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朝他微微点头，带着队员们跟着两个老头上了1号货轮，他们将在那霸下船，并将长时间滞留在冲绳。
“会长，我已经把您的意思和他交代清楚了，您放心吧。”李慕漳凑过来小声说道。
林海点点头，走向2号货轮舷板下聚集的一小堆人群。
余程万和匡文清带着家人准备登船，他们在香江的朋友为他们送行，见林海过来，送行的人知趣地让开位置。
“余将军，匡副官，一路顺利。”林海上前，伸出手来。
余程万表情复杂，激动，担忧，不舍，忧愁，不过当握紧林海手时，这些全部变成了坚定，他凝视林海，微微点头道：“林会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不辱使命！”
一道不满的目光投来，是余程万的大夫人，林海微笑着朝她点头致意，她扭过头去，拉紧了自己大儿子的手。
因为不喜欢二夫人吴冰，大夫人本来是不愿意跟着余程万出海的，她不去，她所生的大儿子自然要留下来陪她。
林海怎么可能让余程万的家属留在香江，未来岂不是要耗费无数精力保护他们，于是马三包派上了用场。
和宏图的小弟冒充数字帮混混，几次骚扰了她位于鸦打街的铺子和居所后，惶恐不安的她终于被余程万说服，不得不跟随他一起远赴海外。
因为吴冰，因为余程万，大夫人对林海可绝说不上有好感。
林海理解这点，不过也不在意，他走向旁边的二夫人，她正和抱着余佩芳的小云仙亲热地说着悄悄话呢。
昨天，在何鸿銮、张问天、林海三人的见证下，小云仙正式成为余佩芳的契妈。
吴冰从小云仙手里接过依依不舍的余佩芳，朝林海微微鞠躬致意。
“干爹，我要去您的岛上玩啦，您可要让他们给我抓海龟，”见到林海，余佩芳小脸上满是期盼，“嗯，我还想骑鲨鱼！”
“好的，等干爹回来，就带你骑鲨鱼。”也不知道谁的主意，反正余佩芳叫小云仙干妈，叫林海干爹，林海能怎么办，只好笑着答应，小丫头伶俐得很，他心中其实也很喜欢。
2号货轮发出一声长鸣，登船时间快要过去。
目光深沉地最后看了香江这片土地一眼，脸色一下子肃穆下来的余程万扭头就走，带着两家人陆续走上舷板，匡文清落在最后，对林海点点头。
林海含笑点头，忽然看到余程万回首看了匡文清一眼，马上又饶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余将军应该心中有数，只是不想多说吧。”张问天小声说道。
正如匡文清很了解余程万，余程万又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个陪伴自己十五年的副官呢。
“他选择离开，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再回来了。”想到余程万行李中那个特殊的瓷罐，林海微微叹息。
那个瓷罐，里面装满泥土，有余程万和大夫人粤东老家的，有黄埔的，有常德的，有山城的，有吴冰姑苏家乡的，有元朗屏山的，或许将来，里面还会装入塞班岛的，黑塞维山的。
按余程万早已拟定的遗嘱，他的骨灰也会放进这个瓷罐，然后抛入大海，沿着洋流，向东，向东！
或许，他的魂已经留在那处他想要最终回归的地方了吧。
“走吧，我们还得做好自己的事情。”林海幽幽说道，转身准备离开码头。
没走几步，一声清脆的“林会长”响起在前方，林海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是许爱周的侄孙女，许如云，也不知道老家伙怎么想的，自从掌管了新成立的太平洋货运后，许如云被他委任为该公司的特别雇员，专门负责沟通林海和许爱周。
虽说设立这样一个职位，的确有利于自己对于分公司的了解和掌控，可每天都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热情的大美人，林海心中是苦不堪言。
或许第一印象很重要吧，在他眼中，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女孩，正如所有的富家女一样，有着富家女的种种通病，比如肤浅，比如娇惯，比如虚荣，比如嫌贫爱富。
总之，他对许如云没有任何感觉，这不是他的菜。
