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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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么么哒-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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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傅笑眯眯地说:银子嘛……不怕敲,也不怕烧。只有纯银才能越烧越白,所以叫雪花银。

    原来这雪花银都是烧出来的?

    老年间又没验钞机,难不成衙门库房里入账前,银子还要先拿到火上烤烤?越想越有意思。

    老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清乾隆时期,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200多元人民币的购买力,十万两银子就是2000万人民币左右。知府相当于市长,乾隆朝真腐败,一个市局级官员三年能黑2000万!不过结合历朝历代的世相宦情来看——

    哎哟我擦,差不多哦……

    一想到在过去银子就是人民币,不由得让人心生欢喜。

    我也想戴戴,爪子太大,死塞活塞塞不进去,力气也用大了,眼瞅着把镯子捏得变了形。

    纯银软,却又沉甸甸的,有意思。

    武侠小说里,江湖豪客打赏,动不动兜里一掏,甩手就是纹银百两。

    真牛b!随身揣着几十斤沉的玩意儿,也累不死他……

    当真是越想越有意思。

    来来来,阿叔,锤子给我使使,先来半斤银子练练手。

    头一回上手,想打一个绿林暗器银飞镖,将来行走江湖时好行侠仗义。

    ……结果七搞八搞,镖没搞出来,搞出来一根曲里拐弯的小胡萝卜,一头粗一头细。

    我不服气,换一角银子,再丁零当啷一番。还是一根胡萝卜,银的。

    我大山东皇家艺术学院1998级美术系高才生,想当年入学考试专业第一,整栋男生宿舍动手能力不做第二人想。工笔、蛋彩、烧陶、模型、雕塑、篆刻、织毛衣、人体彩绘、伪造学生证……样样精通,如今诚心诚意给自己锻造把兵刃居然会不成?

    我运了半天气,然后尽量把两根银胡萝卜敲直……处女作宣告失败。

    老师傅说敲银子不是钉钉子,要先练好拿锤子。

    他说:你已经不错了,头一回上手就能打出双筷子来……

    筷子?这货是筷子?手指头粗的筷子?

    好,既如此,少侠我就用它吃饭了,谁拦都不好使。

    那天晚饭,我的筷子是对银胡萝卜。

    老师傅不忍见我自尊心受挫,为示勉慰,专门加了菜,豆腐和鸡蛋。

    菜是老师傅买的,小师姐炒的。

    和往常一样,老师傅坐中间,我和小师姐坐两边,她眼观鼻鼻观心,无声无息地端着饭碗。

    诡异的事情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三)

    小胡萝卜不好使,重,我夹菜速度慢。饭吃到一半时,忽然心里一惊,筷子停在菜碟子边,手慢慢僵了。

    筷子尖端黑了。

    菜里有毒!

    像我这种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内地小城青年,青春期几乎是由香港娱乐圈抚养长大的。

    多少年的录像厅港片教育,除了性启蒙,还给予我一生受用不尽的宝贵知识。比如太监都是反派,扫地僧都武功高强,比如但凡是主角跌下悬崖都死不了。比如滴血认亲,比如银针试毒!

    没错!银子变黑,菜里有毒!

    少安毋躁,后发制人,以不变应万变方为王道。

    我不动声色,瞟一眼老师傅,不像……

    他一脸的慈眉善目,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哪里有半分谋财害命的模样?

    可越是反派,越长得像好人,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可他图我什么?弄死我他有什么好处?抢我包里没吃完的煎饼?

    再看看小师姐,她好像又在发呆,筷子插在碗里,半天才夹起几粒米,动作机械又缓慢。

    她半天没夹菜!

    是喽,早就察觉你郁郁寡欢不正常,未曾想还报复社会反人类,谁得罪了你,你找谁去寻仇啊,何苦对我这等路人甲辣手摧花?

    一恍然大悟,胃里便隐隐抽搐起来,没错了,毒性发作了!

