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房子,买……买不起。
还是租吧。
长春道长觑着闵柏,指点她们。
修白龙观时为了不扰民,特意选了个偏僻地界。最近的街巷,都离得有些远,实在不宜她们这样的老弱妇孺。
但因白龙观香火旺盛,附近百姓自发的在不远处摆了些小摊子,卖些香火吃食。她们若想定居,不如在那边买块地皮,正经盖几间房。
将来若有事,也适宜观中照顾。
小殿下闻言一喜,知道自己出力的时候到了。
“上官先生既是饱学大儒,云大家亦有官身,不如就由官府出资,在白龙观旁择地修建一所学宫,请二位先生教习讲座。当然二位年事已高,不好日日劳烦。只要每月能择定一两日,开坛授课便好。学宫后面自会修建别院,供先生们居住。嗯,前面也要给百姓经营,留出地方。”
好了,免费的房子到手。
估计还有白拿的俸禄,解决两位穷先生的当务之急。
二人都不拿乔,谢过汉王殿下,人家便打算说说体已了。
闵柏无奈,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想跟小美人儿道个歉也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平安,用嘴型暗示了他一把。
信。
您还是继续写信吧。
可明明人都站在跟前了,为何还要苦逼的写信?
小殿下,他愁苦的走了。
一步三回头,看得美娘都受不了了。
那小眼神太明显,满腹心事都挂在脸上呢。
他娘不好,但他是个好的。
可千万别因为他娘,就嫌弃他呀!
可美娘,还当真嫌弃了。
也不能说是嫌弃,应该是不知道如何相处。觉得应该拉开些距离,省得招人讨厌。
她,她实在是被徐贤妃,伤到自尊了。
十来岁的女孩,如果说对闵柏的心意一无所知,那是骗人。
但要是说他们真的有什么,又太冤枉了。
不过是少男少女,一点美好的情愫。干净得就跟清晨的露水似的,纯真透明。
如果徐贤妃不这么针对美娘,可能二人还不会怎样。
只是顺其自然的任这段感情发展,或许就在下一个清晨,在初升的阳光下,便会悄然蒸发,消失无痕。
但她这么针对美娘,倒似在二人之间揭开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让他们认识到对彼此,不一样的心意。
有点酸,有点涩,偏偏还有着吸引人的淡淡清甜。
百般滋味,难以言表。
唯有等待岁月,静静发酵,看是酿出醇香的美酒,还是一缸陈年老醋。
上官令看着这对纯情的小男女,老眼一眯,精光中掠过一丝戏谑。
他是热衷于教书育人,可从来不热衷于以德报怨。
燕昭帝欠他的,他得管他的子孙讨回来。
小子,等着吧!
迎着江风,才上船的汉王殿下,便打了老大一个喷嚏。
果然,是个不祥之兆么?
揉揉鼻子,进了船舱,就见徐贤妃就挥舞着藤条,呼呼上前。
“跪下!”
闵柏左右一看,很好,瑞姑已经将闲杂人等打发出去了。余下几个,皆是彼此心腹。
然后闵柏,寻到舱中主位,他端端正正,坐下了。
徐贤妃愣了。
瑞姑愣了。
只有小太监平安,提着心吊着胆,小碎步走到主子身前,垂首侍奉。
万一娘娘的藤条当真落下来,他好歹可以挡一挡。
他是侍奉小殿下的,就算皇上站在这儿,他也得先认自家主子。
“你,你这孽子,我叫你跪下,你没听见么?”
徐贤妃莫名有些心虚,手执藤条,冲到儿子面前,却在他那双越发酷似丈夫的清冷眼神里,站住了。
闵柏没跟她说话,却望着瑞姑,“跪下。”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严厉,却听得瑞姑浑身一颤,莫名心惊。然后,就跪下了。
“姑姑,你是宫中的老人,父皇特意派你来湖州,为的是什么,你还记得么?”
“奴婢知错。”瑞姑满面羞惭。
记忆中,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受过这样的责罚了。是不是她也因此,忘了自己的本份?
