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胤长臂一僵，目光挪到萤瞳的脸上，缓缓地，蹲下身来，目光与其保持平行。
他注意到萤瞳额角沁出的汗珠。
看到他拼命想往身后藏的胳膊。
迟疑片刻，他伸出手去。
“受伤了？我看看。”
萤瞳眼角微抽，看着他，紧咬牙关不发一言。
他右边胳膊上的黑气，已经蔓延开来了，自小臂往上，直逼肩头。
那种钻心蚀骨的疼痛，即便是他也受不了。
如若不是玄胤闯进来，他连这般故作镇定的表情都无法维持。
眼看他动也不动，玄胤只能自己去捉他藏在身后的手，想要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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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3章 玄胤，你说神木灵背后的倚仗是什么？
几乎是在触碰到萤瞳胳膊的那一瞬间，玄胤的神色便微微变了一下。
那种异样的感觉即便是隔着衣物，还是能够清晰地传到他的手上。
细弱芒针，微微刺痛。
因他的触碰，萤瞳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秒，玄胤挽起了他的袖口。
被黑色雾气所缠绕的胳膊，就这样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
黑暗，且……显得阴毒，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玄胤一手扣住萤瞳试图往后缩的胳膊，抬眸看他，追问：“多久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很明显已经瞒不下去，萤瞳只能如实开口。
“是神木灵自我毁灭当日所发生的事情，一开始只是小小的一个地方，后来、后来才蔓延开来的。”
玄胤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萤瞳身上的妖力比起他记忆中的，要稀薄了许多。
“那日神木灵的举动果然并非毫无缘由，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依他睿智的头脑，不难想象得到：萤瞳体内妖力的流失，或许就是因为被这股莫名奇妙的阴暗之力所吞噬，借以壮大，才会出现黑气蔓延开来的情况。
玄胤此时的脸色很是阴沉，寒意自他身周渗出，氤氲在空气之中，降低了殿中的温度。
萤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硬气的话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日来饱受其困扰，他早已身心俱疲。
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在看得到他就会心安的地方。
“玄胤，你说神木灵背后的倚仗是什么？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又是什么？”
萤瞳突然开口问道。
玄胤一时说不出来。
或者说，他暂时没有心思去深入地考究这些该死的问题。
萤瞳尚未等到一个答案，整个人就从地上被抱了起来。
转瞬间，被放到了柔软的榻上。
萤瞳一个反手，紧攥住他的手腕。
“玄胤！”
他茶色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求知欲。
他想知道，折磨了他这么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在萤瞳看来，即便玄胤无法立刻确定这是什么，但以他的见识以及头脑，在当日雾霭山之后，他一定去查过什么，或者……想起什么？
毕竟，神木灵临死之前所说的话足以引人深思，他不信玄胤会连想法都没有一个。
哪怕只是猜测，他也想听听。
玄胤幽邃的眸子微垂，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腕上的手，眸光晦暗不明。
萤瞳在等，想等他说点什么。
等着等着，紧绷的胳膊上又是一阵挠心刺骨的痛。
玄胤没有丝毫犹豫地抓住他的手，浓黑的幽冥之力自他掌心溢出，径直钻入萤瞳被他握在手中的胳膊。
这股强势的力量，生生将萤瞳胳膊上黑气弥漫的区域往下压了一大截。
但，无法完全压制住，也没有办法将其逼出。
玄胤不肯放弃，又尝试了几次。
最后反倒是萤瞳先忍不住了。
“不要再浪费精力在我身上了，没有用的。”
能将其往下压一截，只怕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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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4章 莫怕，有我在。
再有所动作，他只会觉得更疼，疼得让他脊背紧绷，面部肌肉都忍不住想要抽搐。
玄胤感受到萤瞳的异样，手中动作僵了一瞬，收回。
“这诡异的黑气，每一天，都在汲取你的妖力，是吗？”
玄胤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艰涩。
萤瞳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问：“是什么？”
“能够吞噬别人力量以壮大自身的，只有阴暗邪恶之力，才会做到如此。”
萤瞳身为妖王，承接了主神的一部分力量，普通的阴邪之力，也无法对他做到如此。
由此可见，这种力量，定然不是在短期内形成的。
神木灵也不是无知精怪，能得到她的信任让她不惜自我毁灭的，怎么想都觉得不简单。
真要说起可疑之物，玄胤只能将其追溯到极为久远的蛮荒时代了。
……
“世间有善，定然有恶，主神主张六界祥和，他便是正义向善的一方，‘恶’则有极大的可能性是敛尽世间不善之气所凝成，如怨戾，贪嗔痴……主神的消失，成就了这么多年的太平，而邪恶一方，或许从未消失，它只是被主神用了什么方法给藏起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或许要重见天日了。
萤瞳听得怔愣，有些似懂非懂。
“你是想要说，在我们未曾掌管六界之前，能够与主神比肩的，还有另外一股力量？”
玄胤点头。
“别忘了主神在最开始，也是生于天地间，后来才聚神，拥有自我意识，他是希望与光明，难保不会有绝望与黑暗，应该也生出了意识，延续下来了才对。”
萤瞳再度怔住了。
老实说，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或许也是他尚且不够睿智，没有办法看穿掩在平静表象下的各种危机。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话，萤瞳无法想象，接下来的六界所要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神木灵的自我毁灭，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宣战的开端。
而她临死，都不忘拉他下水。
想到这里，萤瞳暂时忘却了手上的痛楚，眸底出现少见的深沉之色。
玄胤也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蓦地，萤瞳开口问道：“玄胤，你说如果有一天，这些黑气吸干了我身上的妖力，那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在还没有见到那股势力的真面目之前，他就要被迫和神木灵一样消失了？
