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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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我们-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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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做模拟卷。

    汗水都滴在试卷上,再用胳膊一抹,划出一小片浅浅的水迹,几秒钟内就干掉,在卷子上留下小小的褶皱不平。

    一年这样快就过去了。

    《同桌的你》是怎么唱的来着?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其实不是这样的。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快考试前的那几天总是在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能不能给我个痛快的?可时间就是一分一秒慢悠悠地走,一点儿都不同情我们的煎熬。

    倒是考完之后的那个暑假过得飞快。

    我伏在桌子上,整张脸都贴在余淮刚给我买来的可乐罐上,汲取铝罐上珍贵的凉意。

    我的下巴压着一张刚发下来的数学月考卷子,鼻尖对着的地方正好是个红叉。

    “付出和结果之间的关系,如果真能用个公式算出来就好了。”我感慨道。

    如果这样,人间会少多少伤心。

    “只能说大部分情况下是正相关,但是算出来是不可能了,这变量也太多了,还要先一一验证相关性呢。”余淮说完这一串我听不懂的话,就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子可乐,满意地打了个嗝,大大咧咧地坐下来。

    我两只眼睛都努力看向鼻尖那个方向,看成了对眼。

    那一长串的1/看上去怎么那么像蜈蚣,手脚并用地在我鼻子底下爬,满卷子爬。月考时,我都快要把笔头给啃烂了,还是一道也做不出来。

    数列啊数列。

    我刚从三角函数的大坑里爬出来,就跌入了数列的大坑。

    每学习一个新章节,我都要经历一遍“我靠这都是啥”—迷茫—艰难开窍—好不容易学会了却发现已经赶不上趟儿了的沮丧过程。

    我坐起身,烦躁地收起了考卷。

    知道吗?小时候我可羡慕大雄了,因为他有哆啦a梦。大雄从小傻到大,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这不要紧,他还拥有那个从抽屉里爬出来的蓝胖子,蓝胖子会帮他;帮不了他,也不嫌弃他。

    我小时候每天放学都会拉开抽屉检查一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哆啦a梦才会来。

    这一直是我的梦想。

    现在这个梦想还是实现了一部分的,我是说,我变成了大雄。

    自打上学期期末考过后,我的成绩就这样稳定在了我们班的35~40名区间段。怎么往前使劲儿都没有用了,因为前面的人也在努力。

    有时候上课的间隙,我会忽然走神儿。夏天我们换了白色的纱质窗帘,阳光透过白纱照进室内,每个人的脸上都像偶像剧一样打了柔光。又轮到我们这一组坐在窗边,虽然偶尔会很晒,但可贵的是一直都有风经过。窗帘常常被风扬起,拂过我的脸,落下的时候会温柔地将窗边的人笼罩在其中,遮挡住视线。

    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短命小堡垒。

    有时候被罩在其中的是我和余淮。我们会对视一眼,笑,然后他将身上的窗帘打掉,继续低头去写字。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身上。我蓦地想起初见的那天,他就这样坐在这个位置,在我的镜头下“写,最好的时光”。

    最好的时光。

    更多的时候,被罩在里面的只有我自己,连余淮都被隔在了外面的世界。讲台,老师讲课的声音,黑板上方红色的八字校训,琅琅的读书声,都在纱帘之外,他们都没发现我不见了。

    我不会像余淮一样急着摆脱窗帘的纠缠,而是抵着下巴,安然享受这一分钟的失踪。

    好像这样就不用面对困扰我的一切问题。时间不可阻挡地向前,但是可不可以偶尔也忘记一下我呢?

