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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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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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话时,她仍旧是往常的语气和态度,即便是最熟悉她的人,亦不会从她的身上感知到半分异样,更不会知晓,便在一刻钟前,她还曾被眼前所见吓得浑身僵冷,几乎连路都走不动。

    见秦素心情颇好,阿桑的胆子也大了些,便笑眯眯地道:“女郎莫要笑话我啦,我以前没见过道士做法,当真好玩,那白胡子道士耍剑耍得可是威风,那黄纸符也鲜亮,上头的朱砂真像胭脂似的。”

    此语一出,秦素便笑了起来。

    阿葵便掩了口笑,道:“你这又胡说些什么?那朱砂可不能当胭脂使,吃下去是要出事的,真是小孩子话。”她一面说着,一面便摇了摇头,手脚却是十分利索,将秦素外出的用物皆收拾齐了,方凑过去轻声道:“女郎,今日我遇见了熟人。”

    “哦?是何人?”秦素问道,一面便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静待着阿葵说出她预想中的答案。

    果然,却见阿葵神情微紧,左右看了看,方轻声道:“我今日遇见的熟人有两个,一个是垣楼的傅东家,另一个,女郎只怕再也想不到的,却是萧家二郎君。”

    秦素端茶盏的手,蓦地一顿。

    阿葵居然认识萧二郎?

    这又是何时的事?前世时,她对此一无所知。

    她微带讶然地看了阿葵一眼,并未说话。

    阿葵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头,轻声道:“这个月的十五那日,女郎遣我去垣楼买茶点,恰巧那位傅东家出来,被我瞧了个正着,我听见那伙计叫他‘东家’来着。至于萧家的二郎君,去年春天的时候,我曾经见他与二郎君他们在花园里游玩,便识得了他。”

    “原来如此。”秦素点了点头,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语声带笑地道:“二兄与萧家郎君相熟,自是经常在一处的,你倒也机灵,连这些也知道。”

    听了这话,阿葵的面色便有些惴惴,低头道:“我也就是看过一次罢了。不过,萧家二郎君也是奇怪,竟穿着庶民的衣裳,我并没敢多看,更没上前见礼。”

    阿葵行事从来都很沉稳,这一点秦素还是放心的。

    思及此,她心念微转,便招手唤了阿葵近前,轻语道:“既是你识得萧二郎,我倒有一事要你去做……”说着她便向阿葵耳语了几句,复又道:“……千万藏好身形,别叫人发现了你去。”

    阿葵点头应诺,一时间面色已是发白,神情极为不安。

    秦素向她打量了几眼,忽又想起一事来,便问:“那萧二郎可识得你?”

    “回女郎的话,应该不识的。”阿葵说道,抬起衣袖抹了抹额角,语声微有些发颤:“那一次在苑芳园里,我只是路过,离得很远地看了一眼,并没靠近。”

    “甚好。”秦素欣然点头,笑道:“你带着阿桑同去吧,将那傅东家指给她看,让她去请傅东家来烟霞阁说话,你再与李妪说一声,就说可能会有垣楼的人过来,叫她早做准备。你便去办我交代的事。”

    “但听女郎吩咐。”阿葵躬身应是,苍白着一张脸,带着阿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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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9章 傅东家

    约莫一盏茶后,阿桑笑吟吟地回转了来,欢天喜地地立在帘外向秦素禀报:“女郎女郎,那个垣楼的东家便在外头呢,我将他请来啦。”

    秦素的房间通常不许人轻易进来,一旦那帘幕放下,所有人不得应允,皆不可入内。

    这也是秦素一早立下的规矩,阿桑她们是早就习惯了。

    此时闻听阿桑的禀报,秦素立时起身离案,将才晾干的一页纸折进早就备好的信封中,含笑道:“快快请进。”

    一面说,她一面便执信在手,走到了门边,那厢便有阿梅挑起翠色竹帘,递上了早就备好的幂篱。

    “女郎,戴着这个罢。”她轻声说道,看了看守在二门处的李妪。

    秦素笑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这倒是周全,你做得好。”

    阿梅垂首道了声“不敢”,一面便服侍秦素戴上了幂篱,李妪已命小鬟架起了一道竹屏,便设在正房明间儿里,看起来,她的手脚也和她的心思一样地快。

    秦素十分满意,向屏风后坐了,不多时,便见那雪青纱的屏风后头,现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形,正是傅彭。

