诚这些人一相情愿，日本人可不见得真这么想。”
　　“正是这个意思。”
　　国歌得到认可，立马来了精神，继续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着：“我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中日之间直接冲突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