“小林，你就是这么对待如云的？”许爱周不满的声音响起。
林海急忙抬头，脸色不豫的老头子，从一脸落寞的许如云身后转出来，恶狠狠看着自己。
“不是您想的那样啦，”心中郁闷，林海努力挤出个笑脸，“余先生走了，我很是感慨，一时还未走出这种情绪。”
许爱周给了个算你聪明的眼神，骄傲地说道：“这次两艘货轮的货物安排，林大董事长可还满意？”
“满意，相当满意！”林海这次是真心笑了。
姜还是老的辣，仅用了短短两天，许爱周拉来的货物就装满了两艘货轮。
林海看过货单，有送到横滨的，有送到旧金山的，也有送到马尼拉和西贡的，总之两艘货轮基本上不会绕路，也最多耗费两三天时间而已。
这些货物中，有传统的生丝和猪鬃，也有新兴的服装和塑胶产品，甚至还有火腿、肉松和咸鸭蛋等传统食品。
光是从繁杂的货物种类来说，林海就不得不佩服许爱周的客户渠道之广。
就这一点来说，他为结识许爱周并把他拉为合作伙伴而深深庆幸。
许爱周哈哈大笑，强拉着林海的胳膊，带到许如云身旁，几人一起往办事处走。
“办事处来了个姓雷的小家伙，我很看不顺眼，你回去可要好好教训下他，让他明白应该如何尊敬长辈。”
第0351章 雷英东拜师
雷英东过来办事处，是来付款的，之前他拿到的大米，已经全部卖光了。
“林兄，你这边怎么还收留老头啊？”林海一进等候间，他就站起来问道。
“发生什么了？”林海憋住笑。
“刚才我在这里看见一个老家伙，臭屁得很，还要教我怎么做航运生意，简直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嘛。我在海上讨生活的年纪，这老家伙大概还在喝奶吧，我看他就是。。。。。。”仿佛被卡住喉咙的鸭子，雷英东目瞪口呆看着后面进来的许爱周。
“好啊，臭小子，又在背后诋毁长辈了，看来今天我要替你父母好好教训下你了。”许爱周吹胡子瞪眼。
林海见他的确气得不轻，连忙上前好一番劝解，同许如云一起扶着他坐下，转脸对雷英东正色说道：“这位是许爱周，许老先生，湛/江船业大亨，现在是集团旗下的太平洋航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你怎么能如此不尊敬他呢？”
“原来你。。。。。。您就是许爱周先生啊！”雷英东傻了眼。
许爱周扭脸不看他，雷英东难堪地不知如何是好。
小云仙连忙去林海办公室泡了茶水，端出来送到老头手上，他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脸色依然难看。
“云仙，你去姗姗那边坐会，待会下班，我来找你。”林海柔声道，小云仙嗯了一声，出去后轻轻带上门。
“烟视媚行，哼！”许爱周冷哼道。
林海面子上有些带不住了。
这老头，其他都很好，要是牵涉到他侄孙女，臭脾气说来就来。
“哎，我说许老先生，您也算香江一个人物了，怎么能这么说别人？”雷英东脾气火爆，否则也不会刚才就和他怼上，此时见林海吃瘪，本就有气的他更看不下去，立刻跳出来。
“不就是一个歌女嘛，哪里不能说了？”许爱周撇嘴。
“好，好，许老先生，算我求您，我们谈谈其他可以不？”林海苦着脸求道。
“如云就深得大家门风，没有一丝烟火气。”许爱周捋着白须，自得道。
“雷兄，你不是有内地航运方面的问题，不如请教下许老先生，他可是做了二十多年的航运，华夏的航运业，除了卢作孚先生，许老先生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家。”林海急忙转移话题，悄悄对雷英东使着眼色。
雷英东却犟着脖子一言不发，根本不考虑兄弟情义。
没想到，林海随意提到的卢作孚，却引起了许爱周的强烈感慨。
“小林，你高抬我了，卢先生几似圣人，我是绝不能和他相比的。”许爱周连连摇头，神情暗淡下来，“可惜他不听我们圈内朋友所劝，现在啊，已经到了。。。。。。”
他手指指北方，叹息道：“国士无双，可惜啊。”
“卢先生是怎样的人，你们谁可以给我讲讲？”雷英东忽然开口，似乎兴趣很浓，他是疍民出身，文化不高，此时的眼界和阅历都很有限。
林海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状，虽然他对卢先生非常之了解，许爱周一幅孺子可教模样，喝了口茶，慢条斯理讲起来。