    “傅东家请坐。”李妪笑着上前打招呼,态度十分客气。

    垣楼的东家可是上京城炙手可热的红人,今天也不知吹得什么风,居然被秦素给请来了,李妪自是不敢怠慢。

    傅彭向她颔首,低声道了个“多谢”,便依言跽坐于矮榻上,目不旁视。心中却想,女郎身边服侍的人很像是新来的,有个杂役小鬟睁大了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一看便知,这是规矩没学全。

    见了他的身影,秦素心中终是安定了一些,凝了凝神,便当先笑道:“傅东家可是千金难请的贵客,今日我唐突了,还请东家勿怪。”

    傅彭面上便做出个淡然的表情来,不卑不亢地道:“贵客我不敢当,不过是托了东陵先生的福气罢了。却不知女郎找我前来,要问何事?”

    秦素心里直如猫抓的一般,恨不能立刻就抓了他过来说话,可面子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天真样儿来,问东问西地扯开了话题。

    说了约有半盏茶的闲话,秦素方才道:“想必傅东家也知晓,我与东陵先生也算有些因缘。便在四月底,东陵先生的最后一份微之曰,说的便是我。如今我在白云观静修,亦是受了先生的指点。因此,我想请东家转交先生一封信,请你勿要推辞。”

    她一语说毕,便将那信封取了出来,吩咐道:“拿个托盘盛了,去交予傅东家。”

    阿梅领命下去,不一时便拿着个玄漆素面褪光托盘来了,秦素便将那信搁在了上头,由阿梅转交给李妪,再由李妪放在了傅彭的身前。

    傅彭便伸了手,十分自然地将信纳入袖中,面上仍旧是淡然的神色,平平语道:“既是秦家六娘子有心,我便先收着这信罢。只是,东陵先生外出云游,也不知何时回来,六娘子若要等回信,只怕要等上许久才行了。”

    此言一出,屏风后的秦素便当先冷了脸。

    “要等许久么?”她似是颇为不喜,语气凉凉的,语罢便蹙起了眉,道:“既是如此,那信……倒也不必转交了,你且还予我罢。”

    出尔反尔,十足一副贵族小娘子的模样。

    李妪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随后便忍不住拼命地给秦素打眼色,那意思却是叫秦素别耍小性子,万一得罪了垣楼的东家,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惜,秦素根本看都没看她,只板着一张脸生闷气。

    李妪见状,情知秦素这是发脾气了,倒也不敢再做表示,只得垂了头装不知道。

    那厢傅彭却也不着急,慢慢地将袖中的信取了出来,原样放在托盘上,恭声道:“六娘子既是不愿,此信且请取回罢。”

    秦素板着脸,命人将信收了回来,一俟将那信拿在了手里,她的人便也站了起来,语声微冷地道:“方才我使女说是遇见了你,我还以为与垣楼有缘,却不想东陵先生对世人如此冷漠,我那使女也是白遇见你了,下回若再见了你,我定要让她……”

    她似是气得狠了,说至此处便没再往下说,胸口却气得一起一伏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傅彭敛目听着她的话,听到最后时,他的眼中便划过了一丝异样。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无人察知。事实上,秦素突然发火,众人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妪则更是吃惊。

