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叮嘱育爷爷赶紧休息休息,好好将养这几天亏欠的精神后,李君阁和阿音准备带着娃子们下山。
听说在散客后的第三天,寨子里还要将牛头集中起来,念一遍祭辞。
然后到第十三天,祭司们又要再回来一次,将那些在鼓藏节祭典期间趁机混进寨子的恶鬼清扫出去,这个叫“扫寨”。
做完这一仪式,鼓藏节才算真正结束,寨子才算干净,娃子们才能回来。
不过这些东西,李君阁是见识不到了,山下还有放生节和长街宴需要准备,四月初八那可是转眼就到。
只好拜托苗娃,到时候拍几张照片给自己过瘾,这娃和阿代是要待到重新开寨才下山的。
阖寨之人都赶来相送,李君阁和阿音走在中间,娃子们簇拥在周围,乡亲们在外围,大家一起朝水云乡走去。
这次鼓藏节,绝对是悬天寨的荣耀,五百头牛的大祭,让四里八乡甚至远在下司镇的族亲们,真正领略到了悬天寨的实力。
这样的实力,四年前那是梦里都没有敢想过的,而这一切,就是眼前这个憨厚老实的皮娃,在短短的几年内,给悬天寨带来的翻天覆地的改变。
阿音经常都觉得匪夷所思,二皮在哪哪的评价都是狡猾,皮,不好骗,眼珠子一转一百个主意。
可偏偏在寨子苗家人这里,怎么就变成了踏实,憨厚,肯卖力气,净吃亏还不生气。
对于寨子里的淳朴人家看来,净吃亏还不生气,憨厚老实那还是往好了说,其实几乎都能跟憨包娃子划上等号。
难怪霸王猇和皮娃都能这么亲,实在是因为这孩子心地纯善啊……
自家老公在寨子人心里形象如此之好,阿音当然不好检举揭发大义灭亲。
可时不时却在腹诽,有一种不怕吃亏,叫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跟憨厚老实那是天壤之别的两回事好不好!
来到缆车站,李君阁转身对大家说道:“多谢大家让我这个汉娃子一起参加你们的大祭,我实在是荣幸。”
“老话说得好,‘误了一年春,十年展不伸。’今年为了好好过节,把乌金米的种植时间提前了一周。这事情还要拜托大家多看顾着,如果需要补秧什么的,及时通知山下头。”
阿音却没有这么客气:“这个节过完,寨子里的卫生条件,游乐设施,花草林木,估计好多地方需要恢复,还有野鸟们,也要重新招回来。”
“这十三天正好就是个机会,该过的节我们过,不过过完后该接着怎么生活,我们还怎么生活。”
“爷爷告诉过我,老时间里苗家人过鼓藏节,把不少寨子可是过得负债累累,衰败不堪,那样打肿脸充胖子的过法我们不要。”
“但是我们也不能因为能过鼓藏节了,杀得起牛招待得起众多亲戚了,就觉得自己多了不得了。”
“不能因为一个节,就改变我们的心态,我们的生活方式。这就是一个祭奠,一个节日。”
“我们把最好的献祭和祈愿给了神灵和祖先,把欢乐和亲情给了亲人和朋友,这就够了。”
“但是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我的意思大家明白了吗?”
阿音一认真起来说话,连育爷爷都有点犯怵,更别说寨子里的其他人了,不管明白没明白,先点头再说。
李君阁赶紧出来打圆场,笑道:“阿音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次搞鼓藏节的目的,不是为了向四里八乡炫耀我们悬天寨现在过得有多好,也不是为了把亲戚们都招来显摆招摇让大家羡慕嫉妒恨。”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单纯的为了追思先祖,祈求神灵保佑。”
“保佑什么呢?保佑我们的寨子变得更好,保佑我们这一支族人都过得更好。”
“老话怎么说来着?‘心诚则灵’,反过来说,心不诚,那就不灵。”
“要是怀着向四里八乡显摆炫耀的心思祈求神灵保佑,神灵会保佑我们吗?怀着向同宗支系显摆炫耀的心思供奉祖宗,祖宗会安心吗?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想怎么做,大家就很明白了吧?”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嘛!阿音这妮子读了几年大学,又当了几年官,现在小脸一唬下来就跟小时候一样,那官威先就让自家个觉得心虚,哪里还有心思想她说得那些道理。
还是皮娃平易近人,道理一说就通透明白!
