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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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劫-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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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不许人随意行走的吗?”

    尉屠耆脸孔僵了僵,忙说:“怎会?不过此时尚早,绿衣妹妹这便起来,莫不是小王府上招待不周,叫绿衣妹妹睡得不好?”

    绿衣也不和他多客气,点头就道:“睡得不好!”

    尉屠耆便顿在那里,颇有点儿无法为继的难堪。他把脸朝刘弗陵调转过去,说道:“不如让他们先送陛下,臣送绿衣妹妹回房里去?”

    他虽对这位汉朝的天子抱有极大的期望,然而尉屠耆亦不是蠢人,不懂得为自己铺就后路。他原是想派了自己得力手下护送刘弗陵回宫,他留待府内,一来可讨得刘弗陵信任,二来,倘若刘弗陵与那位高权重的霍光闹翻,那霍光当真要逆天改日,他亦可将因未紧随其行而将今日举动推得干净,将与那刘弗陵所做的承诺一律洗刷干净,不料刘弗陵开了口要他同行。尉屠耆正左右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偏偏这个李绿衣出现,岂不是帮了他的大忙?正叫他有了机会不去趟那一趟浑水。

    “不必。”

    刘弗陵目露了然的扫了一眼尉屠耆,叫尉屠耆不禁别开眼去,垂首立到一侧。刘弗陵便朝那李绿衣微垂了下眼皮示意道:“绿衣,你过来。”

    绿衣心生不满,她又非有意,他便放她走好了,叫她过去又是做什么?不免有点磨蹭,慢悠悠的挪了过去。近前,她抬起脑袋来望着他的眼睛。

    刘弗陵的手微微抬起,绿衣下意识将脑袋往边上偏了一偏,刘弗陵擎在半空的手便顿了一下,转而将她发上一片不知何时飘来的落叶给拂了开去。绿衣脸上一窘,讪讪的将视线调到那尉屠耆的面上,却见尉屠耆不知何故,两眼直盯盯望住刘弗陵手上那串她送的手珠,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神情甚是,甚是震惊而不可言喻。

    “少时,让病已送你回苏翁住处。”刘弗陵说道。

    绿衣分神望着那尉屠耆,这会儿听到他说话,一时有点儿回不过神来,待明白过来,她抿了抿唇。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不该说,便将舌头在齿间有缠绕起来。

    刘弗陵等了她一会儿,甚是耐心,见她久不言语,方对她微微颌首,似是明白她要说什么,又缘何不肯说出来一般。越过了她,对那尉屠耆道:“王爷,走吧。”

    尉屠耆神思仍落在那刘弗陵的手串上,听他一喊,望向刘弗陵的眼中露出些叫人难以察觉的情绪。他颌首,似是换了个人一般,不再推托,上前就道:“臣护送陛下。”

    刘弗陵睇着他,两人短时目光相接,尉屠耆的眼中自两人相见以来第一次露出令刘弗陵感到坚定诚心的光色。刘弗陵对他如此短促及奇怪的转变自然生疑,眉宇间几不可察的露出一丝折痕,他微颌首,便在那绿衣跟前转身。

    “汉皇帝,你会不会害怕?”

    可便是在这转身之际,他的袖子被人揪住,李绿衣的声音极低,低得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停下脚步,略皱眉凝着她。

    绿衣垂了下眼皮:“不如还是让我陪你走一程,我虽不济,可保你性命恐还有余。”

    她的嗓音如此低缓喃喃,简直细弱蚊蚋,叫刘弗陵直站在那里,险些出声让她再度说上一次。然而,他毕竟是听了清楚的。心中细微的触动,似是藤蔓植物细微的触角,在那最柔软的一处缓缓的挠动。

    绿衣绝非愿意与他再度同行,不过听到尉屠耆那般迫不及待欲抽身而退的言语,不禁叫她想到观观上惊人耸目的一幕,不禁怀疑尉屠耆待这位大汉天子的忠诚,不禁……便担忧起她这位“六哥”的安危来。

    “走罢。届时,我可自行回苏翁府上,只托王爷着人告知阿穆达一声,回苏翁府上等我便是。”

    未等来刘弗陵的回答,她自己做了决定,吐字清脆的朝那尉屠耆说了一声,便走到了刘弗陵的身侧。

    刘弗陵侧目望她,目光如水,却非山河湖海的水,绿衣觉得他的眼睛与旁人那般不同,明明如水一般澄亮清澈,但是永远没有人能猜到那平静里藏着怎样的不为人知。

    她扭开眼,像是有点不大自在,拍拍自己的脸说:“走!”