    垣楼的东家那可是别人请也请不来的,女郎倒好,还跟人发脾气,也不怕得罪了东陵先生。

    她生怕傅彭生气,见秦素回了屋,她便担起了打圆场的责任,客客气气向傅彭说了一堆软话,对他十分有礼,最后又亲自将他送至了门外。

    在这整个过程中,傅彭始终表现得不卑不亢,告辞后便离开了。

    秦素带着满脸的不高兴,踢踢踏踏地回了屋,旋即便遣开了所有人,说要上榻歇息。

    她的脾性,阿桑与阿梅已经有些摸熟了,知道她家女郎最讨厌别人不听她的话,更讨厌在她不需要的时候,有人在她跟前乱晃,因此俱是依命退下,放下竹帘,守在门外。

    秦素便上了榻,将几重纱帐皆放了下来,方轻吁了口气,半靠于榻屏上,打开了那封信。

    信已经掉过包了。

    方才她交给傅彭的信里,写着接下来要做的事,而傅彭给她的信,则是对前事的回报。这是之前在飘香茶馆定好了的,只要信封相同,掉个包其实很容易。

    秦素挑开了封蜡,将信封口朝下一倒,却闻“啪嗒”一声轻响,从信中掉出来一只以玄色细绸缝制的香囊来,这香囊压得扁扁地,看上去没多少分量。

    秦素拿起香囊掂了掂,复又自暗格里取出小银剪,将香囊封口上的线头剪断,打开往里细瞧,旋即便点了点头。

    香囊里盛着磨得极细的褐色粉末,有股极淡的药味。

    这是用三种药材磨制的迷药底料,剩下的那一样药材因略含毒性,秦素便没敢让阿妥去买,她打算过几日托个病,请医开个药方来,届时便好明着采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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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0章 洛嫔殇

    将香囊小心地收回暗格,秦素这才抽出了信纸,却见那信纸共有四页,前两页皆是阿妥的回信,后两页则是空笺,一为黄柏纸,一为青笺。

    秦素没去管那黄柏纸,先将青笺拿在手中,迎光细看。

    那纸笺有着一种近于靛蓝的色泽,非翠非紫,似是春晴时夜色未至、薄暮降临的天空,剔透而又深邃。

    秦素双眸微弯,心底里未始没有几分讶然。

    她是真没想到,阿妥能染出如此纯正的青笺,此时自是欢喜。

    轻轻地搁下青笺,秦素掀开纱帐往外瞧了瞧,却见阿梅与阿桑皆侍立在帘外,并未向里窥探。

    秦素这才放了心,缩回帐中,将那两页空白纸笺小心地折进袖袋,方去读信。

    信写得并不长,只简短地将卢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林家、钟家最近的动向,以及杜家那里的近况,也一并报了过来。至于赵氏之事,阿妥只字未提,只在信末加了一句“待下回有了空,当面详说”。

    这不免又让秦素心中一阵七上八下,然而,如今的她已无暇顾及于此,先要紧着眼前诸事为上。

    她的眼睛紧紧盯在纸上,一字一句地读完了信,待看到卢商雪不曾落水,卢商月因突发恶疾,被嫡母送去了远在范阳老宅的庄子养病时,秦素那颗压抑了半日的心,终于漏进了一丝风。

    她又能喘过气来了。

    自见到萧继珣与李树堂之后,她的精神一直绷得极紧,便如将断的琴弦,直到此刻,方才略有好转。

    一段孽缘,已被搅散。

    洛嫔与当今太子殿下,这对不见容于世的痴男怨女,在秦素的操控之下,终不曾相见。

    太好了!

    仔细地将信纸团于掌心,秦素这才察觉,手掌已然汗湿。

    她实在应该松口气的。

    在当下,在这一世的中元十三年,并无人知晓,范阳卢氏三房的嫡长女卢商雪,会于中元十五年的一次上巳宫宴时,被中元帝一眼看中,没几日便被纳入后宫,自此后,深宫如海,与薛五郎的婚事亦就此告吹。

    入宫后不上半年,卢商雪便从美人一路升至嫔位,最后获封“洛嫔”。

    而这位洛嫔,便是中元二十三年与太子“秽乱后宫”之人。因其罪不可恕,中元帝盛怒之下将其送进了监理司,令她生受了一年的酷刑,却不令其死。

    离开监理司时,曾经肤白如雪、身姿婀娜的一代美人儿,已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浑身上下没一块整皮的怪物。

    前世时,直到丽妃行刺被擒,秦素方才知晓,洛嫔与太子之间情根深种,是缘于当年的一次落水事件。

    那件事发生在中元十三年夏,上京地动过后不久。太子殿下奉旨前往上京看望外祖一家,却不想外祖等一应亲人尽皆死于地动。悲伤之下,他受邀去江家举办的紫烟湖纳凉宴散心,“无意间”救下了卢商雪,于是,少年男女、情愫暗生,就此埋下了祸根。

    此际回思前事,秦素的眼前,似又现出洛嫔那形如厉鬼般的模样,而再下个瞬间,张狂大笑、鬓发散乱的丽妃,亦现于她的脑海。

    “……那是有人设的局啊,哈哈哈,洛嫔,范阳卢氏嫡女,居然如此蠢笨,被她自家四妹与杜十七联手算计,犹不自知,实在蠢不可及!蠢不可及……只可恨竟没坏去她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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