好翻译!
他们都忘记了村委会主任其实不是什么官,而且人家皮娃其实也读过大学。
总打心眼觉得这娃和何二虎是一个路子,山下上来的跑山匠嘛!
和众人挥手道别,阿音和李君阁领着娃子们回到了李家沟。
将孩子们送去学校,李君阁和阿音回到家中,又是好一通汇报。
苗家至高祭典,这样的大场面说头自然很多,尤其是家里边一群娃子,更是听得入迷。
苗家的各种神秘仪式,传说,什么老牛魂,新牛魂,请神灵,请祖宗,竹签杀鸡,枫树架牛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让娃子们又害怕又舍不得跑开。
偏偏说这些又是李君阁的强项,当年能把小美跟任晓芊说得主动钻猪儿虫和王从军被窝的人,现在更是说得口若悬河云山雾罩。
后果就是王美娴不单独睡了,要和阿音婶婶挤一个被窝。
阿音看着悻悻地抱着被子枕头去书房的李君阁,不由得吃吃直笑,这才真是作茧自缚。
奶奶的俏皮话怎么说的来着?蚊子遭扇打,只为嘴逞能!
……
下山是三月十七,次日起来就是三月十八了。
三月三,螃蟹爬高山。
玉龙溪边的卵石滩,水洼里,螃蟹开始上岸,蜕壳。
李家沟的河边沙凼里,桃花水母又有了踪影。
法王寺,三台观,两处的茶叶开始产出。
加上还有二十天便是放生节,李君阁好久没有见着果山师傅了,干脆去法王寺一趟,准备以商量放生节事务为借口,美美蹭果山师傅一顿豆花饭,顺便骗几斤茶叶回来。
现在来法王寺的香客也蛮多,李君阁一路上山,见到有两个中年人,看样子是外地来的,一人拎着两桶油,走得一步三喘。
李君阁轻快地越过他们,就听一个中年人喊道:“小……小兄弟你等一下……”
第九百八十四章 入门(求票求各种票)
第九百八十四章入门
李君阁又倒了回来:“大叔有啥事?这里上法王寺就一条道了,沿着这红石板路上去就是,不用问路。”
那中年人挺着个大肚子,说道:“不是……你能不能帮我们挑油?我们有点走不动了,不白干啊,给你二十……不三十!”
李君阁笑道:“你们怕是来错庙门了,法王寺的和尚,不接受供奉的。”
另一个中年人说道:“小兄弟你可别胡说,我们走了这么多庙,没听说那个庙不接受供奉。”
大肚子中年人也说道:“就是就是,小兄弟你看来是不懂佛,佛家大开方便之门,不管你觉得什么方式会使你向佛,佛家都会认。”
“你看啊……你可以抄经,可以吃斋,可以布施供奉,不管你用哪种方法入门,都是好的。”
李君阁说道:“我不是跟你们抬杠,既然你们觉得供奉是好的,那就该身体力行啊,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加油吧,那我从精神上支持你们!”
另一个中年人说道:“小兄弟你别闹,是不是嫌钱不够?那我们再加一十,四十!四十行不行?”
李君阁都要笑倒了:“四十都够买一桶油了吧?你们直接往法王寺功德箱子里丢两百块钱不就完了?”
大肚子中年人说道:“那怎么行?那样多不虔诚?”
李君阁将衣服脱下来,拧成条穿过四个油桶提手,然后打了一个结,将油桶调整好位置,两前两后挂在肩膀上:“行了,那就走吧。”
一路上俩中年男子就给李君阁洗脑,要他皈依佛门。
李君阁俏皮话一箩筐,见招拆招,就是不上套,将一路行程走成了辩论会现场。
快要走到山门前,胖子中年人摸出手机,对另一个中年人说道:“我手机里存着菩萨生日表,菩萨多,说不定今天就是哪个菩萨的生日,那就正好了。”
另一个中年人点头称善。
李君阁不忘吐槽:“什么呀,我们李家沟的老话,罗汉请观音——客少主人多!你们要是有罗汉生日表,那才管用!”
