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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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凰-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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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湛不由急了,“段先生,她……她到底怎么样,没……没救了吗?”

    临窗的木榻上,静静躺着一个藕色裙衫的女子,她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好似死了一般。

    元湛没有料到,这女人的性命竟然如此脆弱。

    是,虽然的确有那么一刻,他心里想着,这样麻烦而倔强的女人,就让她死了罢了,但那念头转瞬即过,他钳制住她脖颈的右手根本就没有办法下决心使力。他只用了一分力,一分力而已,她怎么就……

    段青衣板着脸不说话,等到元湛问得急了,这才将药箱放下,哀声叹了口气,“那女娃脖子上有两次剑伤,伤口好了又坏,结痂了又裂开,这都是你做的?”

    元湛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过了良久才点了点头,“开始时怀疑她是永帝派来的奸细,后来虽知道不是,但她总是惹事……”

    他连忙说道,“伤口割得浅,只破了点皮,我以为养几天就无碍了的。”

    他语气里的懊悔和惋惜,紧张和愧疚,表现地太过明显,令段青衣不得不多看了他一眼。

    段青衣老而不浊的眼眸精利地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爷不是看上这女娃了吧?”

    元湛一愣,随即反驳,“先生说什么呢,这女子素来行事惹人厌恶,生得又丑,我堂堂韩王怎么能看上她?”

    话虽然这样说着,但他修长的手指却不由自主掠过嘴唇,指尖冰冷的温度令他心中一颤,她温热的嘴唇印在他唇上的那幕场景,无法抗拒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段青衣颇觉好笑,但此时神情拘谨而迷惘地立在他身前的这位,虽然是他的后辈,却也是他的主上,身为僚属,他是不该拿着主上的痛处取笑的。

    是以他收了调笑的表情,认真说道,“王爷放心,这女娃没事,她不过是一时昏厥过去,醒来就无碍了的。”

    他指着桌案上两个白玉小瓶,“大的那瓶内服,每晚各一丸,吞服,这药味苦而腥,最好备点蜜饯放着,可去苦味。小的那瓶外敷,也是每夜一次,拿温水将药化开,敷在伤口处,三日结痂,五日落痂,到第七日,连一点疤痕都不留。”

    元湛拿着药若有所思,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陈年旧疤,也能用这药来除去?”

    段青衣笑笑说道,“若是这女娃身上还有旁的伤,那老夫就再给王爷配一剂这活血生肌丸罢。”

    连自己都摸不清头脑的心事被骤然窥破,元湛脸上讪讪的,他别过脸去,将话题岔开,“先生方才唉声叹气,难道穆昭的脸不能恢复?”

    既然颜筝的伤是小事一桩,段青衣是绝无可能为此叹息的,他面色凝重,极有可能是因为遇上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段青衣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植皮之术,对于旁人而言,乃是天方夜谭,但于老夫,却不过信手拈来,穆昭的脸没事,前日已经拆了针,再养个半月就能焕然一新地出去见人。只是……”

    他话音一转,语气里便带了几分忧虑,“我在他体内发现了一种罕见的寒毒,历年已久,想来是幼时就被种下的。

    这种毒诡异地很,若他一辈子都生活在极热的南罗,半分都不会察觉到不适,但一旦出了南罗,这毒会随着天气的变幻而变幻,现在是暑日,应当无碍,可若是到了严冬,他就会毒发……”

    段青衣叹了口气,“初时只不过是有些不太舒服,第二年便开始觉得浑身无力,第三年会感觉疼痛,等到了第四年,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到第五年上,必死无疑。”

    元湛目光微凝,“这毒可能治?”

    段青衣抚了抚胡须,“若是能晓得这寒毒是用哪几种毒物炼成,自然能解,若是不能,怕是要一种一种地去试,我只怕他捱不到那时。”

    他顿了顿,“王爷,穆昭从南罗而来北地,如今已是第四年了吧?”

