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福- 第409部分

　　　　林芷萱对于秋菊的评价不置可否。

　　　　魏明煦同样觉着，一个会不顾家族反对而出仕的人，自然不会是个没有血性的。

　　　　林芷萱只点了点头，让外头传饭，先让魏明煦吃了早饭去上朝，林芷萱稍候瞧了这沈橦再进宫。

　　　　林芷萱吩咐了秋菊先回梁家去，好生照看林若萱。

　　　　秋菊应着退下了，出门正瞧见冬梅进来，冬梅满脸堆笑地和秋菊打招呼：“姐姐回来了？这大清早的定然没有吃饭，用了早饭再回去吧，不差这点功夫。”

　　　　秋菊的身子略微一僵，可是脸上却一丝神情都没有，似是听了冬梅的话有几分茫然。

　　　　她是什么样的身份，伺候林芷萱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要空着肚子，大老远地来回，就为了去伺候林若萱。

　　　　秋菊连看都没有看冬梅一眼，只冷着脸走了。

　　　　倒是让冬梅十分的尴尬，却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秋菊到底是怎么了。

　　　　林芷萱用完了早膳，才命人叫了沈橦进来，林芷萱穿着一会儿进宫要穿的朝服，威严肃穆，坐在高台之上，看着进门的沈橦，一身月白缎袍，倒是当真有几分清雅脱俗的模样，甚至连面容都有三分梁靖知的神似。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当初的梁靖知溘然长逝，倒是教芦烟和林若萱都着了梦魇似的，如今偏偏瞧上与他面容相似的人。

　　　　林芷萱看着沈橦款款给自己行礼，神色却是肃然，大喝道：“沈橦，你可知罪？！”

　　　　沈橦身子略微一僵，便躬身对林芷萱道：“草民不知。”

　　　　林芷萱继续道：“林家的二姑奶奶孀居寡身，你竟然勾引于她，难道不是欺辱孀妇？当初父亲挑你去辅佐二姑奶奶，二姑奶奶便是你的主子，你更是欺凌主上，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说不知罪？”

　　　　沈橦闻言，却是缓缓地直起身来，道：“二奶奶既是孀居，自可改嫁。王妃虽然心疼寡姐，可是这些年在杭州，尤其是刚去杭州的那几年，若萱所经历的事情，王妃却难以体会。

　　　　梁家新遭灭顶之灾，嫡室宗亲，都以为是二奶奶之过，投毒陷害，甚至当面发难责打。橦便是将她当做主子，所以才拼死护在她身边，替她挡去拳脚，替她以身试毒，九死一生。

　　　　而至于才有后来，梁家度日艰辛，不足与外人道，我曾多次劝她，不如就离开梁家，重新改嫁，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二奶奶看似柔顺，性子里却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坚韧执着。这些年，就是靠着那股子拧劲儿，才撑下来，才能在梁家立足。她是被人欺负得狠了，心中生出那股子不管不顾非要给自己讨回公道的劲儿来。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便是咬碎了牙，撞破了头，也不回头。非要给朔哥儿赚下这一番家业。

　　　　可是，这日子是她自己选的，苦也要自己吃。那样的苦难肮脏龌龊，是橦陪她一路熬过来的。

　　　　橦有效忠主子之心，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那样的千锤百炼，吃得那些苦，受得那些罪，这么多年，对她也太过残忍了。

　　　　我实在不忍往后的路，只由她一个人去苦熬，哪怕为天下不耻，为千夫所指，橦也要站在她身前，护着她。”

　　　　林芷萱的心略微地抖动着的，当初梁家和林家的不世之仇，林若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了，原本以为有林嘉宏在杭州帮衬着，有京中靖王府撑腰，林若萱回诸事顺遂，却不曾想，竟然还吃了这样多的苦，经受了这样多的磨难。

　　　　再看眼前这人，或许因着他面容白皙，声音干净清澈，说起话来，总让人觉着软软糯糯的，女儿家似的，或许这样的脾气，从来都不是秋菊喜欢的，自然对他加以诟病。

　　　　只是听他今日的言语，那话中也是颇有几分决绝和忠心。

　　　　他可以不顾千夫所指，可以不畏流言蜚语，也要护着林若萱。

　　　　这份心，又何其难得。

　　　　扪心自问，林芷萱当真舍得让林若萱孤苦一生吗？

　　　　“若是你当真敢作敢当，就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而不是如今做这般苟合之事，你不顾自己的身份名声，难道也不姑息二姐姐的名誉吗？”林芷萱心软，可嘴上却依旧丝毫不留情面。