    上个星期五,张平下发了一张表格。

    《振华中学2003级高一学年文理分班志愿表》

    拿到这张表的时候,余淮扫了一眼,随手就扔进了书桌。张平的声音从讲台前悠悠传过来:“这张表呢,打算留在咱们五班学理科的同学就不用填了,有学文意向的同学填好了之后让家长在最后一栏签好字,期末考试之前统一上交。”

    我捏着这张表。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

    “回家和家长好好商量商量啊,我的建议呢,是这样的,”张平双手撑在讲台上,对着台下各怀心事的同学们说道,“有些同学本来就志向坚定,一早打算好了,那当然最好。对犹豫不决的同学来说,我的建议呢,是在考虑的时候啊,这个,要以兴趣和能力相结合为原则。”

    “没听懂!”β举手。

    这时候,全班都在窃窃私语,躁动的情绪暗潮涌动,只有β还在耐心听着张平絮叨这些废话。

    “能力就是成绩啦,当然要选自己有优势的方向啊,这个我就不费话了,大家回去好好研究自己大考小考的各科成绩,不光要研究现状,还要研究潜力。”

    对于β搭茬儿,张平很高兴,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兴趣呢,也分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你对理化生和史地政这两个方向课程的兴趣,也就是高中课程上的文理方向;第二个层次,指的也就是你大学的时候想学什么专业了。想当数学家,就去学理科;想学中文系,那自然去学文。早点儿考虑,也就能早点儿树立未来的人生目标,这是好事。”

    我拿着表,虽然有些恍惚,但张平的话还是钻进了脑海。

    是啊,耿耿,你想做什么呀?

    我转过头,看着正专心致志地写化学练习册的余淮,问题脱口而出:“余淮,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余淮愣了愣。

    他转过头看着我,本来想要笑我的,可是看到我脸上严肃的表情,不由得也收敛了玩闹的心情。

    “不知道呀。不过,”他放低了声音,“我是想去清华读工科专业的,本科毕业后申请出国读博士,再后面的事情,我没想过。”

    一年过去了,他对我也渐渐敞开了心扉——曾经校庆大扫除的时候死活都不肯承认自己想要考清华,现在已经能够轻描淡写地对我一笔带过。

    余淮盯着窗口不远处的那棵树,半晌才收回目光,笑笑说:“想那么远没必要,反正先这样打算着吧。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我摇头,朝他不好意思地笑,捏紧了手中的分班志愿表。

    他看了一眼,动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他曾经说过不要我学文,可我忘了问他为什么,就急着答应了。

    现在想问,又问不出口。

    这个曾经对我说“说真的,别学文”的少年,真的站在关乎我未来命运的十字路口上,却不敢再轻易地说出不负责任的怂恿与挽留。

    我记得中考那年,我们班的万年第一名在纠结了整整两个月“我这种边缘水平万一失手没考上振华可怎么办”之后,终于在中考前一个月,下定决心签下了师大附中的加分录取协议。

    第一志愿报考师大附中,考砸了也会有二十分的额外加分保驾护航。

    在那之后,她彻底放松下来。卸去了考振华的压力,人生中没有了不确定性,她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起来。

    中考的时候,因为心态放松,自信上场,她考出了一个以前模拟考试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高分,超出了那年振华统招录取分数线整整五分。

    要知道,她以前的努力目标还仅仅是振华自费呢。

    师大附中高中部也是所好学校,但跟教育界寡头振华中学还是没办法相比的。师大附中高中部招生组开心了,可万年第一用这种方式与心心念念三年的振华告别了。

    她在家里哭了整整一个星期,连同学聚会都没有参加。

    万年第一签师大附中的合约是为了保底,属于对报志愿和录取政策研究之后的稳妥选择,防止自己失手之后不光上不了振华,连其他重点高中也失之交臂。现在她得到了那个保底的结果。

    纵使得偿所愿,到底意难平。

    拥有99%可能性的人,从不犹豫,比如余淮,比如沈屾。

    拥有1%可能性的人,也从不遗憾,比如我们初中毕业班的大部分人。

    最难过的就是夹在中间的人,比如万年第一,比如我。

    本该放在自己手中的,我们却交给了翻云覆雨的命运之手,还假装这都是自己选择的,甘之如饴。

    从兴趣的角度看,学文科对我这种都不知道未来想要干吗的人来说,算不上损失。从能力的角度,对我来说,背年代大事总比配平方程式简单。所以最终该选啥,没什么好犹豫的。

    是啊,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看着身边那个被窗帘罩在其中的男孩的侧脸,还有窗帘外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一张张在我被球砸出一脸血的时候,围在身边的面孔。

    我爸妈为了我学文理的事情,在电话里聊了一个多钟头。

    最后的决议是,当然去学文啦,还用想吗?