皇上派她来时,再三嘱咐。贤妃不懂事,要她务必时时劝谏,勿令她犯下大错。
可今日,在徐贤妃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事中,她没有及时阻止,造成事态一再扩大。
和美娘的赌约,表面上看,是徐贤妃抓到机会,终于刁难到了这个小姑娘。
但实际上,却是徐贤妃落下一个小气善妒,为难民女的名声。结合她从前在宫中的所作所为,只怕这辈子都难以洗清。
这的确是瑞姑的失职。
但如今,闵柏却不想追问这些失职,也不准备给他母妃洗清了。
反正徐贤妃也听不进去。
不如就这么顺着她,去做一个没有见识,满身缺点的寻常妇人吧,或许这也是一种保护。
让亲娘活得快活,也能让旁人少些敌意。
但!
汉王府却绝不可闹出这样的笑话,尤其是当众。
徐贤妃就见儿子周身,散发出威严气势,“你既已知错,就领罚吧。从即日起,你不再是王府内院的管事姑姑,去底下教导新人。你可做得来?”
“奴婢,谢殿下恩典!”瑞姑是真心感激。
如果认真追究起来,小殿下完全可以把她送回京城,找燕成帝再要几个掌事姑姑。那才是彻底的打脸,打得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沦为宫中笑柄。
但如今,小殿下还是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下半辈子就算争不出头,好歹她也能安稳度日了。
“奴婢虽有大错,但仍想推荐陈姑姑暂代内院管事之职。她为人宽和,却极有分寸。但若论执律严谨,还是宫中的秦姑姑最为妥当。”
闵柏也觉合适,“陈姑姑那里,你去跟她说,相信她会知道怎么做。至于宫中,暂且不必惊动。平安,我记得你宫规背得挺熟,可敢在府中兼任掌刑太监一职?”
第140章 不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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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扑通跪下,满脸通红。全本小说网;HTTPS://щWW。.COm;
紧张,也兴奋。
掌刑太监,顾名思义,就是执掌刑罚的总管事。
最得罪人,还要求律已甚严。但这个职位也极有权势,非老成之人不能担当。
但小殿下却破格提拔了他,是信任,是机遇,也是考验。
“殿下敢用,奴婢就敢当!”
“那好。”小殿下脸色淡淡,一槌定音,“拿着母妃的藤条,将今日跟随母妃出来的所有人,重责三十。几个头领,全部罚去渡口村挑土石。打完他们,轮到孤,亦是三十。治孤一个顶撞之责,让母妃出气。”
徐贤妃呆住了。
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可平安已经上前,恭敬却强势的取走她手上的藤条,带着所有人退下了。
船舱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距离极近,却又似极远。
徐贤妃就见儿子缓缓起身,走到自己面前。
她不自觉的后退半步,惊觉儿子竟已有她肩膀高了。
“皇儿你……”
闵柏幽幽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我倒情愿娘叫我一声不孝子。”
徐贤妃恍惚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却又怎么都抓不住,她只得换了个称呼。
“儿,柏儿你……”
闵柏摇了摇头,眼中有了几分悲悯。
“是我痴心了,您如今是大燕王朝的贤妃娘娘,自不再是儿子的亲娘,那咱们就还是按照宫中的规矩来吧。”
他吸口气,小脸认真而严肃,“母妃,您生我一场,我这一生都会敬重您,孝顺您。但我虽是您的儿子,却更是汉王府的主子,大燕王朝的大皇子!所以也请您,以后至少在人前,也尊重一下我。”
“我,我哪有——”
“那今日在白龙观,母妃又为何要处处跟我作对?”
“那我,我不就是不喜欢那个丫头么?”
“您不喜欢,大可以回来了跟我说,跟我闹。一定要在群臣面前,跟我唱反调吗?”
徐贤妃不服,“那你又为什么要跟我唱反调?”
“因为我才是汉王府的正经主子!就算是我错了,我不对,您也得听我的!”