　　　　这如何有不是沈橦心中的痛：“若是她肯点头，我自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娶她，只是，梁家的百万基业，是这么多年，她拿命换来的，那些魑魅魍魉，是她拼着一死压下去的。她不肯为了自己一己之幸，而舍弃梁家的基业，让那些不安分的小人捡了现成。

　　　　可是我待她的心意不会变，自然会帮她一同将朔哥儿抚养成人，等朔哥儿接手了梁家之后，我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于她。”

　第八百一十二章　撞见

　　　　听了他这样的言语，林芷萱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嘴上说的倒是好听，你才思敏捷，又长相端正，当初投奔林府，难道不是为了出仕为官，如今我二姐姐是孀居之人，你又并未娶妻，若是等她，等朔哥儿长大，难道你就不会为人诟病。全本小说网，HTTPS：//。．ＣＯm；若是娶她，难道你不怕朝臣非议，影响你的仕途？你可不要只看着二姐姐是靖王府的亲眷，就存什么歪心思。”

　　　　沈橦闻言却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似的，鼻翼翕忽，却终究忍了下来，林芷萱说的事，他未必不曾考量过。

　　　　虽然，沈橦当初对林若萱是真心的，并不是为了依附靖王府而利用林若萱，可是从前在杭州，他的身份就是林若萱的一介幕僚，如今回了京城这个权利的大染缸，难免他不变心。

　　　　动情易，不过那一阵共患难，就山盟海誓。

　　　　可守情最难，尤其是福贵之后的男人，又有几个能从一而终？

　　　　到时候还不是糟糠之妻，便随意弃置一旁了。

　　　　那还是好的，像林若萱这样的身份，林芷萱甚至怕沈橦日后会嫌弃她。

　　　　林芷萱希望有人能够抚慰林若萱孤苦无依的心，却不想她再次受到伤害。

　　　　沈橦并没有连想都不想就给林芷萱答案，他沉思了良久，只道：“今时今日的沈橦，可以扪心对王妃许诺，定然对若萱不离不弃，生死与共。沈橦不耻于抛弃妻子的举动言行，也相信自己将来绝不会背弃若萱。可是，若是将来当真有一天，我沈橦变了，那么就请王妃赐我一死，沈橦不配活着。”

　　　　林芷萱答应了他：“好，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我定然也会说到做到，今日一切，都是你自己所选。说句实话，我敬你，也感激你。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今日你不招惹我姐姐便罢，既然招惹，若是将来，你胆敢背弃姐姐，我定然将你五马分尸，绝不饶你。”

　　　　“是。”沈橦只应了林芷萱一个字，却无比地坚定。

　　　　“好。”林芷萱也回了沈橦一个字，却是松了一大口气，“关于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沈橦道：“橦并不打算入仕了。”

　　　　林芷萱倒是略微诧异。

　　　　只听沈橦继续道：“正如王妃所言，橦可以不顾及自身的颜面，但是皇家京城，又许多人还是会注意王妃包括若萱的言行，若是我出仕入朝，再与她过从亲密，难免惹人非议。

　　　　此生，我就陪她平平淡淡，做一世百姓，就如同当初在杭州一般，其实也并无不好，凡事能低调些就低调些吧。”

　　　　林芷萱拧眉：“京城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平凡的地方，若是你想安居一隅，又为何要带姐姐进京？”

　　　　沈橦看着林芷萱，无奈道：“王妃为人妻又为人母，如何能不知道母亲对幼子的思念？这些年，除了梁家的刁难，若萱又何尝不是饱受思念幼子之苦？

　　　　只是杭州的形势一直如箭在弦，梁家内内外外，锦绣坊上上下下，都需要她费心操持打点。这些年无数次她想要来接回朔哥儿，总是阴差阳错地不能成行。

　　　　好容易今年的日子才刚刚好过一点，她便一早想要回京来接回朔哥儿，还没腾出功夫来，便发觉有了身孕，她成日里在杭州抛头露面，那么多人与她相熟，若是留在杭州，定然没有个僻静地方能待产，便就对外说要回京来接朔哥儿，将杭州的一切安排好了便出发。

　　　　我原本是不许的，好几次，都劝她在路上停下来，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回京来，她却执意不许，口口声声说越怀了身孕，越想念当初朔哥儿在她肚子里的情形，可是她却没有养育朔哥儿几年，便撒手去了杭州，总说自己对不起朔哥儿。如今无论如何哪怕死也要先见朔哥儿一面。她孕中忧思，我也不敢太逆着她，这才强撑着回了京城。好在老天庇佑，孩子是终于保住了。”

