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紫重也不是故意的啊。
像顾紫重这种人，有理不让人，无理也要辩上三分的。
所以她只有低头。
这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真是巧合。
两个人都在怀疑对方，心里犯着嘀咕。
朱世子以为他在顾郡主面前没有说过燕平南，口舌之争也没有赢，所以丢尽了男人的脸了。
顾紫重以为她无意之间剥夺了朱世子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所以二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要等对方质问自己。
结果出了宫门，来到转角胡同处的小茶铺，都停下了。
朱世子不得不开口了。
他就转身来对着顾郡主道：“郡主，这里悠闲，人也比较少。我们……就在这里坐一坐如何？”
顾紫重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下。
朱世子拍了拍手，叫小二过来准备两壶好茶。
坐了下来，两个人还是没有说话。
小二把茶水送上了，便对着朱世子微笑着凑过头去，伏在朱世子耳旁道：“世子爷好福气，有这般漂亮女人陪着，也不亏这光阴呐！”
怎么谁都这么说？
朱世子都快听烦了。
他也知道这个小二的目的。
都是惯例！
朱世子自怀中随意掏出点散碎银子给了他：“拿去买些好衣服穿。”
小二谢过，转身离开了。
顾紫重此时将目光转移到一旁去，盯着远处的池水，瞧着荷叶，瞧着闲散的鸭子，便觉得心旷神怡。
朱世子终于开口：“顾郡主，让你看笑话了。我……我其实平常不这样的。”
顾紫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想了想，才带着愧疚感一笑，道：“不碍事的。宫里并非斗嘴之处，只是呕气并非君子所为。”
她这是在批评燕平南，说他小肚鸡肠，啰啰嗦嗦，相反，也自然夸赞了朱世子的大度。
这话说得有艺术，朱世子听着直笑。
真没想到自己都退缩成这个样子了，顾郡主居然还支持自己。
朱世子自觉意想不到，便放开了，也不再纠结那个名额了，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放松着道：“唉，不就是去浙台吗？谁为大明效力都行，只要能保家卫国就行了。”
顾紫重嗤嗤声一笑，道：“世子爷您心地好，这么想。可是燕平南却不这么想啊。”
朱世子望着远处，眯缝着眼睛，显得很惬意：“那能有什么办法呢？皇上改了主意，把这次的机会又给了燕平南，我虽有保国之心，却也没有机会了。”
没有办法，只有认命了。
这么想就好，别憋屈着。
顾紫重显然很满意，她的安慰意思已经达到了。
她就盯着朱世子的面庞，微微露出笑容。
朱世子虽然没有盯着她看，却也注意到了她的笑容。
朱世子的两颊开始飞红。
顾紫重伸手去拍了拍他的手臂，嬉笑着道：“世子爷如今已经功成名就了，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他燕平南没有把倭寇驱逐出大明，这机会不还是你的吗？”
她就是专门针对朱世子的心里，给他好听话。
朱世子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听着顾郡主的话，直发笑。
顾紫重道：“北面鞑靼人，隔海有倭寇，西北还有大元残余军队，这些都对大明构成了威胁。所以世子爷你放心，机会不会少的。”
朱世子就憋着气，肯定道：“借顾郡主的吉言了。常禧真希望能为朱家效力。可是皇上他到底还是把我们都当是贼一样防备着啊。”
话到这里，朱常禧更加郁闷：“当年洪武大帝顺应天道，夺了建文帝的皇帝位。所以后世的皇帝都对朱家，对自家兄弟十分防备。唉，我……”
他显得很苦恼。
顾紫重就道：“世子爷可切莫这么想。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倘若大明真的需要人才，那皇上他不会不用你的。”
朱世子就苦笑了一下，眼泪都快出来了。
借茶代酒，仰面一饮而尽，权当自我慰藉了吧。
顾紫重也陪他。