大肚子中年人都懒得理他,摸出手机来一看,农历三月十六是准提菩萨生日,三月二十五是多宝佛生日,今天正好落在中间,不由得大为丧气。
李君阁都笑得不行了:“两位大哥,这到底是你们敬奉菩萨,还是菩萨迁就你们?”
大肚子中年男人说道:“小兄弟我发现你对菩萨没有一丝尊敬之心啊,之前说的信佛这事情,考虑得咋样啊?”
李君阁笑道:“有位菩萨普度世人,可以说现在中国能有这么多人口,这位菩萨功不可没。她的生日在八月初一,二位要是能够说出这位菩萨是谁,我立马就信。”
大肚子中年男人再次摸出手机:“那还不简单?等我查查看……咦表上边没有……”
就听一个声音说道:“阿弥陀佛,八月初一是红薯的生日,皮娃你又在调皮了。”
李君阁转过身来,就见果山师傅一身灰布短打,背着一背篓的竹笋,袖子挽在胳膊上,手里拿着一把柴刀。
李君阁笑嘻嘻地说道:“两位施主给寺里送了四桶油来,说是布施给寺里的,还说一路行来,已经布施了很多寺庙了,佛法深湛,要感化我信佛呢。”
果山师傅也不以为意,对三人施了一礼,说道:“两位施主同我一道入寺奉茶吧。”
进入法王寺,果山师傅将背篓放下,招来弟子处理后续,让李君阁将油也放下,带着两位中年人先去茶室,自己随后就到。
没一会果山师傅到了,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开始坐下来给三人匀茶。
茶室布置得很清雅简洁,新出的佛心茶非常棒,两位中年人喝得连连赞叹。
交谈了一阵,果山师傅说道:“两位远道而来,法王寺足感盛情,不过我还是想对两位说几句话。”
大肚子中年人恭谨得很:“师傅你说。”
果山师傅说道:“刚刚皮娃把你们一路来的事情给我讲了,我佛家大开方便之门,这个是没错,但是大开方便之门的本意,两位却弄错了。”
“开门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让人进来。既然方便之门已经打开,那就往里进啊。”
“佛家的要义,是明心见性。凡夫与佛本无差别,差别只在迷悟之间。”
“生存的过程,皆在‘无常’中造就。‘无常’,即是对自己在生存过程的取向和选择中,对自我成长的历练。”
“在人生的每一日当中,一切生存取向,有时是一种经验的累积,有时是一种学习的成长,有时是一种过程的穿流。”
“每一个选择,皆关系着自己的灵性是上升还是下坠。努力让自己的灵性上升,用自己的灵性来明悉与体证无常,这就是修行。”
“简单了说,就是通过学习和验证,不断提高修养,完善自我,眀澈宇宙。最后达到大智慧,大圆满。”
“这才叫‘得其门而入’。”
“两位的做法,倒有些类似于已经走到了佛教的殿堂门口,却停下了脚步,将那大门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大门它就是大门,即使你将它擦拭得再干净,甚至给它涂漆雕花,弄上装饰,它依旧只是一道大门。而你们,依旧还在门外。”
说完从茶室书架上去下三本书:“禅宗的檀越来,我都推荐这三本书。对学佛而言比较稳妥。”
“你们可以先从这本《菩提道次弟广论》学起,如果实在不感兴趣,也可以直接看这本《六祖坛经》,之后再学前一本。”
“《坛经》文字比较浅显,并不难懂,且名言警句多,学起来不会太吃力。”
“另外,《坛经》本身分宗宝本、曹溪本和敦煌本等多种。我这里是缮写时代最早的新敦煌本,即敦博本。”
“既然文字本就浅显,因此市面上众多的坛经校释书,那就只作为参考便可,不要以其中校释为圭臬。”
“从自己内心出发得到的原文解释,那才是最为宝贵的。”
“之后可以看看《金刚经》。金刚经在唐以后一直是禅宗‘印心’的佛经,它的注释本也很多,六祖本身就有一个《金刚经口诀》。”
“若求通俗易懂,我推荐这本南怀瑾的《金刚经说什么》。”
“这三本书,我送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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