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夫微惊,抬手朝她头上轻轻一敲,低斥:“尽胡说,老夫倒是想免费交,但这事是老夫能做主的吗?”
他斜了江寒一眼,冷哼道:“你可小心点吧,若害得莫掌柜损了财,你爹的药就没那个价了。上次你把那祝少爷招惹到药铺,害得药铺被殃及池鱼,莫掌柜便对你……”
“等等,您刚说谁?”江寒突然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他。
邱大夫一怔,皱眉不解:“什么谁?”
他才问完,江寒却已经噌地站起身,一拍额头,兴奋地叫道:“我想起来了,是祝扬,我刚刚想到的就是他!”
邱大夫更加不解,眼前的情况,跟那不着调的祝少爷,有什么关系?
“祝少爷怎么了?”
问罢,他又忍不住摇头,心想,这丫头怎么还是如此容易一惊一乍。
但江寒却没再理会,而是撇下他,呼喊着奔向门槛边正在与初一低语的沈大人。
“沈大人,我有个大消息!”
……
与此同时,距离落霞镇外约莫一里地的一处大石头下,胳膊受伤的马怀德,也正在与手下说着战事。
沈大人一出手,他们这边原本良好的势头,便被遏制了。
撞门的十几人几乎都伤亡了,后面的人不敢上,他便下了暂时撤退回来修整的命令。
但这一退,很多人心里都觉得憋屈——前后两次破门,都只差一点点。
“马总旗,虎头寨那帮家伙肯定连打都没打便撤了,否则沈黑脸怎么可能这么快便在北门现身?!”一个高壮的汉子说着话,还十分不善地瞄了眼,马怀德身边站着的牛二根。
“你别看我,我虽跟虎头寨有往来,却并不是他们的人,先前我便提醒过马老大,那二当家赵筹最会算计,不是好拉拢的人。”牛二根哂然说道。
“我知道,这本就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我没想到,沈黑脸竟然蛊惑了百姓来应战。若非如此,金宝早就把门打开了。”
想起马金宝,马怀德神情有些黯然,心中涌起愤恨——那是比马来富更值得信任的手下,就这样折损在了他眼前。
“金宝哥他……”马来富微微哽咽,接着又懊恼道,“就差一点点,我们的人若是能早半刻出现,他们也堵不住那门!”
“这谁算得到!咱们这些好东西藏得深,搬出来总得要时间吧?怪只怪那帮愚民多管闲事,等咱们破了城,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给死了的兄弟们报仇!”
高壮汉子身上的戾气骤然大盛,惹得牛二根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而马来富扫了眼满地乱坐的伤员,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咱们还要再进攻吗?声势已经够大了,就算没进镇,应该也够了吧?”
闻言,牛二根蹙了蹙眉,有些紧张地看向马怀德。
他之所以跟在马怀德这边,就是想杀进镇去,杀了江寒和沈黑脸,给曾启报仇,若是他们就此退缩,这仇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道:“要是现在就退了,沈黑脸不仅不会有事,气势还会更强——退敌有功,镇民们肯定更拥戴他。”
“马来富,不是老子说你,你就是个孬种,咱们的弩箭还有三车,就算沈黑脸来了也没用,他们只有石头。咱们的内部消息不是说了,巡检司每个弓兵的配箭数量,不足一百支吗,你怕个逑?!”壮汉也道。
马来富瞄了眼沉默不语的马怀德,嗫嚅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咱们原本也没准备与他们决一死战,实在没有必要再打……”
“什么没必要?你快莫说这种丧气话,眼看就要成功了,何老大在青河边牵制了大批弓兵,只要咱们能破门,那些愚民哪会是咱们的对手?!”
