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被容许的范围- 第3部分

（四）　

　　1　
　　　日子总要过下去，无论多不堪。　
　　　我跟明远仍旧保持着他所谓的平衡。　
　　　他还是不定时的过来，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　
　　　但，在我这里，变了。　
　　　也许从我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就变了。　
　　　与之相反的是，我从没告诉过明远我爱他。　
　　　这仨字儿太空泛，太不值钱。　
　　　那天他很明白的告诉我，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婚，我相信我的心死过去了。　
　　　他伟人样的嘴脸衬托出我标准小人的嘴脸。　
　　　
　　　明远还是明远，他还是会那样准时上班，还是会那样精心的照顾花草，还是会那样窝在我怀里看电视，还是会那样放荡的索取我的热情。　
　　　可，我开始消沉。　
　　　我不是爱上什么人就非要他爱我，不是的。　
　　　我是受不了我明明知道他爱我，却明确知道我得不到他。完整的他。　
　　　我被这种见不得光的感情折磨。　
　　　我从不害怕对谁说我是个同性恋，但我害怕成为一个情夫。　
　　　
　　　明远出差的时候，我总会一早等在他家楼下，送他去机场，给他买一杯咖啡，叮嘱他早回来。　
　　　有次本来预定他要在山东开会一周，是参加一个博览会，他却在最后时刻跟我一起决定翘掉，因为没人会去注意他有没有去。　
　　　那天很不巧，他十二点的飞机，我等在楼下，竟然看到他太太跟他一起下楼，他们还一起上了车。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只得跟着。　
　　　机场，他太太陪他等了一会儿，而后离开。　
　　　明远看见我了，他太太一离开，他就过来，笑，说，去哪儿？　
　　　那一刻我感觉糟透了。　
　　　
　　　2　
　　　陈太太偶尔会来我们公司，每次我看到她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每次明远送她出去，我看着他们的背影，都几乎把手里的笔折断。　
　　　我的愤怒日积月累的增加。　
　　　一想到他下班回家对他太太说我回来了，一想到他跟她一起吃晚餐，一想到。。。。。。想到他们生活中跟我们生活中雷同的细节，我就处于崩溃边沿。　
　　　莎士比亚说，像空气一样轻的小事，对于一个嫉妒的人，也会变成天书一样坚强的确证；也许这就可以引起一场是非。　
　　　雨果说，一个嫉妒的人就是一个贪婪的人。　
　　　哈里法克斯说，怨恨有时还会喘息，妒忌却不会。　
　　　我快被嫉妒给烧死了，就好像我快要被他的爱烧死。　
　　　
　　　我想跟明远分手，彻底的，就当我们从未认识。　
　　　可我做不到，每当我看到明远温和的笑，我只会更陷进去几分。　
　　　我想得到他，完整的他。　
　　　有时候，早上睁眼，明远就躺在身边。　
　　　然后我看着他起床，刷牙，刮胡子，做早餐。　
　　　我吃早餐的时候习惯看报纸，我妈说这是我爸传染给我的坏习惯。　
　　　明远就会纠正我，不厌其烦的。　
　　　他说，你的胃不要了？　
　　　
　　　明远渐渐的、逐步的，渗透进了我的生活。　
　　　吃饭的时候我会习惯性的看他。　
　　　窝在沙发上我会习惯性的去抱他。　
　　　洗澡的时候我会习惯性的喊他给我拿衣服。　
　　　很多习惯性动作。　
　　　甚至，是回我妈那儿的时候带上他。　
　　　他跟老头老太太关系不错。　
　　　
　　　我跟一个女人的老公交往了快三年，他妻子居然一点儿不知晓。　
　　　你说这是一对什么样的夫妻？　
　　　
　　　3　
　　　人都是不受控制的动物，即便他们宣称他们有理智。　
　　　明远也在起变化。　
　　　他开始越来越贪恋我给他的生活，他开始忧心忡忡，他开始厌恶他原本的生活。　
　　　一起吃过晚饭，他刷碗的时候忽然说，〃你知道吗，那天我回家，看她在做饭，忽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我正擦桌子，抹布狠狠一摔，〃别再给我说这种话，这种话我听够了，或者你变变，或者你无视。〃　
　　　明远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是的，我真的受够了，受够听他说起他太太，说他不爱她，说他。。。。。。　
　　　说了也没用，说了他也不会离婚。　
　　　
　　　矛盾爆发在那天，那天明远半夜两点敲我的房门。　
　　　狼狈不堪。　
　　　我问他怎么了，他闷头不吭声。　
　　　给他倒了点儿酒，他喝的很快，一会儿的功夫一瓶红酒消失无踪。　
　　　〃是又打架了？〃　
　　　良久过后，我绷不住了问。　
