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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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之间-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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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紫陌送了王涵出门。还是那个大大的包袱,不过现下挂在紫陌肩上。王涵大摇大摆走在前头儿,一身华服灿灿,口里哼着小调,鼻子朝天儿翘着,手里摇着折扇晃啊晃的。  
黄三爷立在二楼窗边,手里捏着杯子,状似看云。  
“你就这麽让他走了?”百里亮过来看了一眼。  
黄三爷没有应。  
刘氓摇着头:“走就走吧,你把他银子都还了,这不亏了?”  
黄三爷还是没有应,只是喝口茶。  
“银子也就罢了,我只不懂,连用了多年的扇子也给了,这成甚麽样子了?”百里亮皱皱眉。  
“王涵这小子脸皮也真厚,还就心安理得的收了,这…”刘氓叹口气,“真是丢我们穿越人的脸啊…”  
黄三爷看都不看他们,举了杯子留神看上头儿的花纹。  
刘氓叹口气:“要不放心,何不同去?”见黄三爷望过来,就又开了口,“喜欢就说嘛,又不是大姑娘,扭扭捏捏的作甚麽姿态?”  
黄三爷手上一抖,杯子差点儿没摔了。  
“本来就是,喜欢又不是甚麽见不得人的事儿!”刘氓眯眯眼睛,若有似无看了百里亮一眼,就又转过头来,“你也二十了,要真养一个…家里的老爷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  
“家里的?难道外头儿还有一个?”百里亮笑容可掬,“这杀头的话也敢乱说?”  
刘氓摊开手直笑:“天知地知,谁晓得?”  
黄三爷慎重的考虑要不要去告发他。  
百里亮轻声道:“三爷老不说话,莫非真是你说的那个甚麽…”  
“间歇性失语症!”刘氓拖长了尾音,带着几分轻佻劲儿。  
黄三爷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两人:“人说宿醉最是难受,依我愚见,当为‘宿醉最是难缠’。”  
刘氓笑了一声:“浪费我卓越的演技帮你成就一个美丽的告别之夜。”  
百里亮亦道:“我可狠了心才让他得意一宿,三爷果非常人。”  
黄三爷哼了一声:“百里亮,求你个事儿。”  
百里亮身子一抖:“啊?”  
“找小斋要些针线,把你嘴缝了吧。”黄三爷搁下句话,起身走了。  
刘氓忍了笑追出去,百里亮自个儿往唇边比划一下,禁不住再打个抖。  
 
 
第三十四章  
【木兰花】总待此生说与谁。空留一室满尘灰。他年旧梦换不回,朝似花颜夕如水。  
半亩青麦浮香穗。夏日薄暑又一岁。苑内蝴蝶已迷途,阶前海棠尚思睡。  
 
黄三爷下了大堂,要了一盘水晶包子,挑开个小口子散着热气儿。一点点撕开了泡在粥里,捏了筷子斜斜点着,眼睛一眨不眨。  
刘氓并着百里亮陪坐一旁,相互瞅着神色,谁也不曾开口。  
黄三爷心里飘忽忽的短了边际,也不知想些甚麽。手里捏着筷子一动不动,突地一笑,只不言语。刘氓忍不住笑了一声,百里亮瞪他一眼,伸手在唇边比了一比。  
黄三爷咳嗽一声:“有话当讲无妨。”  
百里亮挑挑眉毛,平日的聪明劲儿此时竟无用武之地。刘氓瞅着好笑,就道:“三爷贵人多忘事儿。百里先生的嘴可是缝上的。”  
“那就罢了。”黄三爷应了一声,就又盯着那盘包子不做声。  
小二在旁边看着心惊,老板一努嘴,小二点个头上来陪笑:“这位爷——”  
黄三爷抬眼答了:“怎的?”  
小二呵呵一笑:“爷不喜欢这包子?”  
“怎麽说?”  
“爷要了这半晌,一口没动过。”  
黄三爷哦了一声:“卖相不错,热腾腾的也属上佳。”就举箸咬了一口,“尚可。”  
小二擦了擦桌子,讪讪一笑:“那爷慢用。”  
黄三爷望着他去了,不知怎地脑中竟跳出个人来,插着腰一脸鄙夷,口里直嚷嚷“包子竟是甜的?又没搞错?!”  
刘氓瞅着他又发愣,不由掩口笑了。百里亮叹口气,摇摇头也不言语。  
黄三爷放下筷子,起身往楼上去了。  
百里亮看着他转过楼角方叹气:“这又是何苦?”  
“距离产生美。”  
“嗯?”  
“离远点儿,才晓得舍不得。”刘氓看他一眼。  
百里亮不由一抖,拿了筷子:“吃包子,吃包子。”  
刘氓却笑:“百里先生,今儿是好天时,不若出去走走?”  
