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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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爱-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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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一座宅院前停住,沈月眉深呼吸,陈振中看出她的紧张来,紧紧牵住她的手。一个女仆出来开门,见是陈振中,笑着道:“少爷,您回来了。”她见少爷的手紧紧牵着一个美丽的女子,便对沈月眉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沈月眉跟着陈振中走进去,陈家的庭院很大,清幽典雅。院里砌了许多圆柱形的水池,里面栽满了荷花,荷花还未绽放,只是绿油油一片荷叶,而荷花的清香却仿佛依稀可闻,沈月眉跟着陈振中走过一个月亮拱门,上面写着“荷香小院”四个字。

    陈振中低声告诉她:“父亲最爱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他那人就是这样,正直但古板。”

    沈月眉跨过月亮拱门,花架边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编着两根麻花辫,婆娑的树影下荡着双腿自在地看着一本书。

    陈振中对沈月眉说道:“那是我的小妹妹,瑶儿。”然后对着瑶儿喊道,“客人来了,还不过来。”

    瑶儿擦了擦脸走过来,沈月眉看她脸上挂着泪痕,吓了一跳,陈振中却笑道:“没关系,瑶儿是我们家的林妹妹,看到落花也要哭一鼻子,听个故事也要哭上半晌。”

    沈月眉看眼前的女孩儿,圆圆的脸儿银盘一般,眉清目秀,齐齐的刘海梳在眉毛上,虽然挂着泪痕,却掩饰不住眼底的青春灵动,实在可爱极了,沈月眉爱屋及乌地对她笑笑。

    瑶儿看着陈振中说道:“大哥,你少打趣我,我倒要盘问你,这是不是大嫂?”

    沈月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陈振中看着瑶儿,疼爱地刮了刮她的鼻尖,说道:“是,你这个鬼机灵。”

    瑶儿对哥哥挤了挤鼻子,跑进屋子里,嘴里不断喊着:“爸,妈,你们快来看那,大哥哥给你们带回一个仙女嫂子。”

    屋内响起老爷微怒的训斥声:“大呼小叫什么,越发没个女孩子样!”虽是训斥,也包含怜爱。

    沈月眉内心踏实了许多,这充满荷香的温馨庭院,可爱的小妹妹,这一定是个幸福的家,她会努力做一个好媳妇。

    陈老爷和陈夫人还是很热情的,沈月眉对两位老人行礼,她更喜欢陈母,因为她长相圆润,面容慈祥,而陈老爷很严肃,不苟言笑,耷拉着脸,一副大家长的姿态,让人即便不害怕也有几分畏惧。

    陈振中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上海认识的女朋友,沈——小冬。”

    沈月眉看了陈振中一眼,略有不解,为何要说在上海改的名字,而不说自己的本名呢?

    瑶儿忍不住又“大呼小叫”起来:“呀,大上海来的,难怪这么美,这么摩登。”

    陈老爷咳嗽一声,又瞪了瑶儿一眼,瑶儿立刻低头不做声了,只默默地在地上摩擦自己的脚尖。

    陈母招呼着:“快坐,坐下说。”

    两人并排坐在两张椅子上,私下里,振中在背后紧紧牵了一下沈月眉的手,安慰她不要紧张。陈母打量着沈月眉,对陈老爷说:“老爷,我怎么觉得,这姑娘有几分面善?”

    振中心中一惊,他确实给他们看过沈月眉的照片,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他们记性竟然这么好?

    陈老爷放下茶杯,面色凝重地说道:“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陈振中不说沈小冬就是沈月眉,是有原因的,他了解自己的父亲,虽然正直,却过于刻板和固执,沈月眉嫁过人,父亲必然介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为了双方都满意,他和当年韩景轩的想法不谋而合,想要隐藏沈月眉的历史。

    他想着,那年把沈月眉的照片拿给父母看时,还在上学,时隔多年,他们不会记得的。

    没成想……

    母亲说道:“她是不是那年振中拿回来的照片上的女子?”

