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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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凰-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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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筝听那话音,心上便骤然一跳。

    她忙转头望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个白衫少年,他身上穿的并不是名贵的锦缎,只是粗陋的棉麻,发上并未戴冠,只以一根月白色的布条扎紧,看起来清淡极了,甚至有些淡然出尘的味道。

    这样素淡的打扮。在寻常人看起来,确实不大惹人注目,也很难与富贵人家的子弟联想到一块。

    可她却晓得那人是谁。安庆侯府的五公子,十五岁殿前夺魁,大夏国最年轻的状元郎,永帝派来北府的钦差司徒锦。

    元湛感觉到手心那头微微的紧绷,便也回头去望。恰这时白衫少年也投来一瞥,目光交接处,电闪雷光。

    司徒锦推开结结巴巴解释着的阁主,信步上前,走到元湛的面前,“若不曾认错。这位便是紫骑的云大人吧,在下司徒锦,在韩王府中曾与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他的目光悠悠地望到颜筝身上。“这位是”

    不待回答,他忽然轻讶一声,随即笑了起来,“倒是在下唐突了。”

    司徒锦少年成名,在大夏国的文人士子间有很高的声誉。他又是韩王府司徒侧妃的同胞兄弟,这点韩城人尽皆知。驭马阁的阁主听到这名号,才晓得方才有眼不识泰山,不由连忙赔罪。

    他躬身作了个请的姿势,“既然两位贵客相识,不若一道进里间去。”

    元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仍旧拉着颜筝的手,行云流水般地进到屋去。

    司徒锦似乎不曾料到紫骑的云大人这般不给自己脸面,他主动示好,对方不仅不领情,还对他十分轻慢。

    但他没有恼怒,只风轻云淡地一笑,似乎所有的不快与讪然便在这如同春风的一笑间全部泯去,淡然地如同佛祗。

    他轻掸衣摆,似是想要拂拭身上的尘埃,然后望着那对渐渐行得远了的背影,一路跟了过去。

    颜筝靠在元湛手臂上,压低声音说道,“那人跟上来了。”

    元湛淡淡说道,“我知道。”

    颜筝嘟了嘟嘴,“好奇怪,我和他算得是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可这回见他,却分毫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觉得好生怪异。”

    她轻抚肩膀,“这大热的天,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呢。”

    元湛嘴角微翘,“我知道。”

    颜筝脚步微顿,“诶”

    元湛笑着举起两人紧握交缠的双手,“你觉得不舒服,我能感受得到。”

    他目光微睨,瞥见那抹白色的影子出现在眼帘里,眼中现出一抹冷冷笑意,垂下头时,却又带了世间最温柔的笑颜,“其实,我也觉得他有些怪异,但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过今日七月初七,好难得咱们两个可以出来逛逛,却不必为这困扰所阻,将自己闹得心神不宁,那就不划算了。”

    牵着她的手往前行去,一边柔声低语,“安心看马,若有喜欢的,我买给你。”

    丹骢果然华美艳丽,但再好看的物事假若空有美貌,多看几眼难免就会腻味。

    颜筝见识过后,便觉得心思淡了,她摇了摇头对云大人说,“确实惊艳,但远不如丹霞,咱们再去看看别的。”

    这清丽的声音如同珠玉,跌落在白衫少年的心上,他抬头望了眼被帷帽遮住容颜的女子,便又垂头,目光里闪过凝思。

    自从进了内屋之后,他静默不语,一句话都不曾开口,可脚下的步伐却亦步亦趋,一步都不曾拉开。

    颜筝看了一圈,只觉得驭马阁出售的马匹虽好,但更注重品貌,显然这些都是准备卖给城中富贵人家撑脸面用的。

    比起品相,她其实更注重价值,能跑得多快,有没有耐力,这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她深觉此处大约是不会找出比丹霞更得她欢心的马匹,是以便低声对云大人说道,“我们再去逛逛别家。”

    元湛也想甩开紧跟不停的司徒锦,那人不言不语,虽不算打搅了他们,可被这样紧紧尾随,任谁心里不会觉得愉快。

    更何况。这男人差一点就成了他心爱女子的未婚夫。

    他唤过阁主,低声交待了几句,便拉着颜筝的手信步离开。

    司徒锦原想接着跟上,但却被阁主一把拦住,“贵客,您若是想看更好的马种,跟着小的来,里头还珍藏了一匹乌骓,小的带您去开开眼。”

