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秦缇尽情地在海边转圈、奔跑,时而疯狂地大喊两声,彦离一直静静地守在一旁,只等着秦缇冷静下来,便带她一同会左营坡。
这一次,彦离绝不会弄丢秦缇了,绝不会让秦缇再次离开。
静谧无人的左营坡,天高云淡,放眼望去,远方山浪峰涛,如同浪花激荡的大海,层层叠叠。
秦缇踩着小碎步,迎着轻柔和煦的秋风,慢悠悠地边走边逛,她还没有想好,待会见到外公,应该如何打招呼。
从山脚到左营坡头的最中心,秦缇没有遇见一个暗部弟子,这也不足为奇,暗部入门就开始练习隐匿,也许山路两旁的灌木后,和高耸的大树上,不知藏了多少人。
不知为何,秦缇却觉得分外冷清,安静得有些稀奇。
方才秦缇刚踏上左营坡头,就遇到喻泽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甚至出手伤人。而现在,自己一个陌生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向大殿,沿路竟无一人阻拦。
思绪间,秦缇感受到一股威压,她抬眼一看,秦啸天正满目忧怆地候在大殿之外。
原来喻泽已经将秦缇回来的消息告诉秦帮主了,方才的来路上,真的隐匿了很多暗部弟子,大家守在暗处为秦缇开道。
秦啸天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也许秦缇的执念就是遗传了外公的,这十年光阴,秦啸天一直坚信,秦缇还会回到自己身边。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开花落十载之余,秦啸天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当喻泽告知秦缇回到左营坡的时候,秦啸天立马派人紧紧盯住秦缇的行踪。
当得知秦缇从海边归来的时候,秦啸天就开始站在大殿外,迎接着秦缇的到来。
只是秦缇走得太慢了,秦啸天等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紧张,害怕等来一场空,十年的时间都熬过来了,却熬不过最后这漫长的一刻。
终于见到秦缇的身影,秦啸天起初张皇失措地不知说什么好,秦缇也同样如此,至于秦啸天身后的一大批暗部弟子,就更加不敢抢先发话。
一时间,左营坡头一片寂静,静得连一声虫鸣的叫声都没有。秦啸天如炬的目光直直盯在秦缇脸上,他仔细端详着秦缇的面容,似乎自己唯一的爱女秦璇,也就是秦缇的娘亲,她小的时候也是这副白净面容。
“缇儿,你长大了,长漂亮了。”良久,秦啸天才颤抖着声音对秦缇说道,千言万语化成简短一句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外公,您更年轻了。”秦缇对着秦啸天甜美一笑,十年的光阴压根一点儿也没在秦啸天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秦啸天的身姿依旧挺拔,面色红润,满头青丝一如从前。还好,亲人尚未老,孝顺二字总算没来得太晚。
秦啸天听到秦缇叫唤的那一声外公,喜出望外,竟是感动得眼角似乎泛出点点泪光,真想不到,堂堂暗部帮主,一个以心狠手辣闻名于世、人人敬而远之的大恶人,竟然也有温情的一面。
秦缇自从踏上夷州,心情沉重万分,回忆和怨恨压得她喘不过气,现在总算是对秦啸天展露出笑颜。
回到儿时的房间,一切都没变,房间还是老样子,地板一尘不染,床布依旧是记忆中的花色,干净整洁,只不过色彩有些暗淡,也许是因为洗晒的次数太多了,看得出来这十年间不断有人用心打扫,连门角都找不到一点尘埃。
秦缇拾起枕边那个拨浪鼓,两侧弹丸早已褪尽色彩,露出了木头原色,鼓上的图案经过有心人的反复擦拭,早已模糊不清,秦缇来回摩挲着儿时玩具,一滴清泪掉落在鼓面上,迅速浸开,化成一朵四面绽放的泪花。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秦啸天走了进来,轻轻唤了声“缇儿”,可是坐在床沿上的秦缇转头的那一瞬,秦啸天看到秦缇,那冷酷绝情的面容,那冰冷的眼神,分明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秦缇的绝情面容转瞬即逝,不是早已打算好是回来尽孝的,怎么能在孝心中掺杂仇恨,她迅速换上勉强的笑颜,脆生生地唤道:“外公。”
秦啸天看着秦缇笑得不甚分明,他隐隐心痛,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喻泽以及其他几位长老纷纷前来问候秦缇,秦啸天清楚看见,秦缇又换上方才那副绝情模样。
秦缇确实不欢迎这些所谓的长辈,她转过身去低头看向枕边,冷冷地说:“各位长老们,女子闺房也可以随便乱闯的吗?”
