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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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不详-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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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菲意识到法斯正聚精会神倾听着他们说话的内容,于是小心地扭了扭头,
好让自己不错过一字一句。有些用字艰深到他听不懂,不过他喜欢那些声音,哪
怕是那个杀人凶手的。他们听来像演员,就跟法斯一样,但是那位女士的声音给
了他最大的乐趣,因为它有种柔绵的音调,令他想起他妈妈。

    “你知道,南西,我想我之前实在太愚昧了,”那较老的男人说,“我一直
以为敌人跟我很接近……但我想你可能是对的……我想也许就是这些人在残杀爱
莎的狐狸——难以置信的残酷,那是一种病态——嘴巴砸得粉碎,尾巴被活生生
的割——”

    没头没脑地,伍菲的世界忽然爆发出一连串的动作,耳朵被一双手掩得发聋,
整个人被头下脚上倒转了过来抛到法斯肩上。他晕头转向,惊骇哭泣,被扛着跑
过树林摔到火堆前的地上。法斯的嘴巴紧逼着他的脸,牙齿缝里挤出的字眼他只
听见了一些。

    “一直……看着?那女人……什么时候……来的?……听见他们说什么?南
西是谁?”

    伍菲完全搞不懂法斯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他看见他伸手要摸口袋里的剃刀,
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在干什么?”贝拉挟怒质问,推开法斯在那吓坏了的孩子旁边跪下,
“他是个小孩,看在基督的分上,你看看,他吓得魂都没了。”

    “我逮到他偷偷溜到大宅那边。”

    “那又怎样?”

    “我不想他坏了我们的事。”

    “耶稣!”她吼道,“而你觉得把他吓得没了半条命是个好法子,过来,达
令。”她说,双臂抱起伍菲站起来。“他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她指责法斯,
“你没好好喂他。”

    “你该怪他妈妈扔下了他,”法斯漠然道,从口袋掏出一张20英镑的纸钞,
“你喂他,我没空,这点钱够他吃一阵子的。”他把钱塞入她的手臂和伍菲的身
体之间。

    贝拉疑心地瞅瞅他,“你一下子哪来的这么些钱?”

    “跟你他妈的不相干,至于你,”他说,一只手指直伸到伍菲鼻子下,“要
是我在那个地方再逮着你,你会希望你没生下来。”

    “我不是有心坏事的,”小孩哭叫,“我只是去找妈妈和小柯布,他们总得
在什么地方,法斯,他们总得在什么地方……”

    贝拉把几盘肉酱意大利面放在她的三个孩子面前,嘘嘘作声叫她们别吵。
“我要跟伍菲谈谈,”她说,靠在他旁边坐下,鼓励他开动。她的孩子全是女生,
向陌生人严肃地行了一会儿注目礼后,便听话地把头垂向盘子。其中一个看来比
伍菲年长,另外两个跟他不相上下,使他觉得置身在她们当中很是害臊,因为他
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有多脏。

    “你妈妈怎样了?”贝拉问。

    “不知道。”他咕哝道,瞪着盘子。

    她拿起匙子和叉子放进他手里。“来,吃吧,这不是施舍,伍菲,法斯付了
钱的,别忘了,要是他发觉物非所值要气疯的。”她赞许地说,“你还能长好高
呢,你今年几岁?”

    “十岁。”

    贝拉震惊不已。她最大的女儿九岁,而伍菲的身高和体重都跟她相差一大截。
她上一次偶然看到他是夏天时在巴尔顿海岸,当时伍菲和他的弟弟鲜少从他们妈
妈的裙子后面冒出头。贝拉假设他们胆小是因为年幼,估计伍菲约莫六七岁,他
的弟弟三岁。他们的妈妈肯定是胆小羞怯,贝拉现在已经想不起她的名字了,即
使她曾经知道过。

    她看着孩子猛往嘴里堆塞食物,像是几个星期没吃过东西了。“柯布是你的
弟弟吗?”

    “是。”

    “他几岁?”

    “六岁。”

    老天!她想问他有没有量过体重,但她不愿惊吓了他。“你们上过学吗,伍
菲?或者请流浪车民老师教过?”