    我很奇怪,那一个多小时他俩到底还说了啥。

    我没说什么,只是像只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了期末复习资料堆里。

    简单和β很早就决定了要结伴去学文科。

    要学文的是β,简单是被她强硬拉过去的。β学理科只有死路一条。几次考试都徘徊在倒数十名左右的β属于只有1%可能的那种人,学文是解脱。她爸妈至今还没有让她去北京读书的打算,所以保守估计,β在振华至少还有一年时间好混。

    “人的日子当然要越过越舒坦啊,我好不容易投一次胎,不是为了跟自己过不去的!”

    她说着,左拥右抱,大力揽住我和简单。

    “小妞们,跟我一起投入充满人文关怀的新人生吧!让开普勒和门捷列夫这些贱人手拉手滚出我们的生活吧!”

    我和简单一头冷汗。

    β再接再厉:“而且,谁说我们是因为学不好理科才学文科的?我们是因为真心喜欢文学!”

    “可你的理科的确很烂。”我轻声说。

    “那又怎样?!”β一梗脖子,“老娘最大的本事,就是把我做不到的事儿,说成我不想做的,怎样啊?!”

    但是才过了一下午,β就啊啊啊大叫着,神情无比狰狞地将分班志愿表撕了个粉碎。

    起因是这天下午,β贱兮兮地跑去地理、历史和政治办公室,分别跟教五班的三位老师就她学文的前景聊了聊。

    在文理分科志愿调配期间,文科办公室空前热闹,在高一学年备受冷落的三门学科此时差点儿变成心理诊所,因为各种原因纠结犹豫的大部分姑娘和少部分小伙子都喜欢跑去寻求安慰和自信心。

    文科的老师们也都很有耐心,开始给她们讲述自己带过的历届文科毕业班的辉煌传奇,那些此时已经活跃在各行各业前沿的学长学姐的故事化作了一针针鸡血,让本来怀疑自己没法儿学理科是不是脑袋太笨的沮丧同学瞬间爆种子复活。

    但是β和地理老师吵了起来。

    教五班的地理老师很年轻,曾经因为余淮展现了物理方面的才华就不甘示弱地把课讲成天书的小姑娘,心气儿本来就很高。当β流露出自己理科成绩很差只好学文科的意思时,地理老师不知怎么就忽然被踩了尾巴。

    “你这样的也别来学文科了,文科可不保证能让你成绩变好,文科也不简单的,想来走捷径的还是哪儿凉快去哪儿吧。反正如果未来还是我教你,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β摔门冲出了地理办公室,立刻决定,孙子才学文呢!

    她对人生重大选择的轻率态度彻底震撼了我和简单。β却振振有词地说:“你以为人生真是你选的啊?所有选择不过都是一时激情,你是看不清命运走向的,选啥都有道理,只要你会说,会说的人咋活咋有理。”

    反正她是够会说的了。

    β在教室后排空地站着,啊啊啊叫唤,把地理老师羞辱她的话学了个十成十,然后唰唰唰将学文科的志愿表撕成了碎碎的纸片,一挺胸,一仰脖,把纸片朝天一撒。

    哗啦啦,比下雪还好看。雪中央站着义愤填膺的β,那姿态,啧啧,铁骨铮铮。

    “老娘要是再起一丢丢儿学文的念头,β倒着写!”β指天誓日地大喊。

    全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然后生活委员站起来,指着β说:“不愧是咱们五班的人!有骨气!——但是,β你还是要把地扫一下。”

    下午自习课上课前,我偷偷翘了课,跑去了高二区。

    “学姐你好……”我拦住一个正要出门的女生,“能不能帮我叫一下洛枳?”

    女生很漂亮,虽然只差了一个年级,但比凌翔茜的美要成熟很多。她没穿校服,红色的针织衫成了绝佳的背景墙,衬着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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