百里亮一愣,随即朗笑:“也好。与刘公子同游,想来甚妙。”  
 
尚京一片云,天南一幅水。唱不尽穹苍高远,看不完柳绿花红。听不尽绵曲雅歌,闻不够衣香饰蘼。  
行人徜徉,艳阳遍撒。车马游龙,穿蝶舞蜂。  
刘氓行在路上,深吸口气,露出笑来:“古代的好,全在这清新劲儿里。”  
百里亮负手跟在后头儿:“尚京自古繁华,若非太过香侬,差点儿定都于此。”  
刘氓颔首道:“只和赏心宜情,当不得天子威仪。”  
“京城严整,也不过是求个平安。”  
“西京是个甚麽模样?”刘氓看他一眼。  
“人人安乐,歌舞升平。”  
“纸醉金迷?”  
“哪儿这般颓靡。”百里亮失笑,“街阔楼深,层层规格,街市井然。”  
“更有皇宫内苑,气态万千。”刘氓呼口气,“大丈夫该当如此。”  
“气魄不小。”百里亮一笑。  
“这话不是我说的。”刘氓垂目一笑,“说这话的,倒是当真改朝换代,可惜后世褒贬不一,说他是不学无术者有,说他是老谋深算者有。”  
“人生在世,若太顾忌他人眼目,怎能安乐?”百里亮叹口气,“可惜…”  
“可惜说得容易。”刘氓接过口去,两人相视一笑。  
“人说龙气,当真有麽?”刘氓转了话头儿,立在街边瞅着铺子里挂的扇子。  
“亮不才,不曾习过风水。”  
“西京有龙气,去一不着四。”刘氓进了店里,捏着把墨骨儿扇子打量。  
“龙不是人人可见。”百里亮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副泼墨山水。  
“龙亦非人人皆是。”刘氓抿唇一笑,搁下这把,又拿了边上浅绿的一把。  
“故而玄之又玄。”百里亮呵呵一笑,凑过头去看时,是副美女图。  
“媚眼如丝,乌发如云,口若红樱——”刘氓斜眼瞅着百里亮面上露出笑来,口里话一转,“怎地就没有一处像人?”  
百里亮怎知他转到这一句,愣了愣,笑出声儿来:“这可真是急转直下。”  
“那句不也是?”刘氓合上扇子拍于左掌心内,“去一不着四?到底是个甚麽意思?”  
百里亮看看左右,皱了眉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  
“小隐隐于市。”刘氓嘿嘿一笑,“话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百里亮自然不曾听过这句,细细想来也有道理,遂走近一步轻声道:“黄三黄三自然排行第三。”  
“去一,就是不要老大。”  
“当今皇上有二公主。”  
“却也不说老四,自然只剩——”  
百里亮打个哈哈:“莫要说,这把扇子还更好些。”说着塞来把紫边儿的扇。  
刘氓接了打开,上头画了藤萝千千,边上写了一首古体:“缠过千言,不及一眼。君心深深,奈何一言。”  
百里亮也念了一遍:“当真君心深深。”  
刘氓翻过背面儿,见是细细表过,又喜它色润,遂唤了伙计问价:“多少银子?”  
“公子若是喜欢,受惠五钱银子。”  
“五钱?”刘氓失笑,“若是蒲扇,五钱买得一打。二钱如何?”  
“公子翩翩风度,若是拿一蒲扇,岂不贻笑大方?”伙计也是个利口,笑嘻嘻又道,“公子当真想要,各让一步,三钱拿去。只求莫再还价,今儿老板不在,小的不好交代。”  
刘氓要说甚麽,百里亮掏出腰上搭褡数了铜钱:“喏,拿去就是。”  
伙计接了就笑:“公子是这就拿了,还是小的装盒?”  
“本想送人。”刘氓呵呵一笑,“可不是我出的银子,借花献佛反倒不美。我拿了就是。”  
伙计点头哈腰送他们出门。刘氓摇着扇子走了两步:“定定捏着又觉着沉,摇着呢又有些凉。插在后颈像个流氓,别在腰上也不好看。可惜今儿没穿件宽袖儿的,也好藏他一藏。”  
百里亮哈哈大笑:“刘公子真是妙人。”  
刘氓瞅他一眼:“百里先生岂不也是?”  
“亮自愧不如。”  
刘氓摆摆手:“亮兄何必自谦?若论今朝何人当得忍辱负重,舍亮兄其谁?”  
百里亮脸色一变:“你想到甚麽?”  
“也没甚麽。”刘氓看着他脸都白了,不由好笑,“也不算是我想到,只能说是…做梦罢了。”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梦中倘遇险恶,只消醒来,万事皆无。可人世惊险,又在梦境之上。”刘氓收敛笑容,“百里先生,当真叫人敬佩。”  
百里亮脸色转了几转终是一叹:“他年旧事耳。”  
“然流毒至今,何苦?”  