喻泽等人一愣,想不到还没踏入房间就被下了逐客令,秦缇毕竟是大小姐,长老们都不敢得罪,众人面面相觑,呆愣在原地,秦啸天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如果没什么事,最好不要再来扰我安宁,连我这个院子都不要踏入半步,缇儿在此谢谢各位长老了。”
众人走到大院门口时,听到秦缇冷冷的声音,都是德高望重的暗部长老,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一个个攥紧拳头,却又不好发作,不得不忍气吞声悻悻离开。(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惊雷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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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秦缇的大院门口又变得冷清,唯独只有秦啸天依旧停留在此,静静守望,不愿离去。
秦啸天在门口呆呆伫立着,很久才开口,“缇儿,还在生外公的气吗?”
“我不生气。娘亲走得很安详,我能够理解娘亲,与外公无关。”秦缇轻启嘴唇,用冰冷的声音回应着。
曾经的贺璇,总一副无牵无挂的乐观心态,表现出没心没肺的洒脱,却不知在她的内心深处,深藏一段最不愿触碰的回忆,从不与任何人提起。
因为不知从何说起,贺璇不明白,为何爹爹病逝以后,娘亲要随他而去,为何娘亲那么狠心,走的时候不带上自己一起走,留自己独活于世,独自承受伤痛。
现在的秦缇,经历了代国那场生离死别,先后见证了两个女人为爱牺牲的生死绝唱,再经过一年的苦思冥想,秦缇已经完全能够体会娘亲当时决绝的心境了。
秦缇总是在回忆,一年多以前,尹姝儿安然死在车将军怀中时的满足笑容,还有辛瑶拖着垂死之躯不顾性命地为皇上抵挡一切。
情之一字,痛之一生。原来感情是可以为之付出性命的。
当年,娘亲是否也是这种心境,爹爹走了,整个天空都黯淡了,世间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甚至忘记了,娘亲是秦缇的一切。
瑶姐姐,尹姝儿,还有娘亲,秦缇仍旧参不透,为何女人啊,总是这么傻。
车将军甚至都没有替尹姝儿收尸,当时朝廷的士兵只是将尹姝儿就地匆匆掩埋,而车将军不知所踪,既没有跟随鲜卑族人,也没有去追杀罗文侯为尹姝儿报仇,没有为尹姝儿多做一刻停留。
至于皇上,也只是在辛瑶坠落的崖边守了三日酩酊,之后便回了京都,整整一年,音讯全无,任辛瑶孤零零地永远留在了代国。
秦缇替二女可惜,她现在虽然能体会当年娘亲追随爹爹奔赴九泉的悲痛,但是,体会不代表认同,秦缇认为,自己绝不会重蹈覆辙。
“太好了,缇儿,你既然回来了,就当作回到原点,一切重新开始,让外公好好疼你爱你。”秦啸天一听秦缇口中说出秦璇的死与自己无关,他心下大喜,他已经亏欠女儿太多,绝不希望外孙女再因为此事而怨恨自己。
“外公能回到原点,缇儿却恍若隔世。”秦缇垂眸,神色拘谨。
秦缇轻叹,岁月如歌,记忆斑驳,红颜旧事,恍然如梦。
不知为何,秦缇这一刻本是感叹人生苦短,心头却不自主地浮现出孟青之的面容。
难道自己的心意竟是他?