    他垂下刀叉摇头,“法斯说不用,妈妈有教我和柯布读书写字,有时我们去
图书馆。”他主动说,“我最喜欢电脑,妈妈教我怎样上网,我在那上面学了好
多。”

    “医生呢?你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没有,”他说,“没病过,”他顿一顿,“从来没有病过。”他改正道。

    贝拉怀疑他有没有出生证明书,甚至各政府机构是否知道他的存在。“你妈
妈叫什么名字?”

    “维珍。”

    “她有另一个名字吗?”

    他用塞得满满的嘴巴说,“你是说像伊浮?我问过她一次,她说只有法斯叫
伊浮。”

    “差不多,我是说一个姓,我的姓是普尔斯顿,所以我叫贝拉·普尔斯顿,
我的女儿是坦妮、嘉比和莫莉·普尔斯顿。你妈妈有没有后面那个名字?”

    伍菲摇头。

    “法斯有没有叫过她别的名字,除了维珍之外?”

    伍菲瞄了瞄女孩子们,“只有‘臭婊子’。”他说,接着又塞满嘴巴。

    贝拉保持微笑,因为她不想孩子们知道她是多么心乱如麻。她察觉法斯与在
巴尔顿海岸期间截然不同的另一副面孔,而这群人里不止她一个认为法斯在执行
着另一套计划,跟五个月前提出的时效占有计划完全不相干。那时重点是在家庭。

    “比起中乐透彩票的1400万分之一的几率要有胜算一些,而且一样合法,”
法斯告诉他们,“最坏的打算是,直到有关人士组织起来对你们采取行动,在那
之前你们可以在同个地方一直待下去……有充分的时间让孩子跟一个家庭医生登
记,好好上点学……说不定六个月……说不定更久。最好的打算就是你们可以得
到一栋房子,我说值得一赌。”

    没有人真的相信它会实现,贝拉自己就绝不相信。她能指望的充其量是某个
黯淡社区、由地方政府建造的住宅,在她来说那倒不如流浪。她希望为孩子求得
安全和自由,不是贫困与罪恶的高压锅里小无赖的不良影响。但是法斯振振有词,
说动了他们几个去冒险。“你们能有什么损失?”他问。

    在巴尔顿和昨夜的车队集合之间,贝拉又跟他碰过一次面。所有其他安排都
是通过电话或无线电。没有人知道那块荒地在何方——只知在西南方某处——而
惟一的另一次开会是要敲定入围人选。那时有关此计划的消息已不胫而走,争一
席位的竞争十分热烈。最多六辆巴士,法斯说,谁去谁留由他决定。只有有孩子
的人在考虑之列。贝拉当时质问谁给了他扮演上帝的权利,而他回答,“因为只
有我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

    他甄选的惟一考量标准是组织中不存在固有的联盟,这使他的领袖地位坚不
可破。贝拉激烈反对。她的观点是,一群有共识的朋友比一群杂七杂八的陌生人
构成一个更优秀的单元,但是面对没有余地的最后通牒——要或不要——她认输
了。任何梦想——即使一个白日梦——总也值得追求吧?

    “法斯是你爸爸吗?”她问伍菲。

    “我想是吧,妈妈说他是。”

    贝拉想了一想。她记得他妈妈说过伍菲像他爸爸,但她不觉得这孩子跟法斯
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你一直是跟他住在一起吗?”

    “我想是吧,除了他出门的时候。”

    “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坐牢,贝拉猜。“他走了多久?”

    “不知道。”

    她用一片面包揩掉盘子里的酱汁递给他,“你一直在路上吗?”

    他把面包塞进嘴里,“不是太清楚。”

    她把煮锅从灶上提起,连同更多的面包放在他面前。“把这个也清理掉吧,
达令,你饿得很了,那是没错的,”她望着他开吃,心想他最后一顿饱饭是几时
吃的,“那你妈走了多久?”

    她预期另一个单句答案,却没想到迎来一次泛滥,“不知道,我没有表,法
斯总不告诉我是哪一天,他觉得不要紧,但我觉得要紧的。她和柯布有一天早上
不见了,几个礼拜了,我想,我要是问,法斯就生气,他说她不要的是我,但我
想不对,因为向来是我照顾她的。应该是不要他才对,她真的怕极了他。他不
(He don‘t )——不(doesn ’t )——”他改正自己,“喜欢别人跟他抬杠,
你也不能用错助动词。”他郑重地补充,忽然语调一转,模仿法斯的口音,“那
是坏语法,他不喜欢。”

    贝拉微笑,“你妈也说高尚的话吗?”