“身不由己,事不由人。”  
刘氓亦叹:“若她晓得,断不会轻生。”  
百里亮凄然一笑:“故说…事不由人。”  
刘氓看他一眼:“琉璃已死,万事化去。”  
“这张脸尚在,怎能化去?”  
刘氓一指天上:“晨皆日升,每朝日同?”  
“自是相同。”  
刘氓又指河流:“水皆长流,每滴皆同?”  
“这…自是不同。”  
“故说,逝者如斯夫。”  
百里亮淡淡一笑:“刘公子苦心开解,亮心甚感,奈何…情不由人。”  
“这是自找烦恼。”刘氓瞪他一眼,“今日立在眼前之人是刘氓,再不是琉璃。”  
“亮亦如此劝慰,奈何心有戚戚焉。”  
“见鬼。”刘氓骂了一句,“百里亮,索性今儿话说明白了。”  
“愿闻其详。”  
“我不管你和琉璃怎麽纠缠的,都与我无关。”刘氓颇有些烦躁,“你觉得亏欠琉璃,多烧些冥钱给她就是,别老在我身边打转儿。还有,你和黄三爷的事儿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别老拿来说事儿。”  
百里亮张张嘴:“琉璃…我自是亏欠了。”  
“不要当我是她,我受不起。”刘氓说完这话,一拱手去了。  
百里亮立在原地,喃喃一句:“谈何容易。”  
 
刘氓一路回了客栈,楼上不见人影,问了小斋知在后院儿,就又转下楼来。  
后院儿不大不小,中植绿萝,此刻藤蔓缠绕。抬眼就见黄三爷坐在中亭,若有所思。  
“一人孤坐?”  
黄三爷抬眼见是他:“亮兄呢?”  
“怎地见我问他,好没道理。”刘氓一笑置之,晃着手上折扇,“若我问你王涵,你怎麽答?”  
“尚五爷处。”  
刘氓叹气:“这倒也是实话。”  
“黄某生平不说假话。”  
“那我问你,你和王涵怎麽回事儿?”  
“就那麽回事儿。”  
“少来这套。”刘氓看他一眼,“若是喜欢,追回来就是。”  
“若不喜欢呢?”  
“不喜欢?”刘氓哼了一声,“绝无可能。”  
黄三爷失笑:“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心?”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不知你心?”刘氓打开扇子,看了一眼。  
“好利口。”黄三爷挑挑眉毛,“你和亮兄尚且纠缠不清,何必管他人闲事?”  
“我和百里亮本就没甚麽,别以为昨儿一块儿喝酒就有甚麽。”刘氓脸上一红,却又正色道,“我帮王涵,不过是看他可怜。”  
“他可怜?”黄三爷失笑,“他精明得紧。”  
“偏吃偏喝耍赖装疯,他是天下无敌。”刘氓叹口气,“可惜这傻子,喜欢人了自个儿不晓得,喜欢他的那个又死不认帐。”  
黄三爷想了片刻:“与我有关?”  
刘氓气结,瞪起眼来:“要不要赌一把?”  
“赌甚麽?”  
刘氓眯眯眼睛:“我要参赛。”  
“然后?”  
“若我赢了王涵,你得去和他表白;若我输了,你得想办法叫他向你表白。”刘氓摇摇扇子。  
“表白?”  
“就是说明心意。”  
“甚麽心意?”  
刘氓一扇子恨不得打在他面上:“就是表明爱慕之心。”  
黄三爷大笑起来:“刘公子没糊涂吧?”  
刘氓翻个白眼:“我自有道理。”  
“可否告知?”  
“你心无旁骛,我才能…嘿嘿。”  
黄三爷看他一眼:“无论我输赢如何,似乎并无好处。”  
“抱得美人归,怎不是好事?”  
“他算美人?”黄三爷想着就笑。  
“若有一人,见着嫌烦,不见又想,一想就笑。不愿别人夸他赞他宠他,自个儿嘴上偏又喜欢作弄他。巧的是还死不承认,你晓得这意味着甚麽?”  
“甚麽?”  
“你糟糕了。”刘氓似笑非笑瞅着他,“你喜欢他了。”  
黄三爷身子一歪,差点儿自石凳上栽下来:“我喜欢他?那与这赌局有何关系?”  
刘氓斜着眼睛笑:“因为我要百里亮死了一条心,才能生出另一条心。”  
黄三爷看他一眼,明白一笑:“这原也不难,何必要把我拖下水?”  
“一个人玩儿多没劲儿。更何况…”刘氓咬着嘴角笑,“更何况,我喜欢热闹。”  
黄三爷大大叹气:“还好,你看上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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