    这显然便是要阻拦他的意思。

    司徒锦却也不恼,深深望了眼那背影消失的门廊。嘴角露出奇诡的微笑。

    他挑了挑眉,“乌骓好,带我去瞧瞧。”

    元湛见甩开了那烦人的白衫少年。心情略好。

    他脚步轻快地拉着颜筝,“城中新开了一家酒楼,叫做连。城,听说不只味道甚佳,环境也雅。连城筑于东街的中心,楼高三层,目力所及,也当能俯瞰整条街巷,不若咱们去那,可好”

    颜筝见日头逐渐中移。料想快要到午膳的时辰,又觉得当街站着,如同被火烤。便忙不迭点头。

    须臾,又小声问道,“既是要用中膳,不若咱们去将碧落和罗北辰寻来,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

    她其实是在担心碧落和罗北辰的相处。在她心里,碧落是个善良可亲的女孩儿。性子又好,又懂得隐忍退让,虽然方才所见,他二人显然都有些情意,但罗北辰那样粗鲁莽撞,她有些怕碧落会受伤。

    元湛却轻轻一笑,“你莫要替你的好姐妹担心。”

    他望了眼不远处某条狭窄的街巷,隐隐有香味飘出,他嘴角微扬,只觉得这事有趣地紧,却小心安慰着她,“这会,他们两个怕是将这东街吃了一圈,人家玩得正是兴头上,贸然将人叫回来,不好,不好。”

    刚才说话的当口,早有隐在暗处的紫骑密音通报,罗北辰素来自大地很,可却在云碧落的身上吃了不少暗亏,不仅将这个月的俸银悉数捧出花用了干净,还充当了呼喊捧喝的小厮,威风凛凛的紫骑副统领,搬着一堆物事穿梭在街头巷尾。

    元湛暗叹,所谓一物降一物,原本他是不信这个邪的,可罗北辰那样的犟脾气,都被连城了绕指柔,可见缘分这件事,并不是空穴来风,若是遇见了命中注定的人,那便就像是中了魔障,连心都肯捧着给她的,何况是这些小事

    这样想着,他便怔怔望着身旁这抹倩影,暗道她这命中注定的人,最好能一辈子都在自己身边,永远都不要逃开才好。

    连。城酒楼三层靠窗的雅座,果然能俯瞰整条东街的繁荣盛景,颜筝远远眺望到一抹鹅黄色影子,便忙拉着元湛问道,“那里好像是碧落和罗北辰,阿云,你来看看是不是”

    她想,云大人习武,能在暗夜里视物,目力自然比她要好。

    元湛听到她唤他阿云,却喜滋滋地咀嚼这短短两个字给他带来的无限欢愉。

    正当他走神的时候,忽听得驭马阁时那无比清冷又无比令人讨厌的男声说道,“啊,那的确是罗大人不错。”

    司徒锦不待人招呼,便自顾自地盈盈落座,等坐定了才问道,“在下孤身一人出来逛,既没个人作伴,也不晓得这儿的特色菜式,云大人和这位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拼个桌如何”

    他人都已经坐下,难道还能说介意

    恰这时方才点的菜色都已经上桌,周围的人都看着,约莫也有认出元湛和司徒锦身份的,倘若太过生硬地拒绝,便是替韩王府招来话柄,别的不说,云大人狂傲的名声一旦传出,将来便是祸害。

    颜筝轻轻扯动元湛的衣袖,冲着他轻轻颔首。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司徒锦忙不迭地凑上来,就一定有他非要凑上来不可的理由,她隐隐觉察到那个理由攸关自己,虽不想过多涉及,但既然他非要坐下,那也不妨看看他到底所为何图。

    pp4209051(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070 细作

    (全本小说网,。)

    070。

    满桌的珍馐,如同珠玉,摆在乌木做的八仙桌上,在北地七月酷暑的烈日照映下,闪着莹莹的光。

    好在连。城酒楼的老板舍得重金下本,在每桌的附近都摆上了冰块,是以楼外热火朝天,一墙之隔的厅堂雅座里,却有习习凉意。

    元湛心里不喜司徒锦死搅蛮缠,又疑心那人看出了什么端倪,虽不说话,却一刻都不曾放松警惕。颜筝的躯壳里到底换了个人,对司徒锦,她除了觉得这个人说不出来的古怪外,并无什么特别的感情,因觉得别扭,是以索性就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寂冷的沉默中,司徒锦丝毫没有觉得尴尬或者难堪,他动作优雅地取食夹菜,细嚼慢咽品尝着每一道菜色,眼底含笑,神情淡然,却有一种疏离的飘忽,像一团解不开的谜。