    刘弗陵望着她的身影,想要笑,眉目间却更添了愁绪。他并不希望她与他走得过分接近,然而要推开,却也并不容易。他跟上前去,与她并肩,尉屠耆见状,心中百般滋味更叫他多几分煎熬。

    此时的街道寂静得似是那落叶掉下来都会发出声响。宵禁将过未过,他们一行人不少,远远的便隔成了两行,尉屠耆带着他手下的护卫不远不近随着刘弗陵与绿衣两人,以便行事。

    绿衣自那地上看到自己脚尖,又瞥见身后的几人,她望了一眼身旁的刘弗陵,咬了咬下唇,说:“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见刘弗陵只瞧了她一一瞧,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微笑,她又说:“你不知道自己这一回出来有多危险?要是尉屠耆有一点点歹心,你的性命就不保了!”

    她压低声音,脖子稍稍缩起来,这样子就像那受了惊的兔子,蜷缩起来,只那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小心去观察周遭形势。她虽不是兔子,然而那双因彻夜未眠的眼睛,倒是像极了兔子的眼睛。她的许多行为想法皆藏不住,然而有一些,却叫她藏得很牢。这是一个简单又复杂的女子。她的简单在她待人处事时的直率坦然,她的复杂在她能看到许多即便是身处其中之人也不一定能看到的机巧。

    刘弗陵摇摇头,坦白道:“怕,自然怕。性命不过一次,我亦无神灵护体,怎会不怕?”

    绿衣听他说话,一双上扬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口中嘟囔:“怕你还来。”

    又说:“你们大汉的皇帝不都说自己是秉承天命,怎么你却说自己无神灵护体,奇怪。”

    刘弗陵心中喟叹,却不能对其言,只望了望她说:“倘若我不来,又怎么知道你会为我独独跑上这一趟?”

    绿衣右边的眉毛都挑了起来,大约是没有想到刘弗陵会说这样的话。她清了清嗓子,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为了苏翁。苏翁可是很担心你的。”

    刘弗陵瞳仁微微收拢,颌首:“苏翁对大汉忠心,朕甚感之。”

    “那你还斩杀苏元大哥!”绿衣脱口而出,并不以为此事在他面前需谨慎提之。

    刘弗陵闻言脚下步子一停,他一停,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也顺势停了下来。刘弗陵正颜面相绿衣,彼时绿衣犹自一步一行往前走着,忽然发现左侧没了人,她略觉怪异的回头去看他。便看到刘弗陵的一张面孔不大好看,灰扑扑的。她心里一个咯噔,心道,他莫不是又犯了那怪异的毛病?忙的后退两步走到他面前,一只手去扶了他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不料刘弗陵却抓住她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指,说道:“苏元犯案,朕不过垂髫之年,能如何?!”

    “朕想方设法终引得苏武回来,并非为让他孤守空府,无为而终!然,又能如何?!”

    绿衣皱起了眉头,目露疑惑:“苏翁……那只飞落在上林苑的大雁不是苏通国哥哥放飞的大雁?所谓有人暗中通报,难道只是你一人所为?”

    绿衣感到吃惊,苏翁心念家国,时时梦归。彼时她不过是总角小儿,苏翁在匈奴亦成家有子,其子苏通国及女苏通南,与她和自家的几位哥哥都十分要好。有一回通国哥哥和大哥在草原上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都去劝架,她和通南姐姐也跑了去,就听到大哥骂通国哥哥不知好歹,自寻死路。她问通南姐姐,才知道通国哥哥为了让苏翁仍旧活着的消息回到大汉,将大哥送给他的大雁绑了书信,期冀其能飞到汉朝。过后不久,就有大汉朝的使臣来到匈奴,称大汉的天子在上林苑得到了苏翁仍旧在世的书信,将苏翁讨要了回去。

    绿衣一直以为那是通国哥哥巧施妙计,但是眼下听来,倒好像全都因这个当年不过是个孩童的汉天子的缘故。

    “通国?苏通国?”

    这真是意料之外的信息,刘弗陵前一刻还甚有微恼,此时叫绿衣点起了怀疑。

    绿衣一听,心叫不好。暗暗咬了舌头。阿爹和五哥再三叮嘱她,不可多言,言多必失,她怎么又口无遮拦了!脑子里转得飞快,她装得若无其事,点头应道:“是啊!苏翁常和我说通国哥哥和通南姐姐。难道六哥你不知道苏翁另有娶妻生子?”