    元湛垂下眼眸,点头说道,“是,可叹他素日坚强,能忍得疼痛,我竟不曾发觉他身上还中了毒。”

    他抬起头来,目光里一片冰冷,“永帝没有在护国大将军府搜到父皇的遗旨,就算灭了穆氏满门,他心里仍是怕的,所以才会在穆家仆人的身上种下寒毒。

    这等阴毒的方子,若是前朝就有的,那在司录监一定能找到,若是永帝令人后制,那么找到那个替他制毒的人,应该就能解了穆昭身上的毒。”

    元湛轻轻开口,“我立刻派人去皇城。”

    他千辛万苦从南罗将人找回来,不仅是为了要得到父皇传位的遗旨,以及一个能够替他控驭千军万马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也为了要给护国大将军穆重一个交代。

    若是穆昭出师未捷身先死,穆氏的血脉彻底断了,他愧对九泉之下的穆氏全族。

    段青衣心里虽想,皇城帝宫守备森严,司录监又藏着那样多的皇家秘辛,周围的护卫当极其严密,哪里是说去就能去得的?或者,又当真有那么一个替永帝制毒的人,又岂能轻易让人寻到?

    永帝那人心狠手辣,可是连自己父兄都能下毒手的,又岂会怜悯别人的性命?

    但他晓得元湛是必须要为穆昭做些什么的,哪怕徒劳无功,这些努力也是必要去做的,是以他便没有阻拦,只是轻轻颔首说道,“穆昭是个好孩子,剐皮之痛,他能一声不吭,接皮之苦,也不见他叫苦一句,他尽得武穆真传,又有这样的毅力刚果,将来定能成大事。”

    他叹了一声,“王爷那边加紧试试,老夫这里也会尽力而为。”

    元湛重重点头,半晌指着榻上的颜筝问道,“她怎么还不醒?”

    段青衣笑着说道,“你看她呼吸均匀,那是睡得正香,怎么,王爷想要老夫弄醒她?那倒也不难。”

    元湛连忙摇头,“别!”

    他看了眼门外夜色,“已经过了申时,若她已然无碍,我得将她送回去才行,这丫头奸猾狡诈得很,若是令她晓得韩王府上还有先生这样的人物,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接近先生。”

    他俯身将颜筝打横抱起,与段青衣告辞。

    段青衣眼看着那道紫色的身影闪出了门,却忽然朗声说道,“王爷,若是心里有了人,一定要对她好,总是欺负她可不行。您可不能像我一样,欺负着,欺负着,就将心爱的女子欺负到了别人怀中,那时可就晚了!”

    元湛脚下一顿,他垂头望了怀中熟睡的女子一眼,心里颤颤地问道,“心里……有了人……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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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0 头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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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0。

    颜筝是在自己屋子醒来的,那时天色已经大亮,院子里隐约传来碧落与冬杏压低的说话声。

    她懵懵地坐起,回想了一下昨夜的遭遇,心下惊颤,便忙起身扶着矮几坐到窗台前的妆台上去。

    黄花梨木镶的铜镜里,影影绰绰地映出一张美艳无伦的脸庞,那些混着黛粉抹在脸上的香膏不知何时被擦拭干净,露出她白皙而滑嫩的肌肤,云鬓松散,墨发散落香肩,美好地恍若天降。

    白玉一般光洁的脖颈上,昨夜裂开的伤口已经全然愈合,结出朱色的新痂,她拿手指轻轻去触碰,还好,已经干了。

    她微微愣神,便撑着下颔又将昨夜的事细细想了一遍。

    昨夜她一时激怒之下,冲动亲吻了云大人的唇,又决绝地说了许多威胁的话,后来云大人气怒难当,差点就要捏死她。可她既然没有死,那想来他对那番话也还是有所顾忌的。

    想到自己的胆大妄为,她不由羞红了脸,一时有些后悔不迭。

    她是受着极其严苛的规矩长大的,男女授受不亲,谨守女子的本分,这是需要严守的第一道大防。

    从前在安国公府的时候,她只除了自己家里的叔伯兄弟,就再没有见过其他的年轻男子,便是那时的蔺三爷,也不过只是在祖父寿诞那日因为好奇而远远地看了一眼。

    可她昨夜却因为激愤和自保,亲吻了一个暴戾而残酷的陌生男子。

    昨夜冲动时,只觉得能让他吃瘪是件特别爽快的事,可现下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是何等荒唐。

    她与他一共只见过四面,但每一次却都让她面临生死危境,好像上辈子结了血海深仇一般,每次遇到他,她的脖子都会淌血。

    可她仔细想过,上辈子她除了在史书上见过他,偶尔听祖父回忆往昔时提起过他的名字,当真与他没有半分瓜葛的,顶多也就是她成了景帝的儿媳妇,而景帝则将他的紫骑杀得片甲不留。

    她亲了这样一个人……

    颜筝越想越觉得心里乱的慌,她脸上一片酡红,羞得直将头深深地埋在几上,恨不得一头扎进去才好。

    这时,门扉轻轻被叩响。

    屋外传来碧落愉悦的声音,“筝筝,醒了吗?醒了我就进来了哦!”