　　　他僵硬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　
　　　〃她今天阴阳怪气的问我为什么不向她示好表示想Zuo爱，问我是不是外面有了别人。〃　
　　　我叼着烟，不去看明远。　
　　　〃后来我们就吵了起来，她拿了菜刀胡乱的砍。〃　
　　　〃离婚吧。〃　
　　　我吐出一口烟。　
　　　这一次他没有反驳，而是靠进了我怀里。　
　　　
　　　我天真的以为那会是一个契机，是明远离开现在的生活，离开太太来到我身边的契机。　
　　　可。。。。。。　
　　　他没有。　
　　　他还是他，冷静下来又是一个女人的丈夫。　
　　　
　　　后来他们又争吵过很多次，战火不断升级。　
　　　甚至，他岳母还搬到他们家住，内在意思就是我约束你。　
　　　我承认这其中有我的缘故，因为我，明远去厌烦她。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的结局总是固定的：他不会离婚。　
　　　
　　　在那天看过一个对三毛女士的回忆之后，一句话给我启发很大：真正的爱情，绝对是天使的化身。一段孽缘，不过是魔鬼的玩笑。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发现了我不可能浅尝辄止，故事写什么样的开头都可以，我们都去期盼一个美好结局。　
　　　而对我跟明远来说，我们永远也不会有了。　
　　　
　　　4　
　　　分手是我提出来的。　
　　　那天我跟明远很温馨的一起做了晚饭。　
　　　前一秒他还在说他的律师证要重新验证了，后一秒，我说，〃明远，咱们分开吧。〃　
　　　他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却没有抬头。　
　　　〃分开吧，分开对你我都好。我的等待不能是一个永恒，我也不是无欲无求的人，我的要求其实一直都很简单，那就是跟你一起生活，过你跟我的日子。但。。。。。。〃　
　　　他喊我的名字，我不应。　
　　　那顿饭我们最终还是吃完了，寂静无声的。　
　　　他还刷了碗，整理了厨房。　
　　　他开门离开的时候，我对他说，明远。。。。。。　
　　　我想说出那句我一直欠着他的我爱你。　
　　　他却带上了门，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眼睛湿润了。　
　　　我忽然想起了那一次我看到他哭，在那个汽车电影院。　
　　　此时此刻，当贪婪将我吞噬的时刻，我早已忘记明远是个重感情的人，在枷锁所容许的范围内，他倾其所有的在付出。　
　　　这是他的一贯规则。　
　　　
　　　此后的生活还是照旧，但我越来越不愿意去上班，跟他在一个写字楼我就难受。　
　　　我开始迟到早退，温总训了我几次。　
　　　我照旧能看到明远优雅的上班下班。　
　　　我写了辞呈，也没联系别的公司，就想短暂的安静一下，经济上至少还允许我这么做。　
　　　
　　　去交辞呈的时候，温总的助理说明远正在跟温总谈话。　
　　　我想不到他会跟他谈什么。　
　　　直到他出来，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说，我辞职了。　
　　　我拿着辞呈定定的看着那背影。　
　　　温总的助理喊了我几次，我都没有听清楚。　
　　　
　　　办公室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传言，Cherry说陈明远跟太太要移民了；mindy说什么啦，不是的，是他太太怀孕了，他要照顾她；sarah说，都不是，好像是他父母生病了。　
　　　陈明远的离职又一度成为了办公室的焦点，人人的说法都不同。　
　　　一周后，这个话题就被新的话题取代，恐怕没有多少人会记住他。　
　　　
　　　周日起来我特别心慌，鬼使神差的接到了明远的电话。　
　　　我看着他的名字接的很快。　
　　　他语调很好。　
　　　我们聊了一会儿，然后明远说，我要离开北京了。　
　　　他说他想换个城市生活，太太跟岳母已经先过去了。　
　　　我在电话另一端仿佛成为了空气。　
　　　他说，周三的飞机，上午十点四十五，你会来送我吗？　
　　　我点点头对着空气说，会。　
　　　他说，以后还能是朋友吧？也许偶尔写写邮件打个电话，然后笑。　
　　　我闷不吭声。

（尾声）10：57　

　　有人在机场大厅门口拉住了我。　
　　　我摘下耳机，回头去看，是他。　
　　　他看着我，什么也不说，只是抱住。　
　　　我抬头看天，飞机正渐渐变成一个盲点。　
　　　还来得及吗，他问。　
　　　我不知道他是在问我还是问自己。　
　　　
　　　应当惊恐的时刻，是在不幸还能弥补之时；在它们不能完全弥补时，就应以勇气面对它们。丘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