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石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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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石布衣-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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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教授更激赏有加:“看见没!这就是情绪,艺术永远是情绪的体现,只有真情实意的表现形式,才能称之为真正的艺术……这幅字……是最好的!”

    这就是区别,如果石涧仁在码头上来这么一出写字大哭,多半会被当成神经病,没准儿耿妹子还会去给他请神婆呢,可在这里,这片艺术天地里面,却是习以为常的文人雅士风范,恣肆无忌的豪放潇洒!

    艺术从来就不是修身养性的,而是表达自我,这也许跟石涧仁师门一脉讲究的谦谦君子、修德养气有点区别,但不得不说在这个时候,石涧仁才真正的得到释放。

    为什么说他在码头的一段日子里面有点闷,除了在那片没有什么文化因子的苦力生涯中没有能正常交流的人,更在于这个年轻人从下山伊始,一直都把自己紧紧的包裹着,无论失去唯一亲人的内心感受,还是对这个未知世界的忐忑,他都只能独自承担。

    如果能够跟随明主兼济天下,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些吃穿用度的闲杂事情啊,谁能想到踌躇满志下山的石涧仁需要一切从头开始呢?

    外表镇定自若的气度下面,终究还是一个十九岁涉世未深的大龄少年啊。

    难得这样一个契机,算是让他彻底放松下来,痛痛快快的哭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时候,迎接他的却是一方叠得整齐的香喷喷手帕和柔声:“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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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0、穷人就不能有值钱的东西

    谁给的手帕并不重要,石涧仁不是为了爱情悲伤,更不需要这种怜悯,他其实是快乐的。

    起码当石涧仁挑着那个乌木棍的小担子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兜里已经有了六百二十块钱,以他这样低消费的生活方式,就算不再去干活,也能轻松支撑一两个月。

    正在乐淘淘的思忖到哪里去花钱,却听见旁边有人叫住了他:“站住!棒棒……站住了!别动……”

    口气非常不善。

    原以为是那个什么王凯还不死心要找自己放学后聊聊,转过头来的石涧仁却看见是大门门卫室里出来的保安,气势汹汹的提着警棍就过来:“挑的什么东西!放下来!”

    石涧仁莫名其妙的摘下肩头担子:“我自己的东西啊。”

    那个保安一把抓住了担子上的绳索,立刻就翻到那一叠发黄的书籍杂志声色俱厉:“哈!这上面有图书馆的印章,看来举报真是有人在偷图书馆的东西!”转头大声对着门卫室呼叫同伴:“老张!把队长叫回来,给刘科长打电话,准备给派出所报警,这里抓到个盗窃犯!”

    这会儿正是学生进出校门吃饭的高峰期,往来人数极多,好多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换作往日,石涧仁可能淡淡的真懒得理会,这会儿表情灵动多了,啼笑皆非的解释:“这是我给图书馆搬运书籍到仓库,然后废弃的书本杂志扔在外面让我自己搬运了去废品收购站卖的,有位三十岁左右出头,中长发微胖的女老师给我亲自办理的这件事,再说你觉得有哪个棒棒到图书馆里面去偷东西,还放着别的东西不拿,来拿这些发黄破碎的书本,每一本都是破旧有残页的,不要随便听信别人的挑拨。”一边说,一边左右眺目,没有看见那几个一贯在校门口揽活的棒棒,也没有看见王凯等人。

    保安的目光顿时有些游移,心里肯定在打鼓,但还是坚持:“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还是要检查!老张,来帮忙……”

    石涧仁更哭笑不得:“我既没跑,又没跟你对抗,帮什么忙,慢慢查,我不着急。”

    两个保安不客气的打开了石涧仁那个小小的布包袱,除了几个信封几张纸,两件破衣裳,就是一方砚台跟一支毛笔而已,俩保安正要随手把东西扔下去翻看书籍,周围围观的学生中间却有人开口:“咦,那砚台看着可不一般。”

    就好像一个码头的商人也许能看出乌木棍的品相独特,这遍地都是艺术家的美术学院里,可能没几个人能把论语背得滚瓜烂熟,但对于这些文玩藏品却能欣赏的大有人在。

    俩保安立刻如获至宝的把砚台捧起来问周围:“是么,是值钱的东西么?”