    一轮用罢,他放下手中碗筷,笑着向颜筝望了过去,“姑娘的声音,与在下一个故人有几分相似。”

    颜筝垂下眼眸,随即低声笑起,“司徒公子这搭讪人的方式,有些过时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筷子夹了块水晶虾仁冻饺子往嘴里送,半晌对着身旁男子说道,“这个好吃,回头带两份给碧落吃。”

    元湛隔着帷帽的纱帘,轻轻捏了捏她鼻子,“你呀,什么都想着碧落。”

    但他却依言叫了堂倌过来,吩咐了下去。

    司徒锦愣愣地望着那盘水晶冻虾仁饺子发呆,良久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颜筝,似要将那顶帷帽看穿个洞来。

    元湛及时立起,将身子挡住那道刺目的视线,他拉起身旁女子的手。语气平淡地对白衫少年说道,“这桌酒水账已结了,司徒公子慢用,我们先行一步。”

    不待分说,他带着颜筝徐徐下了楼梯。

    司徒锦半边身子靠在窗栏之上,注视着楼下那对相依相携的背影,面上终于露出苦痛的神情。

    他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她是她,可又不是她了。

    踏出连。城酒楼的大门,颜筝的心情有些许沉重。她忽然低声说道,“我终于晓得,司徒五公子哪里奇怪了。”

    元湛脚步微顿。问她,“什么”

    颜筝撩开帷帽的一侧,露出大半张眉目精致的脸庞,“司徒锦十五岁得中状元,今岁也不过区区十六。哪怕他启蒙再早,这年岁到底也还是个少年,可是你瞧他坐立行走举止神情,却无一不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她眉头一拧,“他似乎有着比年龄大太多的老成。”

    元湛垂头想了想,“肩负的责任太重。少年老成,许也是有的。”

    颜筝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来,她叹了口气,顺着他话说道,“嗯,许也是有的。”

    她原本想说。司徒锦给她的观感,就好像是一个凡心未死的老道。遁入空门,却又六根未净,可联想到司徒锦是到了景王当政时才抛弃宗族,入了道门的,这感觉便有些怪怪的。

    后来她又仔细地搜罗前世的回忆,想到祖父曾十分怜惜这位少年成名的英才,后来,蓦得又想起一件事。

    祖父曾说,司徒锦原本大好才华,若是遇到一个太平盛世,就不会这样浪费了,可惜他是在永德末年中的状元,甫一及第还未受任官职,就遇到了永帝驾崩以及韩王谋逆两件大事,生生将他前程耽误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景帝登基之后,信任他亲手点取的天子门生,倒将永德末年的那些进士都个忘了个干净,很是冷落了司徒锦一阵,后来,再想请这位少年英才出仕,那人却已经奉了道教,不肯再沾染功名利禄。

    所以,司徒锦是永德末年的状元郎,而去岁,却是永德十二年

    永帝在永德十六年春过世,离如今尚有三年。

    她猛然惊起,只觉得司徒锦的来历越发扑朔迷离,可这满腔怀疑和揣测,却无一个字可以对身边的人说起,一时便又觉得满心苦涩。

    颜筝没了玩乐的心思,拉住元湛的手,有些蔫蔫地说道,“这里有些太吵了,不如我们先去回头崖等碧落他们吧。”

    元湛目光一深,却温柔地说了声,“好。”

    回头时望见连。城酒楼三层处那片白色的衣角,目光里却带着肃杀的冷意。

    司徒锦跌跌撞撞地回到韩王府,早有伶俐的婆子请了明净堂司徒侧妃来。

    司徒侧妃看着满身白衫面容酡红但却神情寡淡的少年,扇了扇扑鼻的酒气,又是生气又是不忍地说道,“你这是从哪里来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得去迎客来了,韩王设宴,你也是主角,若是让韩王看见你这模样,还以为你对他蔑视轻忽呢。”

    她叹了口气,让周嬷嬷取了冷水来,亲手替他擦拭额角的汗珠,“五郎,你这回来北地,若是该办的差事都办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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