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闯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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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闯侠客行- 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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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正”,但从非道德的角度看,是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以求所爱的人接受。不过,这是古往今来女子常事。

    在张爱玲《倾城之恋》中,白流苏感叹于一场战火造就了她与情场浪子范柳原的姻缘,在《倚天屠龙记》里,与张翠山需要老天爷发动的一场大海啸撮合。还要加上一个时刻发难的金毛狮王在旁,否则即使在没有外来社会压力的荒岛,对自己正派名门子弟身分认真无比的张五侠,也不知要经过几番内心折腾,方向点头。

    饶是这样辛苦得来,幸福也避不过一朝消逝。回到现实社会,的过去终于没有放过她。正在她得到武当诸侠接受的一刻,含怨残废多年的三侠俞岱岩凭她一句“多谢三哥”认出她是当初伤他的人。咎愧之下,张翠山横剑自刎,而的美好将来也自然灰飞烟灭。

    一切早有预兆,定情之后,随即想到自己作孽太多,没有好下场,张翠山脱口答道:“倘若你没好下场,我也跟你一起没好下声。”他二人悲剧的形式,颇有写《苔丝姑娘》的哈代的典型布局意味。

    正因代表传统制度的张翠山已死,在她生命最后的片刻,索性做回她自己,以她高明的骗人手段,在自杀前种下武林风云。我认为是金庸在《倚天屠龙记》写得最成功的女子。

    。

 任盈盈

    《笑傲江湖》的表面上与殷素素颇相似:同样是魔教教主女儿,同样貌美多才,同样杀人如麻,同样爱上正派子弟,但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们在个性上有太大的分别。殷素素出身与遭遇不寻常,但个性则无甚突出之处,最不寻常处,却是她的风度和真正尊重令狐冲的人格感情。

    殷素素对张翠山一往情深,但她不可能容忍张翠山爱别个女子;刚相反,她正是在令狐冲向她倾诉他对小师妹的苦恋之后,才开始对他“好生敬重”。

    她对令狐冲作的决定,无论同意不同意,一律尊重,而且不是口头上说尊重,是用行动来支持;他与岳灵珊比武,被岳灵珊重创,只是以最快手法去救他性命;岳灵珊被围攻,令狐冲伤重不能相救,马上出手,并且为了顾全他的承诺,出手之前自报姓名,好让人人知道与五岳派无关。岳灵珊脱困谢她,她答道:“不是我救你,是你令狐师兄要救你。”岳灵珊自杀身亡,令狐冲急痛攻心而昏迷,不但亲自殓葬岳灵珊,而且为她堆了个最精致的墓。这皆不是出于“大方”,而是她敬重令狐冲,敬重他的情操,不以自己能否占有他的角度出发。

    任大小姐的身分不在于她是魔教“圣姑”,那个地位根本是东方不败营造的骗局。她嫌这种权位讨厌,反而躲到绿竹巷中隐居。她的身分是来自她的自重。不做乘人之危。乘虚而人的事;不肯在人前承认倾心于令狐冲,不肯跟随他下黑木崖,则是她自尊心太强。不愿在人前失态。

    我常常觉得,《笑傲江湖》的结局是错的,必然是金庸为了顺读者之意才写成那样。金庸创造了这么宁牺牲一切也不失去尊严的一个女子,就应明白她不会让心中只爱着小师妹的令狐冲因感激而勉强与她结合。要是岳灵珊婚后夫妇和谐幸福,令狐冲或可逐渐淡忘,但她既然惨死,令狐冲必定一生怀念,而以这样的女子,她会终生爱他、终生抱憾,但不会“终生和这只大马猴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金庸在后记里感叹,虽然如愿得与令狐冲结合,但令狐冲的自由却从此被“锁住”了,我觉得很不公平,知道令狐冲讨厌日月神教的诌媚奉承,明知有可能与他分开也不开口劝他入教,这样尊重他的自由的女子,还说“锁住”令狐冲,实在大过分了。

    虽然感到气度高华,但说到底她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这个矛盾,除了把武侠小说中的杀人视为卡通之外,无法化解。但蔡炎培先生的一个提示,使我醒悟过来,虽然未经证实,写出来也颇有趣。

    蔡先生说当年有一天见金庸挟着一叠《文学杂志》回报馆,次日便写了任大小姐,他怀疑构想是从奥菲尤斯与优里狄加(orpheusandeurydice)