    其实看上去,这方砚台更像是石头,一块圆乎乎的黑色鹅卵石,一边磨平了能放在桌面上,另一边好像用球体碾磨了一下方便下墨而已,朴素得要命,真要说看着不一般,就是黑如墨色一般的质地上却有些宛若星辰的金色细斑和纹路。

    石涧仁无奈:“是值钱的东西就能证明我是盗贼?”

    保安理直气壮:“你一个棒棒凭什么有这样的东西,这就不符合情理!”

    对于这样的强词夺理,石涧仁只能摇头:“不就是一方普普通通的歙砚,有必要这样先入为主的把我当成一个盗贼,然后来反推找证据?”

    歙砚?

    周围人里终于有几个听清这词,有点激动:“真的是歙砚,看看,看看嘿!”

    中国历史上有四大名砚中,除了最有名其实也是最常见的端砚,皇家气派的洮砚以外,就数歙砚是最有文人范儿了,主要就是这种黑色中带点纹路的气质好,实在是历代谋士军师,居家必备的面子货啊,虽然石涧仁长时间住在山上,可老头子毕竟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又从师门传承点东西,动不动就能好几代的几件家伙事,自己是看了觉得稀松平常,却也基本都是好几百年前的“文物”了吧,这就跟有些老户人家把宣德炉拿来装烟灰,明朝的瓷盆用作装汤一样的,天天见着,就不觉得有多珍贵了,他在码头出去揽活儿的时候,都扔在大通铺的破席子边懒得拿。

    保安终归是觉得发现了不正常的东西,一边激动的用步话机呼叫队长,还用门卫室的电话找保安科长,一边更加细致的翻找“证据”,连那几张纸也翻开,自然也就找到那张折起来带着脚印的画像了。

    相比还在越来越多人手里传看的砚台,素描画像在美术学院是最稀松平常的,有些个伸头一看:“哦,不就是这棒棒么,做模特的吧……”

    然后就有一把有点犹豫,又一些怯怯的女声:“对……是我们班做模特的,保安同志,他不是坏人……”

    一大片嘈杂声中,这几乎是今天石涧仁第一次听见逆流而上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在自己玩了“愚不可及”那个把戏以后改变态度的说顺风话的那些学生不算。

    面对大量随时站在同一角度阶层的同学,还能在这种时候帮忙说话尤为难得。

    所以闻声转头一看,正是那个画画的时候坐在边上有些安静的长辫子女生,石涧仁对别人脸上就多看了两眼。

    保安坚持己见:“我们这是对工作负责,请不要打搅我们的工作。”煞有其事得好像他们真的多负责一样。

    那女生再勉力开口:“真……真的,杨泽林老师和国画系的王教授都认识他的……”主要是那种周围很多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那种感受,让她说完这句基本上脸也红得差不多透了,最后的勇气也用完,一下躲到人群后面。

    保安总算停顿了一下相互看看,这个时候传看砚台的学生中间终于传来一个声音:“王教授,王教授,您看看这是不是好砚台,那个棒棒说是普通的歙砚,歙砚还有普通的么?”

    果然,随着外面围着的学生中让开一条道,那个满头白发的老教授竟然端着个饭盒子走出来,腋下夹着一卷毛毡,颇有些不修边幅的模样,一眼就看见了无奈站在两个气势汹汹保安中间的石涧仁,再看看他周围散落一地的毛笔、衣裳、包袱和书本杂志,还有奉到眼前的砚台,一下就明白了,相当痛心的摇头:“斯文扫地!斯文扫地!你们简直就是……”一边说,一边接过那方砚台叠在自己饭盒上,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毛笔,颇有些吃力的再拿起几本书,一起端到石涧仁面前:“年轻人,虽然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还是代表这些人,给你道歉!”