萤瞳垂眸，目光凝在自己的胳膊上，没有惊惧，没有惶恐。
在得到一个尚未可知是真是假的猜测之后，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
当然，这也可能跟玄胤早前出手替他压制那股力量的举动有关。
视线里搭上一只手，耳边响起玄胤平稳却坚定的话语。
“莫怕，有我在。”
萤瞳闻声抬头，在与其目光对视的瞬间，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缩回，别开了眸光。
“以后你还是别经常往这里跑的好，这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跑出来祸害人了。”
就像当日，他至今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招，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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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5章 从今日开始，我就在这住下了。
话落，只听玄胤应道：“好。”
萤瞳微愣。
虽然是出于关心，想让他以后少来，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沾惹上这种奇怪的东西。
可是当他真的开口答应的时候，心中那股感觉却又是极为说不清道不明的。
不过，这样也好，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思及此，萤瞳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
静静等着玄胤待够了离开。
既然他已经答应以后少来，那他也就不再赶他了。
许久……
萤瞳扭头瞥一眼坐在榻边的玄胤，眸底带着丝丝疑惑。
再看一眼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攥在手里的胳膊……
萤瞳诡异地发现，那股极为刺痛的不适感，竟然也减缓了许多。
不被刺痛所困扰，萤瞳的神色自然了许多，从容地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了回来，顿了顿说道：“今日本王应该感谢你，现在，你该回去了。”
闻言，玄胤眉梢微挑，缓声开口说道：“回去？从今日开始，我就在这住下了。”
话落，萤瞳脊背一僵。
下一秒，他一个翻身从榻上坐起，眸光死盯着面前的男人，面露惊诧。
“你说什么？你要在这住下？”
玄胤淡然点头：“对。”
“可你不是答应以后不往这妖界跑了吗？”
后者扬唇轻笑。
“不错，只要在这儿住下，日后我便无需来回跑了。”
“……”
萤瞳一阵语塞。
怎么都没有想到玄胤应下那句话居然是打着这么一个主意。
待反应过来，他斩钉截铁地出声拒绝。
“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
就像他说的，他身上沾染上的这种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祸害人。
他饱受其苦，深知一旦被缠上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怎么能让玄胤留下，万一他哪天也……
萤瞳不敢想。
一想到难免心慌。
但他即便没有说出口，玄胤却也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我若是回去，你一旦出点什么状况，这偌大一个妖界，有谁能够帮得上你？”
萤瞳：“我……我不需要旁人相帮。”
“那你是准备如同今日这般，将自己囚于这一方寝殿之中？你可曾想过，若再长此以往，有朝一日，当你妖力流失到一定程度，连结界都无法布下的时候，又该如何？身为一界之主，却身陷囹囵，你的子民，作何感想？”
萤瞳被玄胤堵得脸色胀红，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若此事果真与你我猜测的有关，那对方的目的又怎会只有你一人？一旦我也成为目标之一，无论我在鬼界或是在这妖界，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现下走了，你这胳膊上的情况再出现恶化，无人能够遏制，最为糟糕的结果，便是像你所想的那般，开始无目标性地朝着旁人传染，无人挡得住你，整个妖界蔓延开来至多也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
“反之，我留在这里，一旦你再出了什么状况，我可以最大限度地控制住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现象，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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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6章 任何时候，你都不会是一个人，还有我。
玄胤所说的话，句句在情在理，萤瞳完全想不出理由来拒绝。
但心中莫名的情绪总像是在告诉他这样不妥。
哪里不妥？
他拼命想要想出一个能有足够说服力的说法来，想了半天却无果。
“本王说不过你。”
萤瞳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带着几分颓然。
论口舌之争，他一直都是说不过玄胤的。
或者说……
他连与其相争的口才都没有。
玄胤素来能说会道，真要较起真来，没几个人说得过他。
“呵~”
玄胤一声低笑，忽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萤瞳有些不自在地避开。
玄胤倒也未觉尴尬，从容自然地将手收回，敛去脸上的笑意，缓声开口说道：“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
萤瞳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自在了。
玄胤又道：“我说过要为你遮风挡雨，你这是要让我食言？”
不等他开口说点什么，玄胤已经站起身来，转过身去，又道：“任何时候，你都不会是一个人，还有我。”
说罢，他抬脚朝外走去。
不多时，萤瞳听到玄胤对自己的下属吩咐。
他自今日起，便要入驻他隔壁的寝殿。
萤瞳揪紧了身下的被褥，脑袋低垂，双眉紧蹙，低声从齿缝间挤出话语。
“本王还没同意你在这住下呢！就开始自作主张，到底还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嘴里忿忿不平地这么说着，他却也没有出去阻止玄胤的作为。
得到吩咐的妖将暗戳戳地探着脑袋往殿里看了一眼，虽然无法看到身处内殿的萤瞳，但心里直觉自家的王应该是清醒着的。
毕竟玄胤破开结界闯进去的时候他还听到声响了。
这么说来就是……
这位鬼界帝君所说的话，是得到吾王默许的？
于是，他不敢再多问，很是自觉地去收拾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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