    的故事来。

    希腊神话中,奥菲尤斯是一位竖琴圣手,琴声能感动万物,他的夫人优里加不幸一病而逝,怀念不已,要求冥王放优回人世,冥王不肯,奥菲尤斯遂鸣琴哀诉,冥后感极而泣,于是求冥王许他夫妻团聚,冥王答允,但条件是直至脱离地府,奥不能回头望优。奥遂得下地府带优出来,但禁不住因她呼唤而回头望,优从此消失,永不复见。

    金庸借用的,就是这“不许回头”,令狐冲在绿竹巷中的初遇,一直隔帘倾谈,根本没有见过她的容貌,绿竹翁一声“姑姑”,使他误会她是德高望重的老太太,于是以“婆婆”相称,自居晚辈。

    到了五霸岗上,盈盈匿身草舍之中,令狐冲要带她离开险境,她要他先答应不回头看望,连她一片衣裙也不许看。令狐冲答应了,但路上一番难险,两人滚下山坡,清流倒映,这才发现是个妙龄少女,温文尔雅的“婆婆”从此消失,代之而出现的是一个宜嗔宜喜。忽喜忽怒的任大小姐。

    这个构思,不单用得新奇有趣,而且解决了一些问题。以令狐冲的个性,若看见盈盈,一定不会老实将心事尽诉,盈盈亦没有机会对他倾心,但这个“婆婆”又不能永远维持下去,那么索性以戏剧化手法揭穿,“婆婆”消失,两人的关系才可以继续发展下去。此外,慈和有礼的婆婆,居然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妖女,也能增加戏剧效果。

    不过,这样一来,的角色也出现了不协调的两半,始终无法完全融合。

    。

 阿紫

    是个彻底惹人反感的人物,但无可讳言,她真是个独特角色。金庸一面刻意形容她的外表,如何稚气美丽,一面描写行为思想,如何坏得无以复加,歹毒,残忍,冷血,势利,骄傲。绝对能媲美任何一个金庸歹角。

    但最令人感兴趣的,还不是她外貌与内心的强烈对比,这种对比,在金庸人物录中是家常便饭,有趣的是金庸对这个角色的怜爱同情。金庸为什么把写得那么坏,又为什么把她说得那么可怜?

    金庸对的态度,可以从他处理与乔峰之间的关系看得出来。表面上,乔峰讨厌,只因答应了阿朱,才不得不照顾她,但看细心一点,乔峰对是真正感到亲情的,或许因为她是阿朱的妹妹,有她在,就仿佛与阿朱仍有接触。别人看只是个随时会出手伤人的小妖女,但是乔峰不怕,在他眼中,这个小妖女也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他对她的劣行的厌恶,与对她保护怜惜之情,是同时并存的。

    对全世界人歹毒,对乔峰却是一往情深,她佯死发毒针害他,据她说原意是使他永远不会离开她,这个想法当然可怕,但以她的逻辑来说,却是完全可信。孩子可以做到的对人对己的残忍,有时是成年人所想像不到的。最后,为了不再欠游坦之的恩情,以遂她永远跟随乔峰的心愿,她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掷还他,这血淋淋的行动,又是可怖,又是痴情得骇人,又是可怜。

    金庸用了很多篇幅写重伤之后的虚弱,用意显然是强调她的弱小和需要保护,使读者对她产生同情,金庸这个做法用意何在?一个解释是,彻头彻尾的坏人,跟彻头彻尾的好人一样,是沉闷无趣的角色,好人也有过失。坏人也有值得可怜之处,那就有意思得多了。

    金庸自己的解释是,虽然可恶,但是这是因为她年纪小,又一直与坏人为伍,耳濡目染,视作当然,所以值得原谅。这个解释相信大部分读者不肯接受。

    然而这种解释,正是溺爱自己儿女的父母原谅顽劣子女的藉口,无论子女多么顽劣,父母对子女总是疼爱的,而特别顽劣的孩子,有时反而比懂事的孩子更得到父母的偏袒,原因不清楚,但事实如此。金庸创造出,或者如父母般,溺爱有加,读者没有这层关系,不肯买帐,只觉讨厌,但令人难忘,的确是个成功角色。

    。

 程灵素

    金庸的大男人倾向,见于他认为女子必须美貌,不美貌的女子,再聪明能干,心肠再好也只落得悲剧收场。《飞狐外传》的就是一个例子。

    是个真的有学同的女子,精通医经药经毒经,她的名字,本来就是从《灵柩》,《素问》两本医学经典而来,她下毒的本领出神入化,医治中毒的人本领也出神入化,即使处理苗人凤的眼睛这祥困难冒险的手木,也淡然自若,不可说不令人佩服。