    隔着眼镜,父亲仔细打量着沈月眉低垂的脸,说:“好像是。”

    母亲起身,颠着小脚走进了里屋。

    陈振中诧异,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们的记忆力也未免太好了吧。(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55章 有辱门楣

    (全本小说网,。)

    原来,看过儿子的小说《京华故梦》,知道他为了沈月眉,连罗娅这样的女孩子都不愿意娶,眼看着儿子一年一年长大,周围人家的儿子早已结婚成家,陈振中的远房表弟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做母亲的希望儿子可以幸福,偏生这个儿子性子太轴,对那个沈月眉始终念念不忘。

    只得求助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说女子虽已归西,可月老的红线并未断,先把这女子的照片和儿子的相片用红绳系起来,从中烧断,九九八十一天后,这段因缘就算彻底了结了。因此,沈月眉的相貌,陈母并不陌生,现而今,眼前的女子,虽然不再是照片上的学生装,模样可是没怎么变化,这么漂亮的姑娘,尤其那双月芽眼,不难辨认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陈振中哪里知道这一段典故,只见陈母找来了沈月眉的照片,不禁大吃一惊,问道:“妈,都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留着她的相片?”

    陈母嗫嚅道:“你当初说看不上罗娅,我知道你还想着这女孩儿,因此格外留心,小说出版后,我就夹在书里放着。”

    陈振中眼见一切都瞒不住了,他决定实话实说,他觉得他和沈月眉的艰难爱情,就是铁石心肠也难以不为之动容,好不容易没有了一切阻碍,难道最亲的家人还要横加干涉吗?

    想定了,陈振中镇定下来,平稳地说道:“没错,她就是沈月眉,我们认识很久了,那年我回家时就打算要娶她了。”

    陈母诧异道:“她不是已经……”她咽下那句“死了吗?”

    陈振中会意,他说道:“眉儿没有死,这是个误会,是记者弄错了,我后来在上海找到了她,才知道,那年,吴将军兵败后,她逃了出来,到了上海。”

    陈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敢情好,合该你们两人有缘。”

    得到母亲的赞同,陈振中很开心,他对沈月眉笑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陈老爷含着旱烟杆,问道:“沈小姐,上海那样复杂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是怎么生活的?”

    沈月眉揣摩他的意思,或许是担心她在上海堕落风尘,老爷子总是爱把上海这个开放的大都会想象成风花雪月之所,更何况,她长得那么漂亮。

    陈振中看了一眼沈月眉,着急说道:“生活,肯定是挺难的,不过,找一份工作还是可能的,有些丝绸厂面粉厂,都招女工,眉儿念过书,至少,至少可以教小孩子读书。”

    陈老爷明察秋毫,他拿起烟杆敲了敲椅子,说道:“振中,你哄得了你母亲,但是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陈振中脸红,嗫嚅着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找到月眉时,她生活得很艰苦,可,还是一直坚持着。”

    “艰苦,我也很艰苦过,当我把生意做大后,有人问我,在最艰苦的时候想过放弃吗?”陈老爷冷笑一声,“放弃?这些人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人总要活着,你能放弃生存吗?”

    陈振中见危机已过,正要兴奋地附和,陈老爷忽然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说道:“我人是老了,眼睛还不拙,沈小姐这漂亮时髦的衣服,耳朵上的蓝宝石耳环似乎也价格不菲,振中,都是你在报社挣的那点钱买来的?”

    屋里顿时冷起来,陈振中和沈月眉相视一眼,他们可以说是当初离开吴府时的旧物,可谎言似乎太多了,欲盖弥彰,两人都倦了。陈母也低头不做声,放下茶杯的声音格外清脆,大家都屏息凝神之际,瑶儿忽然开口道:“爸妈,你们就答应了吧,他们的爱情是多么感人啊,大哥的小说我看一遍哭一遍。小冬姐为了大哥受了那么多苦,对了,冬姐,小说里没有写,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么去的上海?”

    瑶儿的前半席话把陈振中和沈月眉两人送入天堂,后半席话随即把两人打入地狱,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沈月眉和陈振中无言以对。

    半晌,沈月眉开口道:“一个谎言要用一堆谎言来掩盖。”她看向陈振中,说道:“振中,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吧,他们是你的亲人,我们不该对他们有所隐瞒。”

    “什么,你嫁过两次了?”陈母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她年轻时是个美人,现在身体日渐发福,已经出现了双下巴,这会儿因为惊诧叠加成三四个,随着她猛然站起,身后的椅子应声倒地,她张嘴结舌地站着,“难不成又是被迫的?”