    “你是说像电影那样?”

    “是的。”

    “有时候,不过她不大说话,总是我跟法斯说话,因为她太怕他了。”

    贝拉回想四个星期前的甄选会议,那个女人来了吗,她问自己?实在很难记
得。法斯总是抢眼得占据人们的整个脑袋。贝拉关心过他的“太太”在不在场吗?
没有。她关心过见不见得着她的孩子吗?没有。不管她多么质疑他的领导权利,
他的果敢决断令她感到兴奋。他是一个能干大事的男人,一个难缠的混蛋——不
是一个她敢轻易得罪的人,没错,是个有远见的混蛋……

    “要是有人跟他抬杠呢,他会怎样?”她问伍菲。

    “亮出剃刀。”

    祖利安把“奔沙”关进运马拖车之后便去找姬玛。她的拖车就停在50码外。
她是仙丝戴谷一个佃农的女儿,而祖利安对她的激情就跟任何花甲老头对一个投
怀送抱的年轻女人同样的反应热烈。不失为现实主义的他多少明白到除了想找个
讲讲话的对象,她的青春肉体和豪放性欲也大有关系。对于他这种上了年纪的男
人,娶回来的太太早已丧失魅力,性与美的结合是一种强力的兴奋剂。他多少年
没有觉得这么健康和年轻了。

    但是当姬玛发现致电者就是艾琳娜时的惊骇,完全出乎他的意外。他自己的
反应是总算东窗事发地松一口气——他甚至幻想回家时她已收拾包袱走人,最好
留张泼辣的小字条骂他是怎样一个臭男人。祖利安向来都能够和罪恶感和平共存,
或许因为他没有遭背叛的经验。尽管如此,一个小声音不断地提醒他现实中的她
会大吵大闹。他在乎吗?不。他随缘、可有可无地——他的前妻总说那是“男人
的德性”——认定了艾琳娜不会比他更想延续一段不存在性生活的婚姻。

    他在姬玛的车旁找到她时,她已一肚子火。“你怎么可以那么猪头?”她质
问,狠狠瞪着他。

    “怎么讲?”

    “把我的电话号码乱放。”

    “我没有,”他伸手搂她的腰,笨拙地想平息她的怒火,“你也知道她是什
么样子的,她大概翻过我的东西。”

    姬玛一掌拍开他的手,“有人看着。”她警告,一边脱夹克。

    “谁在乎呀?”

    她叠好夹克,放进她那黑色富豪休旅车的后座。“我在乎,”她紧张地说,
绕过他走去检视运马拖车的拖杆接头,“假如你没注意到,我可以告诉你那该死
的记者就站在20码外……如果明天的报纸满是你对我毛手毛脚的照片,那可是没
有一点好处,艾琳娜要是看见了还猜不到谜底,那她可真是够笨的。”

    “那正好不用浪费时间多加解释。”他轻率地说。

    她炙人的目光逼视他,“向谁解释?”

    “艾琳娜呀。”

    “我爸爸那边呢?你知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子?我只希望你那泼妇太太没
打电话跟他说我是怎样一个婊子,反正乱搅和是她最大的本事。”她气得一顿足,
“你肯定屋子里没有附带我名字的东西?”

    “我肯定。”祖利安一只手上下揉着后颈,往身后略看了一眼。那记者正朝
另一个方向张望,对狩猎者整顿猎犬队形的情景比对他俩更感兴趣。“你为什么
那么担心你爸爸的想法?”

    “你晓得为什么,”她发气道,“没有他我就不能骑‘猴子把戏’,只凭一
份秘书的薪水我甚至养不起一匹马,根本办不到,是爸爸负担一切的……包括这
辆该死的车子……所以除非你愿意马上取代他,不然你最好保证艾琳娜闭紧她的
嘴巴。”看见他那忽然受围攻似的表情,她懊恼地叹了口气。“喔,看在基督的
分上,长大吧,”她嘶声道,“你不觉得这是个他妈的大灾难吗?爸爸想要一个
能够在农场上帮忙的女婿……不是一个跟他年纪一般大的人。”

    他从未看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而且恐怖地让他想起了艾琳娜——金发、漂
亮、只对钱感兴趣。她们两个都只是他第一任妻子的复制品,而她向来喜欢孩子
多过喜欢他。祖利安是个不存幻想的男人。什么理由也罢,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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