    然而就是她太本领了(黄蓉不算厉害,才算厉害),胡斐先生竟害怕她不杯好意,乘机暗下毒手。但除了本领大之外,更有菩萨心肠,以德报怨,还花尽心血助人和解。

    她对胡斐情深一往,仁至义尽,但她愈好,胡斐就愈是敬她、怕她。对她内疚,就愈发不能爱她,杜绝她爱他的意念,误会,竟逼她与他兄妹相称。

    不过为了她长得不美貌可人。金庸的女主角甚少这样不漂亮;身材瘦小如十四五岁的幼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炮饭似的”,只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不像寻常村女。不美貌的人学问人品再好都是得不到所爱的人的欢心。救活小铁,布局使师兄师姐和解,不负胡斐所托治好苗人凤,救胡斐脱险、为胡斐救马春花。在掌门大会上大显身手;但为她自己,她只能眼睁睁看著胡斐爱上袁紫衣。对袁紫衣朝思暮想。最后,她以自己的生命换回胡斐的生命,死前还做好一连串安排,给他一个活下去的大好理由,好让他不必以死相报。

    应占金庸伤心女子榜的榜首,因为她机关算尽,但算来算去还是绝望。可能不是金庸大男人主义,金庸不过是写出一般男性心理,起码他所熟悉的男性心理,但过也是够令人遗憾的了。

    不过,激动的都是代抱不平的旁观者,本人自始至终没有半句抱怨,更没有让失意之情影晌她的行事宗旨。这部书卷首印鉴刻的“素情自处”,她当之无愧。

    秦南琴

    金庸小说三十六册,何止几百个女子?但最令我念念不忘的,竟是被作者在改写过程中删掉的捕蛇少女秦南琴。

    在旧版《射雕英雄传》中,郭靖与黄蓉因事分手,路见不平,救了捕蛇老汉,与他女儿南琴相遇。但郭靖去后,老汉还是难逃毒手,而南琴亦被掳去献与杨康,遭他污辱而杯孕。南琴诞下婴儿不久即被毒蛇咬伤而死,临终把婴儿交蛤郭靖,取名“杨过”。

    想起南琴,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是她初遇郭靖,深宵伴他到密林之中;捕捉专斗吃毒蛇胆的血鸟。书中对南琴容貌描画无多,只记得说她终年不见阳光,肌肤了无半点血色;加上轻盈沉静,在月下林中的南琴,与南琴身世暗合。新版删掉南琴,杨过改为穆念慈所生,大为逊色、而且穆念慈刚毅婀健,与杨过无半点相似。这一改,虽然使全书布局比较紧凑,却是牺牲了感人的情节人物气氛。

    南琴无母,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郭靖是她平生所见第一个温厚可敬男子。然而郭靖一心只牵着一个“蓉儿”,浑然不觉。在夜降血鸟的一段,黄蓉忽乘小红马至,双臂因行功出了岔子而瘫痪,郭靖连忙扶她坐下助她打通血,两人双掌相抵,那时暴雨骤至,南琴持着雨伞遮盖他俩,只见这黄蓉清丽绝俗,发束金环,颈垂明珠,端坐含笑,恰如“晨露新聚,奇花初胎”,自己哪能相比?

    再见郭、黄时,南琴已遭杨康污辱,为目睹此事的穆念慈救出,两人出家作了道姑,南琴心如死灰,只因郭靖关怀,便将经历尽数,之后便返回故居产子,仍以捕蛇为活。

    第三次再见,是郭、黄过昔日血鸟出现的树林、发现草丛中躺着一名婴孩,手中捏着一条毒蛇,而南琴已被蛇咬将死。

    南琴身遭百劫,却始终漠然由他,仿佛与己无关,令读者低回不已,金庸若再改写《射雕》,定得让南琴复活!

    。

 穆念慈

    一直觉得的故事写得好。这是指旧版而言,新版反而改坏了。

    好女子爱上坏男人的故事总是令人惋惜的,但是杨康并不是一个大奸大恶的坏透了的男人,而且他风流倜傥,懂得说话,是他的吸引人之处,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意外地与这样的一个男子作亲密接触,要她不感到动心,是不近人情的。她由动心而生爱,由爱而心生企望,事事往好处想,处处为他辩护,亦是人之常情虽然自小没有了父母,随着义父闯荡江湖,并无特别学识,但是她心地仁慈,为人正直,很有自己的尊严。她爱杨康,也不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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