    刹那间,电影画面一幕幕飞驰在眼前,也不知我即将七窍流血还是一口鲜红从嘴里飙出来。

    立时三刻掀桌子,不是我的风格。

    后槽牙暗咬,我夹起一筷子豆腐,直通通地戳进小师姐碗里。牙缝里轻轻挤出一句话:小师姐,吃菜。

    她好像一时还没从恍惚中醒过来,慢慢夹那块豆腐,嚼吧嚼吧吃了。……看来不是豆腐,也对,白豆腐里下毒,易被人发现。

    我飞速环视饭桌,又夹起一筷子鸡蛋,这鸡蛋的颜色这么黄……不太正常。

    一筷子鸡蛋,直通通戳到小师姐碗上方,筷子一松,吧嗒一声落了进去。小师姐,吃鸡蛋。

    我瞟一眼手中的筷子……更黑了,没错,她把毒下到鸡蛋里了。

    小师姐微惊了一下,貌似从恍惚中醒来。

    她看了我一眼,“哦”了一声……

    然后她把鸡蛋吃了。

    然后她把那筷子鸡蛋夹起来嚼吧嚼吧吃了。

    ……吃得这么自然,看来也不是鸡蛋。

    嗯,此地乡野,鸡是土鸡,自然生土蛋,土鸡饿了吃草籽,渴了喝山泉,拉出来的土鸡蛋的蛋黄当然比较黄了。

    我又夹起一片洋芋,放进她碗里。

    洋芋红彤彤的,一定有问题!

    洋芋她也吃了……也不是洋芋,该死,我怎么忘了此地洋芋本来就是红心儿的。

    我又夹起一筷子菌子……

    我又夹起一筷子包菜……

    饭桌上的菜我给她夹了一个遍。

    她都吃了,并无半分迟疑,还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我脑子不够用了,犹豫了一下,我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夹了一坨递了过去……

    她平静地看看我,然后也吃了。

    我把银筷子擎到鼻子边仔细看,不对啊,是黑的啊……

    一旁的老师傅慢悠悠地感慨道:哎,好得很,一家人哦,不生分。

    饭桌上一片温馨,老师傅一脸的天伦之乐,连小师姐看我的眼神,仿佛都比往日和蔼了一点儿。

    他们以为我在传递友爱,在营造和睦家庭的氛围?

    一直到饭吃完,我也没能七窍流血,肚子痛了两下也不痛了。

    我纳着闷攥着银筷子,陪着老师傅抽饭后烟。和往常一样,小师姐无声无息地收拾碗筷。

    老师傅忽然想起了什么,点点我手中的银筷子道:你这筷子……

    我说:嗯?

    老师傅说:银子沾了鸡蛋会发黑,去搞点儿牙膏搓一搓。

    我是美术生出身,从小化学没及格过,转天qq上问了某学霸后才知道:熟鸡蛋散发硫化氢,遇到纯银,会在银表面反应生成硫化银。

    硫化银是黑色的。

    至于银针试毒这一公案,学霸解释如下:

    中国古代民间,不流行化肥、农药、以及肉毒杆菌瘦脸针,一般人也没条件购买断肠草或含笑半步癫……当年下毒索命之最爆款,主要是,俗名砒霜。

    古代生产技术落后,致使砒霜里都伴有少量硫和硫化物。

    砒霜里的硫遇到银,自然起化学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银。

    故而,在古代,出现银针试毒会发黑的情况是合理的。

    我问:那现在呢?银子还能当验毒工具不?

    他答:现在砒霜的提纯技术很发达,遇到银子不会再黑了,而现在大众熟知的各种毒药,如等,遇银后本就不会起反应,自然也就不会发黑。

    我说:真有趣,那这些毒药遇到什么会发黑?最隐秘的毒药又是什么?你再给我多传授点儿下毒方面的知识,听起来真长见识。

    他问:你想知道这些知识干吗?

    他警惕起来,不肯跟我多说了,后来还在qq上拉黑了我。

    那位学霸和朱令是同一个母校,他的反应我表示理解。

    朱令是谁?自己百度去。

    关于此次“菜里有毒”事件,我当然不可能自己打脸。

    老师傅和小师姐不会知晓我的内心戏,他们以为我频频夹菜的奇怪行为,是在表达友爱,我骑驴难下,自此经常给他们夹菜。

    没想到夹菜也能夹出化学反应来,渐渐地,我和小师姐之间的关系慢慢在改变。

    简单来说,距离好像拉近了,再和她讲话时,回应的字数多了、句子明显长了一点儿。

    比如之前我说:小师姐,用不用帮你洗碗?