看着儿子咄咄逼人,俨然第二个燕成帝的模样,徐贤妃心惊了,害怕了,后退了。
眼中很自然的蓄满泪水,露出在丈夫面前,那种又柔弱又饱受委屈的表情,指责。
“你,你这孩子变了!一点都不心疼娘了!”
“对!”
闵柏可不象他爹,每到这时候,就总是无奈的退让。
他果断扔出这个答案,残忍的撕开了他爹一直不愿意撕开的真相。
“娘,您说我变了,您就没变吗?
记得小时候,您还要操持全家的家务,给我和爹做针线三餐,您现在做吗?”
“那,那不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说得好,就是这句话!
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所以您变了,我变了,爹也变了,所有人都在变。
您不能要求我,既做您的孝顺儿子,又做汉王殿下。就象您不能要求爹爹,既当一国之君,又当您唯一的夫君!
您想做贤妃娘娘,您想有自己的戏台,有漂亮衣裳,和那么多的金银珠宝,您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这个世上,没什么是可以不劳而获的。农夫种地,才有一季的收成。渔民打渔,才有鱼虾满仓。
可您呢,您什么都没做。只因嫁了个好丈夫,就跟着鸡犬升天了。
这是您命好,没什么可说的。
但您得为现在拥有的一切,跟其他妃嫔一起,分享您的丈夫。现在,还得容忍您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因为他要做好汉王殿下,做个贤明懂事的大皇子,就绝不可能再去做个唯唯诺诺,盲目听娘话的孝顺儿子!
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见解,就算您不高兴,也得忍着!
起码在人前,您得给他这个面子。否则,就别怪这个儿子,也不给您面子!”
徐贤妃给逼到无路可退,愤而嘶吼,“你,你爹都不会这么对我!”
只觉脸上冰凉,浑身颤抖,早已是满脸的泪。
可闵柏丝毫不为所动,只轻轻摇了摇头,“对,爹不会这么对您,因为爹欠您的。可我没有!您十月怀胎,生我一场,我也不会怪娘出身低微,连累了我。咱们母子,算是扯平了。
如今来到封地,咱们娘俩儿本是相依为命的过日子。但若是娘不乐意,一定要闹腾。儿子无法,便只好送您回宫了。您乐意吗?”
徐贤妃自然是不乐意的。
宫里虽有丈夫,却也有太多太多的女人了。
一个个都比她聪明,比她漂亮,比她懂事,还比她年轻。
如今又有了大大小小的皇子们,将来也许还会有更多。
除了儿子,她还能去哪里,会有人这么敬着她,捧着她过日子?
只除了,不肯顺着她而已。
闵柏问,“那往后,娘能做到吗?起码在人前,别再象今天这样了。”
徐贤妃不想答,“够了!出去!”
“母妃!”
“你这个混帐,不孝子,不孝子!”
闵柏默了默,“那我就当母妃答应了。儿子不孝,自当领三十杖,让母妃消气。”
他退了出去。
走得决绝而坚定。
就象在母子之间竖起了一道墙,不容触犯。
徐贤妃泪眼模糊的看着儿子背影,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的,
她答应了。
儿子这样逼着她给个交待,她能不答应么?
他说得对,他不是自己丈夫,他不欠她的。
甚至,算是自己连累了他,才连一个嫡长子的名分都保不住。
可她,她也想有个好出身,她也想聪明漂亮,贤惠懂事。让群臣肯立她当皇后,立儿子当嫡长子。
可她没有,就是没有怎么办?
徐贤妃捶着地,泪如雨下。
原以为斗败了美娘,会很开心的回程,却变得惨淡伤心。
而重获自由,却欠下三千两银子巨债的小美娘,却开心的再次去到三元楼。
大吃大喝。
不花钱的饭,不吃白不吃。
小姑娘一口气把上次想吃又没吃的菜,全点了。甚至包括那个一两银子一颗的鹌鹑蛋,她好想尝尝是个什么滋味儿!
请客的薛大才子,十分豪气。连菜单都不看,吩咐小二,“只管捡好的上!”
能有这个荣幸,请到名满天下的上官先生和云大家吃饭,这是他的福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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