秦缇再次轻叹,世事无常,终有一日,自己将阖然长逝,与千里之外的孟青之相遇和相识是幸运,相守那就得看老天爷的了。
反正都是恩赐,秦缇不奢求。
“外公,缇儿这次回到左营坡,只想陪陪你,至于其他人,缇儿不想见。”
秦缇说出要陪秦啸天,秦啸天如获至宝,立即回应道:“好好好,除了我,其他人等,一概不准踏入缇儿的院子半步。”
“除了彦离哥哥,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来找我。”秦缇突然想起,还有一人她不反感,便是副帮主彦离。
秦啸天满口答应下来,本想即刻让彦离陪秦缇去海边散心,却听说彦离去柳府了,去给彦俐送安胎药。
“彦离出去找他的亲妹妹了。”秦啸天告知秦缇。
“彦离哥哥还有一个亲妹妹?我怎么不知道,她多大了?”秦缇全然不知,彦离哥哥的亲妹妹,应该也是自己的儿时玩伴才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妹妹比你年长几岁,在你离开后才被送来暗部的。”
提到彦俐,秦啸天面色又柔和了几分,这个破例越了好几个辈分亲收的女弟子,不仅跟她哥哥一样聪明懂事,还仿佛在当年小彦俐的身上找到秦缇的影子,秦啸天对彦俐一直像对待外孙女一般宠爱有加。
夷州王府中,南娣公主和彦俐刚服用完彦离送来的安胎药,无事闲聊着。
一年多以前,皇上赐婚,南娣公主嫁给夷州世子柳宣洺,同年,彦俐也作为妾侍纳入王府。
在皇宫的时候,南娣公主还偶尔与彦俐拌嘴,嫁到夷州以后,南娣人生地不熟,王府中唯一相熟的女眷便是彦俐,两位新人同时遭到柳宣洺其他妾侍的敌视,反而成为了惺惺相惜的朋友。
突然,彦俐察觉到一丝异样,她对南娣叮嘱了一些安胎的注意事项,便匆匆告辞,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确认了四周无人后,一个铁面身影阴暗鬼魅地出现在彦俐身后。
“右护法大人,您来王府做什么?我不记得我俩之间还有什么瓜葛。”彦俐冷冷说道,她现在如愿成为了柳宣洺的妾侍,还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这是她梦想中的生活,彦俐极度不情愿与这个右护法打交道。
“其实我也不想来烦扰彦俐姑娘,只是彦俐姑娘是除了秦帮主和左护法以外,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现在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下,以前的事情,请彦俐姑娘尘封心底,绝口不提。”铁面人低沉地说道,他是一年前回到暗部一的右护法,自然就是罗文侯。
为了不让朝廷知道罗文侯与暗部的关系,秦啸天命罗文侯从此以铁面示人,并责令暗部所有弟子,包括位高权重的副帮主和九针长老们,都不许过问右护法之事。
略微了解一些内情的人,比如彦离,也只知道右护法曾经被秦帮主派去潜入皇宫执行任务,全然不知右护法竟是朝廷重金通缉的重犯罗文侯。
“以前的事情我早已忘得干净。”彦俐应得干脆。
罗文侯提出的要求,正合彦俐心意,那一段她最不愿回的过往,绝口不提。当年柳宣洺得知辛瑶的死讯后,像是丢了魂魄一般,伤痛欲绝。
如果让柳宣洺知道,辛瑶是彦俐委托罗文侯杀害的,并死于彦俐的七星断玉针下,那么柳宣洺绝对会割断所有情分,杀了彦俐为辛瑶报仇。
“很好!我再提醒彦俐姑娘一件事,秦帮主的外孙女回来了,她叫做秦缇。”罗文侯说完作势离开,离开前丢下最后一句话,“对了,秦缇以前的名字,叫做贺璇。”
声如霹雳,贺璇二字,如惊雷锥心,彦俐杵在原地,心惊肉跳。(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玲珑八宝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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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龙山脉,一处平缓的山坡上搭立着一排排坚固的毡帐,毡帐外面是一圈圈整齐有序的围栏,远方是嵯峨黛绿的群山,飘渺的云烟衬得阿龙山脉恍若仙境。
若隐若现的牛群和羊群,充实着山民们的生活。
孟青之来到山坡处一个毡帐外,帐帘是由经过细细打磨的水晶和琉璃穿成的珠帘,阳光照射过来时,泛着缤纷斑斓的色彩,璀璨而闪亮。
掀开珠帘,孟青之轻轻踏入毡帐内,走到那张羊皮床边,细细端详着床上那位熟睡恬然的姑娘。
姑娘面色如玉,眉目如画,睡得沉稳、安详,以至于孟青之掀开了她的被子都浑然不知。
其实就算孟青之进入屋子的动静再大些,姑娘也不会有所察觉,因为一年有余,姑娘都没有醒过来。
孟青之熟练地解开姑娘外裳,露出雪白的香肩、光滑的手臂和纤细的柔腰,姑娘仍旧没有醒来。
这位睡梦不醒的姑娘,正是一年多以前君炎和孟青之在石洞中救回的那位中毒昏迷的姑娘。
君炎和孟青之将她带回阿龙山之后,悉心照料,可是姑娘却一直昏迷不醒,这段期间,由孟青之的师妹文宜负责照料,孟青之则是每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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