    她的掩饰并不精湛,刘弗陵细细看着她眼波里的闪动,深知她不肯多说,追问,反而打草惊蛇。便移开视线,浅弯了弯唇:“你与苏翁倒是甚熟。”(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三西洲在何处,两浆桥头渡(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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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们是熟人,不是生人!”她有意装作未听懂他话中深意,哼着笑了一声,扭过身去要走。

    那前方有虚晃的影子,刘弗陵精神一紧,抬手要阻止,可哪里还来得及,那虚晃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迫上前来。紧随其后的尉屠耆等人见势便要出来,那绿衣眼睛倒是尖,盯着迫上前来的人便道:“是你!”

    那人脚下步子一收,堪堪在距离绿衣一臂远的位置停了下来。不单是他,便是连刘弗陵等人都觉得诧异,未想到绿衣会识得眼前这人。

    那人虬长的眉毛折皱着,盯着绿衣道:“你认识我?”

    绿衣点头:“你就是之前那个执金吾啊!你的马呢?”她探头去看他身后,却只看到他一人,并未见到之前那一队气派豪华的马队。

    刘弗陵当她真认识眼前的人,还吃惊了一番,此时听到她这般说话,也是险些笑了。事到如今,躲亦躲不了,又不能闹大了去。他手背在身后,暗示躲在暗处的尉屠耆等人稍安勿躁。尉屠耆便朝自己手下的人打了个手势,暂且按兵不动。

    绿衣自己说完那句话才想起来,宵禁仍旧未过,他们叫执金吾抓到,岂不是自寻死路?她懊恼了起来,咬着舌头去瞧刘弗陵。哪知后者也是静默不语,只拿一双好整以暇的眼睛望着她,看得绿衣满脑子糊涂起来。

    她将计就计,上前就和那人打招呼:“好大哥,这么巧,又在这里遇见你啦!不过我们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会!”

    说着就想鱼目混珠,脚底抹油。

    不料那人哼哼一声,侧身挡住她的去路:“这位女公子既然认识我,可知道我姓甚名谁?”

    绿衣咬了下舌头,见刘弗陵的确不像要帮忙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当然知道啦!你不就是,不就是那个牛二!”

    那人脸上僵了僵,唇动吐字道:“不巧,在下姓马名适建,并非女公子口中牛二。”

    绿衣亦脸上僵了僵,转了眼珠,口齿伶俐道:“差得也不远,一个牛,一个马,一个二,一个四。”

    那人的脸便抖了几下,面孔更沉,更黑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绿衣往后退一步,手紧紧握住了她腰上的弯刀。绿衣瞧得清楚,他身后可没有旁的人跟着,大约也是临近宵禁结束,因此一人往这一方来查看,哪里晓得就遇上他们两人了。绿衣想,若是她与这人动起手来……她眼珠子滚动,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虽是中等身材,虽非瘦削,也谈不上怎样健壮,瞧着很是普通……她拖上一阵子,寻得机会脱身,也不是没有可能。

    便侧了脑袋瓜子去和那刘弗陵说悄悄话:“一会儿,你先走,我来拦着他。”

    刘弗陵在她与那人唇枪舌战的时候不言语,不过是想看她能如何应对,到此地步,断没有留下她一个女子,自己逃命去了的道理。便说:“你让开。”

    绿衣心下一动,就把盯着马适建的一双眼睛调过来,甚是探究的望向刘弗陵。

    她猜想到刘弗陵的打算,忙把脑袋晃了一下,低声道:“你可不能莽撞。”

    手就握住了刘弗陵的腕子,急朝那尉屠耆等人的方向看了看说:“难道你要让这个人知道你是谁吗?”

    刘弗陵顿住,望着她的一双眼睛深沉,无法言喻。

    绿衣见他不动,也是有点着急了,握着他腕子的手微微摇了一下,似下定决心一般,将刘弗陵的手往身后一甩,压低了声音道:“走啊!”便要拔出弯刀来。

    “马适建。”

    却不料刘弗陵未走,反是错身站到了她的前面,将她与马适两人隔开。绿衣眼睛瞪得极大,视线里都是他显得有些瘦削的背影,吃惊,并不能完全表达她此刻心里那波动不止的感觉。

    马适建皱眉看向眼前人,眉目清朗,虽穿着平常,却有一种叫他说不出来的气韵。马适建按捺下来,心中存疑的望着他。

    “何为宵禁?”

    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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