    学院里出了名水课,一贯嘻嘻哈哈从来不认真点名的国画系老爷爷教授王汝南居然当着几十上百号学生和保安的面,给一个棒棒认真的道歉。

    这个消息和绘画教育系一个当绘画的棒棒用论语教育了整整一班的学生。

    荣登本周省立美术学院最佳八卦消息。

    下午有无数的学生挤到绘画教育系的人体素描教室去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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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1、体验生活的不仅是艺术家

    所谓通情达理,听起来是个稀松平常的词,其实是个很难做到的高标准。

    这意味着承认生活是有游戏准则的,懂得并且愿意遵守,有所坚持,也有所畏惧。

    石涧仁淡淡笑着接过王汝南递过的东西,没有傲慢,就是清淡的笑:“看来想要独善其身的做个棒棒,在这个社会,还的确是个有点不太合适的工作,我会努力改变自己,不至于总是被这样看不起,也挺无趣的不是?”

    王汝南满头银发仿佛都笑起来,点点头拍石涧仁的肩膀:“你师父教出来个好徒弟,走吧,一起去吃饭。”

    石涧仁弯腰把其他东西收拾到包袱里,俩保安和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保安队长有些发愣的站在旁边,不管怎么说,这位老教授算是给棒棒做了担保,有什么事这么多人可以作证是他带走了人呢,他们也就乐得就坡下驴躲到一边,不然下不来台的很可能是他们。

    但石涧仁却没有乘胜追击的去羞辱对方再看看自己的东西,那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一个习惯于全盘考虑的谋士来说,忽略对方,才是最大的藐视,因为对方实在是太不具威胁力。

    不过他在经过人群的时候,却对那个已经躲到后面的纤细身影认真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那好不容易才褪去的红晕又在周围注视的目光下涌上来,连忙低头使劲摇摆:“没有,没有……”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石涧仁已经挑着小担跟王汝南顺着大门出去了。

    做棒棒的年轻人也没对老教授多拘束,出门有些奇怪的指指饭盒:“您这,怎么还跟学生一样吃食堂?”

    王汝南点点头:“一个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要不是去食堂端饭菜,也不会遇见这么个事,你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但顺应这个社会做出一些改变是必要的,对不对?”

    石涧仁却笑着反攻:“您呢,您不是甘于平淡,一直专注在书法上么,上午听见您讲的课,可是对魏晋之风相当推崇呢。”

    王汝南说起这个就来精神:“对,你那来自于东汉的笔法,的确有失传的说法,到我的书房好好揣摩……”

    对于下山后算是第一个能以知音口吻沟通的人,石涧仁却没在王教授的家停留多久。

    美术学院的教工宿舍也和艺术学院一样有点特别,没有在校园内,而是在大街对面另外一个院子,作为教授级别的老人,分配了一间有小院子的平房,面积不大就是客厅里面一进卧室,却把院子整个用玻璃做成通透的书房,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靠墙基本都是书柜,然后一张大大的台子上铺着毛毡,也摆满了各种文笔书法,还有水墨画。

    石涧仁能欣赏点画,却不擅长:“师父不会,我就不会,也没人教,但他好歹也有几张画给讲解看过……”这时候他的注意力完全都在那些书籍上了,老实说,这么多书,很多压得三合板书架都变形了,也铺满灰尘,他细心的伸手去拂开灰尘,颇有些惊讶的顺着书脊慢慢看过去,几乎都是枯涩难懂的诸子词赋研究文献,如果王汝南都钻研到这个地步了,不应该论语还只是记个大概,当然,在现代社会,那已经很不错了。

    王汝南把饭盒放在旁边,却先摊开腋下的毛毡,正是石涧仁上午写的几张字被保护其中:“我老伴是研究古文学的,偶尔我也看看,她去世以后我就基本不看这些书了,你喜欢就拿去……”目光一直锁定在字上的他,还伸手去揭开饭盒盖才想起:“对啊,你现在是做棒棒,住在哪里?要不你干脆搬来我这里住好了,不嫌弃的话在我家当个客厅厅长。”

    昨天晚上还在艰难寻觅落脚点的石涧仁想了想,还是坚持不多会儿之前自己的打算:“我有去处,如果在您这里,我只能看见文人的生活,我就还只能是个文人,我想体会更多的东西。”

    王汝南的手拿着盖子停顿一下哈哈笑:“对对对,也许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我老了,没有那么强烈去探索整个世界的欲望了,但你还年轻,应该到处去看看,但我这里的大门是一直为你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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