朱世子一抹嘴，却又自嘲道：“这里的老板都认识我了，小二每次都要向我要小费。”
顾紫重可听到方才小二说的话了。
她脸红着道：“怎么，别人夸我长得漂亮，你还不愿意吗？”
朱世子自怀中掏出银子来，对着顾紫重晃悠了一下：“愿意啊，每夸一次我就得花一次钱。”
顾紫重知道他在故意开玩笑。
可是这玩笑开得又好笑又好气。
顾紫重伸手去在朱世子的手臂上捏了一下。
朱世子叫了一声，缩回手臂去。
顾紫重盯着他疼痛的狰狞模样，反而笑了。
可是倘若太后娘娘没有和皇上说情，而皇上依旧把这次抗倭的机会给了朱世子的话，她会怎么想呢？
说实在话，顾紫重真的要选择的话，她还是愿意选择让朱世子留在她的身边。
毕竟喜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好过他离自己万里之远。
更何况又是上战场，刀枪不长眼睛，谁能保证谁会不死不受伤呢？
顾紫重害怕朱世子有事，哪怕身上擦破点皮，她都不愿意。
所以想到这里，她还是会心一笑。
不去就不去吧，何必非要上战场呢？
她心里的愧疚之意瞬间少了许多。
相反，她看着朱世子，有了更多的甜蜜感。
朱世子和顾郡主互相盯着看，还以为顾郡主在盯着自己的什么地方发笑呢！
他伸手在脸上摸了摸，也没摸出什么东西来。
他刚要开口发问，却听一旁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此下去，只怕旁人都要羞怯掉牙了吧？”
朱世子转面一瞧，吴一城阔步走了过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茶余饭后
顾紫重是停了半晌才回神来，看到吴兄弟走过来。
她觉得意外，就对着吴一城唤道：“吴兄弟好自在，怎么在这里？”
吴一城指着他们两个：“抱歉，是一城打搅了二位的雅兴了吧？”
顾紫重就害羞着埋怨：“你胡说些什么？我们两个可都是进宫去办公事去了。现在才都出来。”
哦！
吴一城就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
顾紫重伸手让他过来坐下，又要了茶水点心。
三个人坐到了一起，没喝几口，便又开始了谈论。
尤其是吴一城，他的话最多。
一开始，吴一城这话头就没有停的意思。
他主动对朱世子道：“朱兄弟，我可听说皇上把这去浙台福建那边驱逐倭寇的事交给燕平南了，不对啊，本来应该给你的，怎么又给了别人？”
他一点都不客气，也不拿朱世子当旁人，更不拿自己当外人。
朱世子虽然自觉惭愧，不过还是很淡然处之。
只是顾紫重打心眼里不愿意罢了。
朱世子正在心里不平衡呢，吴兄弟怎么还往朱世子的伤口上撒盐呢？
她刚要开口，却被朱世子伸手制止了。
朱世子就对吴一城道：“宫里世事无常，谁知道下一时刻会发生什么呢？我……不去就不去了。我也想回金陵去看看，多长时间没回家了，想家了。”
顾紫重虽然知道朱世子这话是托辞，可是听他这么一说，还是觉得很高兴。
吴一城叹息道：“这样也好。没事，朱兄你先回金陵去和顾郡主把婚事办了。”
原本喝着茶的顾紫重听这话险些呛着。
她咳嗽了一声，将茶杯放下来，伸手去擦了擦嘴角。
显得一副狼狈的样子。
吴一城磕铁瓜子，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顾紫重伸手在吴一城的肩膀上捶了几下，娇嗔道：“吃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
朱世子虽然脸红，却也大方接受：“吴兄弟说得对，何必责备他呢？”
这下子把顾紫重给说得更加羞怯，又转过身来对着朱世子的胸口处捶了几下：“喝你的茶吧。”
吴一城和朱世子二人面面相觑，都失声一笑，摇头显得颇为无奈。
朱世子道：“我身为世子，在京城里不就是想奔个前程吗？现在去不成边疆了，我不得考虑考虑我自己的后半伸生了吗？”
顾紫重不再说话。
朱世子就叹息着望着远处，道：“唉，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所以能把握什么就把握什么吧。”
他再说就该说大白话了。
这不正是顾紫重所希望的吗？
可是顾紫重却显得愈发害羞了。
一谈起婚事，顾紫重私下是期盼着，可是一到和朱世子谈论这事的时候，她却又显得羞怯。