　　　　林芷萱闻言唏嘘不已，只是朔哥儿这边，也一样是个麻烦，林芷萱都是好容易才接受林若萱与旁人有子之事，这要朔哥儿又如何去理解他的娘亲。

　　　　林芷萱拧着眉头道：“还是让二姐姐先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见朔哥儿吧，到时候只对朔哥儿说，那孩子与小姐儿一样，都是二姐姐外头抱的，也让那孩子心中少些芥蒂，等他长大了，能撑起梁家的时候，你们再告诉他实情吧。”

　　　　沈橦听林芷萱这样说，倒是没有违逆，也躬身应着从了。

　　　　林芷萱道：“你回去吧，好生照看二姐姐，我今日还要入宫，明日就去梁府看她。”

　　　　沈橦应着，刚要退出去，却瞧见了站在门口，手里正拉着小姐儿的朔哥儿。

　　　　小姐儿脸上依旧挂着泪珠，而朔哥儿却眼神放空，木愣愣得站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林芷萱也是吓了一跳，瞪了外头看守的丫鬟一眼，朔哥儿过来，竟然也没有人拦着。

　　　　却不曾想，是因为小姐儿越发的想念歆姐儿和九姐儿，他们两个都在宫里，好多天没有回来了，小姐儿缠着朔哥儿去求林芷萱，今日能不能跟着进宫去看看歆姐儿。

　　　　来时，里头林芷萱正和人说话，朔哥儿就领着哭哭啼啼的小姐儿站在门外等着，也不让人打扰林芷萱，却不曾想竟然听到了这样的话。

　　　　朔哥儿愣在原地好久，沈橦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谁，原本也不敢多留，便只告退走了。走了许多步之后，才复又回头来看朔哥儿，只看着这孩子的年龄身量，并一旁的小姐儿，也想起来林若萱与他说起过的自己领养的兄长之女。

　　　　心下便有了猜测。

　　　　只看着林芷萱从屋里头出来，正要安慰朔哥儿两句什么，却听朔哥儿叫住了沈橦：“你等等！”

　　　　朔哥儿脸上无甚悲喜，只平静得让人觉着有些可怕：“我娘回京了吗？”

　　　　沈橦站住脚，瞧着朔哥儿，略微点了点头，朔哥儿道：“我要去见我娘。”

　第八百一十三章　相见

　　　　林芷萱正犹豫着，冬梅却催促，时辰不早了，林芷萱若是再不动身，怕是就要误了入宫的是时辰了。全本小说网，HTTPS：//。．ＣＯm；

　　　　林芷萱看向朔哥儿，这个时候了，既然朔哥儿服么都知道了，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便只叮嘱了沈橦：“好生带朔哥儿过去吧。”

　　　　小姐儿不明所以，只紧紧地抓着朔哥儿的衣袖，难道朔哥儿也要丢下他走了吗？朔哥儿也抓紧了小姐儿的手。

　　　　林芷萱瞧着小姐儿可怜的模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算是默认她一同跟着朔哥儿去了。

　　　　朔哥儿原本特别特别地想娘亲，后来忽然听着沈橦说的那许多，心中竟然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对娘亲究竟是爱是恨。

　　　　与沈橦一起坐在马车里，沈橦只静静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一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朔哥儿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手里紧紧握着小姐儿，眼神却盯着一个地方空洞无神，像是在想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想。

　　　　等真到了梁家的那一刻，朔哥儿牵着小姐儿的手，刚进门，就看见了躺在床上，面色煞白的林若萱。

　　　　这么多年，朔哥儿几乎连娘亲的容貌都不记得了，如今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原来这就是娘啊。

　　　　朔哥儿渐渐松开了小姐儿的手，一个人走上前去，坐在了床边。

　　　　看着忽然过来的朔哥儿，秋菊也是吓了一跳，可是朔哥儿没有闹，她也并没有阻拦，只是上前签过了小姐儿的手，领着她先出去吃早饭了。

　　　　朔哥儿看着躺在床上的林若萱，这才终于忍不住地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手轻轻地晃着林若萱孱弱的身子：“娘，娘，你醒醒，娘，娘……”

　　　　林若萱缓缓地挣开双眼，恍惚中瞧见了朔哥儿的身影，还以为是在做梦，只伸过手去要牵朔哥儿的手：“朔哥儿，朔哥儿……”

　　　　朔哥儿抱着林若萱，哭得泣不成声，仿佛这些年所有的一切抛弃，委屈，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