    她会回答:不用,我来就好。

    现在她会回答:不用,你坐着吧,我来就好。

    你看你看,比以前多出来好几个字呢。

    (四)

    小镇的雨季寂寥。

    银匠铺没电视,老收音机刺刺啦啦我不爱听,时常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小师姐说说话。

    真是个绝佳的听众,不论我怎么bb,她都认真地聆听。

    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子的。

    凑近了仔细一看,哦,确实很认真,眼神是散的,她在认认真真地出神发呆。

    发呆这回事如果做得好,就是深沉。

    她一贯如此深沉,我慢慢也就习以为常,她走她的神,我吹我的牛……直到老师傅喊:来来来,你们俩都过来瞧瞧。

    瞧什么?自然还是瞧打银,老师傅传艺不说教,只说瞧。

    毕竟人聪明,审美能力高,动手能力又强,我很快能打镯子了,特别漂亮。至少我自我感觉是这样的。

    老师傅说镯子好打,铃铛难做,若哪天能把圆铃铛打好了,也就出师了。

    我正处于各种急于证明自己的年纪,自负天资聪颖,各种跃跃欲试。老师傅说铃铛嘛……你真心够呛。

    未承想,果真够呛。

    打铃铛需先打银皮,要又薄又匀的,不匀不是银皮,是中东古代硬币。

    光银皮就打了一整天,震酥了虎口才得了几片。

    然后把银皮敲成中空半圆球体。

    一打就瘪,一敲就漏。要是嚼得动,我一准儿把这堆中空半圆球体给生吃了!好不容易打出两个中空体了,怀着激动的心情对在一起……想哭。(中号)一个l(大号),不是一个型号,合不上……重做。

    终于敲出两个等大的中空体了,管他圆不圆球不球的,再说再说,反正终于打出两个等大的了,哆哆嗦嗦地焊在一起……怎么不响?哦,空心球儿怎么可能响,要捏开豆荚一样的一条缝,放响珠进去呀。

    ……焊得太死了,捏不开,重做。

    憋着满肺的三昧真火,如上工序重来一遍。

    怎么还是不响?

    哦,银铃铛不能放银珠子,要放铜珠子才能响……那就捏开换铜珠子。捏得太狠了,瘪了,重做。

    ……

    几番轮回转世,铃铛终于做好,当真是比考驾照还折腾,我心力交瘁,头发都白了几根。

    捧着心血去给老师傅交作业,他两根手指拈起来,咂着嘴瞧。

    阿叔,大家相识一场,有今生没来世,有话直说但讲无妨。

    他说:豌豆?

    豌豆?扁了点儿而已啊,你仔细听听,这不是能响吗?!

    想咬人,打个飞镖打成胡萝卜,敲个铃铛敲成豌豆?我是来当银匠的还是来种大棚蔬菜的!

    我使劲儿晃着扁铃铛:多别致,又不是卖不出去,能响就是铃铛!

    老师傅说:这个这个,可能真卖不出去……

    阿叔,你年事已高,接受新鲜事物有障碍,喂喂,小师姐,醒醒醒醒,你瞧瞧我打得好不好?

    我把发呆中的小师姐戳醒,把银铃铛搁在她手心里。

    她涣散着眼神,瞟了一下,敷衍道:哦,豌豆,挺好的。

    豌豆就豌豆吧,我拴个红绳儿挂在脖子上自己留着当传家宝……

    我戳醒小师姐时,她正在錾花。

    老师傅说女孩子心细,能沉住气,不然苏绣鲁绣干吗都是女红,錾花同理。

    小师姐确实能沉得住气,她錾花的样子我看着呢。

    这副模样不像个人,反倒像台机器,机器当然能沉住气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机器喘气?

    变身机器人的小师姐机械地錾錾錾錾錾……

    手虽然不停,眼神却是散的。

    阿弥陀佛,她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发呆而已。

    (五)

    我一度以为小师姐是天然呆,不关心人类,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那次“银匠铺自卫反击战”,才有缘得见月球的另一面。

    那天,一对衣着简朴的小情侣兴冲冲跑来,取出对门银器店买来的一对银戒指,请我们在上面刻名字缩写。

    他们依偎在门槛上等着,小师姐坐在柜台里做着刻字的准备。

    情话绵绵,声音虽小,但银匠铺更小,一丝一缕全飘入耳朵里。

    男生说:别人都是准备好车和房才结婚,婚礼上交换的也都是钻戒,我只能买得起银戒指,总觉得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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