吴一城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对着朱世子指了指顾郡主，挤弄着眼睛。
顾紫重就道：“行了，我们喝完茶水，就先回去吧。”
“别啊。”吴一城打断她的话，道：“郡主别着急。我今日正好和你们二位在这里碰面，也就是巧合，或许也是我们的缘分。我正好有事想要告诉郡主。”
顾紫重认真道：“什么事？”
吴一城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便道：“皇上正准备换了御前行走和御前侍卫。这些人如今都已经年纪大了，都要丢了饭碗了。”
怎么了？
顾紫重和朱世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显得很傻。
吴一城一拍桌子，接着道：“这事情有问题。御前行走和御前侍卫可是皇上多年的心腹啊，如今怎么突然就换了人了？而且这些人一被换走，一点前兆都没有啊。”
对啊。
吴兄弟这么一分析，倒是把顾紫重给吸引住了。
顾紫重就低下头来轻声道：“对啊，这也太奇怪了。”
而且最近燕平南刚刚来京城，所以这些事情正好联系到一起了。
朱乐权远在两广，离京师实在太远。
如今朱乐权一来，京城便有了这样那样的事了。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朱世子叹息道：“皇上召见我进宫之后，就一直不正常。我总觉得皇上改主意，却不是出自真心。”
嗯？
顾紫重抿了抿唇，带着疑惑的目光盯着他。
朱世子也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显得很不情愿，却把抵御倭寇的事情给了燕平南。而且皇上刚说完这话，我出来的时候，便和燕平南相见。”
一转头，看了看顾郡主，朱世子道：“见郡主你，的确是巧合。可是见燕平南，这便不正常了。”
吴一城又一拍桌子，把他们两个人吓了一跳。
“我也觉得奇怪。”吴一城道，“最近皇上把我的手下换了一批又一批，我之前做的人情全都白费了。现在还得再去喝酒喝茶，混迹新的关系。”
顾紫重就对他嗤嗤声笑，问道：“那你身上的银子还够吗？”
吴一城愣了一愣，顾郡主怎么还惦记着那送礼的事呢？
那几百两银子就是他想送给顾郡主的，谁知道顾郡主就只收了一点而已。
他摇头。
送出去的银子怎么可能再要回来？
顾紫重伸手在他的额头上一指，无奈道：“你就憋着吧。京师的柴米油盐可不比老家，一个月两个月能挺过去，我看日子长了你怎么办。”
吴一城就道：“日子长了我也不能只靠着郡主您一个人来吃饭呐！”
这话说得也对哦！
顾紫重其实就是想再给吴一城的家里添点什么好处，银子也好，米面也好。
好歹让吴家人过得好一点而已。
吴一城却不想吃这样的软饭，就转移开话题道：“世子爷还是做好准备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燕平南早就对你有了坏心眼了，你最好还是防备着点。”
朱常禧就十分诚恳地点着头，道谢：“多谢吴兄弟提醒。常禧记住了。”
吴一城又低下头来喝了几口茶水，美滋滋地道：“好茶，这比我上次去的那边那个茶铺子的茶水要美味多了。”
“小二。”吴一城突然向着一旁喊了一声。
小二疾步过来，停在吴一城的身边。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严肃劝慰
吴一城自怀中掏出点碎银子，不过少了点，就手心处的石头子大小。
不过这点钱也不少了。
吴一城道：“好茶，赏赐给你的。”
店家小二在这一桌的客人身上一下子捞了两份银子，一下子乐开了花，连声夸赞他们：“朱世子一表人才，配得上旁边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嗯……”
吴一城立刻怒目，盯着店家小二，同时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是我给你的钱，又不是他给你。你不谢我反而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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