    颜筝回过神来,忙掩了掩发烫的脸颊说道,“我醒了,你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碧落穿着一身新嫩的黄衣,笑嘻嘻地从外面进来,看到颜筝第一眼就说,“咦,筝筝,你抹了口脂吗?今日唇色怎得那样鲜艳?”

    不等颜筝回答,她又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对了,你还不曾上香膏,肤白,便显得唇色鲜红。我说呢,看惯了你灰暗暗的脸庞,一下子肤色白亮了起来,我还有些不习惯了。”

    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旁边的八仙桌上,“厨房的李婆婆送了些新作的桂花包子过来,还有一份杏仁羹,我已经用过了,你梳洗好了,赶紧喝了吧。”

    颜筝脸上烫烫的,她不敢回头与碧落对视,只闷闷地点了点头,“嗯。”

    碧落不走,趁着颜筝洗漱的当口,兴奋地说着昨夜的韩王寿宴,“没想到洛姬竟会跳胡舞,她将褂子一脱,露出里头用银丝红线织成的舞衣,那舞姿奔放,跳得欢脱,筵上的男人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呢。”

    她叹了一声,“虽然她那衣裳又短又紧,还露了大半截腰肢,实在有伤风化,但不得不承认,她的舞跳得极好,昨夜的风头压过了以舞姿出众而受宠多年的蕊花夫人。”

    颜筝似是并不觉得奇怪,洛姬满怀自信而来,肯定是身怀绝技的,倘若没有,她绝不敢如此嚣张。

    毕竟,当年韩王亲求的锦州府尹之女,如今都不知身在何方,洛姬虽说出身官家,但她也不过只是临州府尹的侄女罢了,这点身份,实在并不出众,甚至都比不上苏月乔。

    利州鸣鹤堂苏氏,在大夏朝开国时,也曾有过无限的风光,只是这数十年来,由于血脉稀疏而后力不继,但同支的知鹤堂却在永帝手中发扬光大,户部尚书苏正彻颇得帝宠,风头正劲,利州苏氏不可小觑。

    但临州洛家,却只是一方显赫,根本没有资格被称为世家望族。

    颜筝想了想问道,“那昨夜的头筹,韩王是给了洛姬?”

    周嬷嬷前来传话时,曾经说过,若是在韩王生辰宴上拨得头筹,韩王会有重赏,他一时欢喜,说不定就能降下恩宠。

    碧落嗤嗤笑了起来,“也算是洛姬运气不好,她碰到了月乔。”

    颜筝奇了,忙感兴趣地问道,“难道月乔还有更好的舞姿?”

    碧落笑了起来,神情中带了几分欣羡和赞叹,“那倒没有。月乔先是请了一架古琴,后来又令人在琴座欠搬了一个空白屏风,她左手用头簪轻拨琴弦,右手则蘸墨作画,一曲终了,画屏已成。”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神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没有出一丝差错,连我这个不懂音律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筝筝,你猜,月乔在屏风上画了什么?”

    颜筝眼眸低动,“是洛姬的舞姿吗?”

    碧落拍手笑道,“正是!月乔画技出神入化,竟将洛姬的胡舞栩栩如生地画在了屏风上,我远远看着,就好像画上的人要飞出来了一般,月乔的琴画赢得了满堂喝彩,韩王特别高兴,将魁首拨给了她。”

    颜筝心想,苏月乔果然有心机又有手段,这屏风作画,想来是临时起意,如此一来,洛姬舞得再好,也不过是在给她的画作加分,当真是心思绝妙。

    好在她无心韩王,否则的话,有司徒侧妃这样厉害的对手,再加上一个苏月乔,那处境该是何等不妙。

    她笑着问道,“那你呢,昨夜她们争相竞艳,你就独自一人趴在几上百无聊赖?有没有在韩王亲近的属官中,发现有那么一两块值得雕凿的璞玉?若是有可心意的人,说出来,我和你一起去想办法。”

    碧落摊了摊手,“那些臭男人一看到洛姬就都两眼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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