    沈月眉听出了陈母的质疑,也看出了陈父眼底的质疑,为什么这类的事情总是被你遇到,你究竟是水性杨花还是红颜祸水?那个父母愿意自己心爱的儿子娶一个历史如此复杂的女人?

    陈老爷权威地发话道:“振中,你先把客人安顿下,我叫阿荣收拾两间上好的房间出来,沈小姐千里迢迢而来,舟车劳顿,先好好休息吧。”

    陈振中抬起一直低着的头,他知父亲不中意沈月眉,嫌弃她不清白的历史,他站起来力图申辩,勉力一搏希冀父亲回心转意:“父亲——”

    然而,他刚一开口就被父亲打断,父亲权威地伸出一只手,铁掌一般,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拄着手杖离去,对身后的儿子说道:“让我好好想一想。”

    陈振中知道自己与沈月眉的事情很渺茫,心里又升腾起一丝希望,希望父亲这边还有回旋的余地。其实,经历过民主与自由思想的洗礼,年轻人的婚姻大事可以不由父母做主,不过,谁愿意父母不开心呢,陈振中又是个孝子,又是个完美的男朋友,既不愿意家人不开心,也不愿意沈月眉不开心,总想着能两全其美。

    陈振中安顿好沈月眉,派人去接沈大妈过来。沈月眉内心愧疚,觉得委屈了振中,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说?”

    陈振中安慰她道:“没事的,你别多想,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他们会谅解我们的。”

    沈月眉看着陈振中坚定的眼神,心中感动,她喃喃道:“我真是个祸害,一来就害你与家人闹不和……”

    陈振中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看,你就是太敏感了,想得太多了,我父母不是说考虑看看嘛,现在都民国了,人们的观念改变了许多。这样,你先休息,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跟他们好好谈一谈,母亲最疼我,一定会体谅我的,我去说服父亲,眉儿,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一点。”

    陈振中拉过沈月眉的手放在胸口,沈月眉心里踏实了许多,她喜欢陈振中在身边的感觉,她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必害怕,只需要把手交到他宽厚温暖的大手中,他会带着她一起走,走过的地方,到处繁花似锦。

    宽敞的卧室里,陈老爷拄着手杖在桌边坐下,手杖使劲敲击地面,气得胡子乱颤,恨恨地说道:“振中实在太不像话了,这么多年了,他找个什么样的不好,偏偏找来这么一个败坏门风有辱门楣的女人!都是你惯的,他要真娶了那个女人,我死了都没有颜面进祖坟,不肖的子孙!”

    陈母是女人,心肠慈悲,说道:“哎呦,我说老头子,现在世道变了,你那老思想这些年轻人都听不进去啦!再说了,那姑娘是个好姑娘,可怜见的,她以前为了振中真是吃了不少苦,关键是这姑娘对咱们振中真是一颗心地好!”

    陈老爷气急败坏地敲着拐杖,说道:“如今你还说出这番话来,都是你的错,从小把他娇惯坏了,恣意妄为!我绝对不同意,振中不能娶一个有夫之妇,还,还嫁过两次!你也是傻,振中被那女人迷住了,你也被她迷住了吗,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你怎么知道这女人不是自愿的,这里面是非曲折谁说得清楚,一到上海就嫁给了前任丈夫的副官,谁知道当初是不是早已暗度陈仓?咱们小家小业,你哪里知道那深似海的侯门大户,主仆,大少爷和小姨太太搞到一起的,比比皆是,谁知这女子的本性如何,即便本性善良,在那大户人家里呆久了,也难免染上些……”

    站在门外的陈振中,气得浑身乱颤,他猛地推开门,脸红脖子粗地想要和父亲理论,辩白沈月眉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受不了自己最亲的人侮辱自己最爱的女人,可是面对父亲,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喉咙处无法发声,渐渐地,发热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他找到了报复父亲此番话的最佳方案。

    他铁青着脸来到客房,拉着沈月眉一路来到父母的卧室,沈月眉从未见他脸色如此难看,她轻声问他发生了什么,陈振中只是牵着她的手一直往前走,始终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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