谈到华夏的航运业，就无论如何绕不开卢作孚先生，林海游荡江湖时，到过卢先生的家乡巴蜀合川，参观过卢先生的纪念馆，因此印象特别深刻。
这是一个具有浓郁传统人文精神的人，正如许爱周所说，几乎就是圣人。
只读过私塾，却当过师范大学教务长，编写过大量数学和英语教材。
后来生出实业救国之想，遂于1925年弃学从商，创办民生公司等一系列实业公司，十年后，民生公司将外国轮船公司逐出金陵以上之长江航段，一时名噪天下。
他最为人称颂的事迹，是38年武/汉失守后，组织了宜/昌大撤退，将150万人和大量物资，在宜/昌沦陷前成功撤离进川，史称“华夏敦刻尔克”。
就在上个星期，卢先生秘密北上，而香江圈内，早已广为人知。
许爱周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明年，卢先生亲自安排指挥，民生旗下撤至香江的所有轮船全部回归祖国。
可惜，后年，他就会，遗嘱中把民生捐献祖国，除了随身物品，没有给子女留下一分钱遗产。
在林海之前短短的20年人生中，因为教育所限，他没有什么非常尊敬和钦佩的人，唯有卢先生，完完全全彻底震撼了他，成了他人生道路上的明灯，以及警示牌。
他会学习卢先生的做人做生意，也会不断警醒自己，切莫行差踏错。
“卢先生真乃我们楷模！”雷英东拍案而起，朝许爱周鞠躬，脸色肃然，“谢谢许老先生赐教！”
“林兄，本来这次过来除了给货款，我还想责问你为何不让我来组织货源出口，现在才知道，与许老先生，卢先生这样的前辈相比，我不过是个雏鸡仔。”雷英东又朝林海鞠躬道，“谢谢林兄让我可以结识许老先生，也请林兄做个见证，我愿意拜许老先生为师！”
说完，他端起一杯茶，腾腾走到许爱周面前，扑通跪下，双手举杯过头，诚恳道：“请您收下我这个劣徒！”
在场三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镇住了。
许爱周看着满脸赤诚的雷英东，脸色变幻。
他已年近古稀，一生从事的航运事业却后继乏人，几个儿子都兴趣寥寥，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勾兑”林海，答应与林海旗下公司合并。
华夏生意人，哪个不想自立门户做老大，哪个真正愿意在人家手下仰人鼻息。
君不见，21世纪的美国科技公司，其ceo有很多是印度人，却很少有华人，不是华人水平不够，而是够水平的华人都已经拿了风险投资回国创业去了。
在何东第一次说过林海后，许爱周就已经尽他可能，把林海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林海是个有魄力和野心的生意人，可也是个厚道人。
通过加入太平洋集团，至少他的事业得以保留并会继续扩大，而他的子女也可以通过继承他的股份，长期安全地分享公司飞速成长的红利，并且不用操心公司琐事。
这个年代，收徒是极其严肃的事情。
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徒弟就是半子。
因此古代，徒弟一般会招做女婿，那就亲上加亲了。
如果许爱周答应下来，那意味着未来他的家族会和雷英东捆绑在一起，甚至他在太平洋航运的股份，也有可能转交到徒弟手上。
如果遇到一个居心叵测之徒，那不仅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甚至可能给子孙后代召来祸患。
“许老先生，我叫雷英东，疍民出身，家父早逝，全靠家母抚养成人。。。。。。”雷英东直视许爱周，开始介绍起自己的过往经历来。
等他说完，许爱周有些意动，问了句：“你现在成家没有？”
雷英东瞥了眼许如云，对方绷紧身子，竭力装出一副不在意模样，紧张纠缠在一起的两只手却出卖了她。
“已经成家，育有二子一女。”
许如云悄悄松了口气，偷偷看了眼林海，却见他蹙眉关注着雷英东，连余光都不带瞅自己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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