马怀德眼珠往马来富身上一瞟,冷冷地说道:“为了这扇门,金宝跟镇上埋伏的几十兄弟都牺牲了,眼下势头在咱们这边,没必要涨他人士气。”
牛二根松了一口气,立即附和:“正是如此。沈黑脸就是只纸老虎,若当真厉害,还会摸不清你们的底细,被动挨打吗?来富大哥,你好歹也是马老大身边第一号人,小家子气可不好。”
牛二根这席话正对高壮汉子的胃口。
他轻蔑地看了马来富一眼,说道:“你这么怕沈黑脸,莫不是第二个内奸吧?!说起来,那姓陆的是你领回山的呢……”
眼见壮汉的话越扯越远,马怀德不悦地出声:“好了,来富跟了我多年,是不是内奸我最清楚,你小子莫再胡言乱语。”
他负手望着稳稳矗立在黑夜中的高大城墙,眼中厉芒一闪,吩咐马来富:“将咱们盖箭的毡料拿来,那玩意结实,几只普通箭可射不破它。”然后陡然拔高声音,对周遭众贼道,“传令下去,一刻钟后,重新进攻,这次务必要把镇门拿下。”
……
城楼上,沈大人诧异地看着兴奋莫名的江寒,问道:“什么大消息?”
“火攻要用的油,我知道哪里有很多。”
“哪有?”
“黄家有!”7(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442章 苗人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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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尖利又惊恐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夜里响起,撕裂深藏危机的黑幕之时,也激发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吕同被吓了一大跳,一脸紧张地回头,看向跌坐在地的付思雨。
“怎么了?”
“元,元逸哥哥,你,你前面,有,有东西……”
付思雨惊恐地瞪大双眼,哆哆嗦嗦地指着枯草丛中,一点点闪动的绿光,踢蹬着腿,警惕地往石缝深处退去。
吕同霍然回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这一看,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冒出鸡皮——离他们所在位置不足一庹的枯草丛里,静卧着数十条蛇,一双双蛇目泛着幽绿的光芒,正对着他的方向。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呼吸也被遗忘。
倏地,一条蛇信嗖地一收一吐,吕同的心跟着重重一跳,如擂鼓般的噗通声,刺得他的耳膜嗡嗡。
他僵着身体,紧张地一抿干燥的唇瓣,额上的冷汗一颗一颗汇成了线,左手悄悄摸上腰侧的长剑,左脚以机械般的动作,缓缓向后挪去,可还没等落地,绿色光芒忽地一闪,朝他扑了过来。
“啊!”
吕同下意识地叫出了声,闭着眼睛,拔剑就砍。
“啪嗒”“啪嗒”
两道干脆的物体落地声在他脚边响起,他慌忙弓着身向大石底下倒缩两步。
可这才是刚刚开始。
不待吕同摆正姿势,草丛哗啦大响起来,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蛇、第五条蛇接二连三地扑了过来……
“起来,快跑!”吕同挥舞着剑拦在逼仄的石缝前段,声音粗嘎,头也不回地喊着。
付思雨翻身想跑,可才爬起来,腿便软跪下去,还不待再起,她又哇地一声惊惧地尖叫。
吕同虽很想回头看看,但哪里有空回头,只好直接问道:“又怎么了?”
付思雨带着哭腔,回道:“好,好多,癞蛤蟆……啊!”
“呱!”
似乎是为了证实她所说属实,付思雨的惊叫声才落,一只癞蛤蟆便欢快地叫着,朝她撑在地上的右手蹦了过去。
“啊啊啊!~”
付思雨吓得要哭,趔趄着爬起要跑,却咚地一声,撞到头顶的大石上,撞击声有如石球坠地,付思雨疼得眼泪止都止不住。
但仅仅滞了一瞬,她便顾不得头上的疼痛,咬紧不停打颤的牙关,以嗖嗖的速度,四肢并用地往大石外逃去。
终于逃出了大石底部,来不及松口气,她回头一看,心里一阵恶寒。
就见方才她摔倒的地方,趴着十数只蟾蜍,而最开始跳向她的那只,身后正跟着三四只,蹦蹦跳跳地朝她追来。
付思雨头皮一阵发麻,身上仿佛爬上了蛇,紧接着,一股腥臭随着寒风钻入她的鼻里,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见付思雨已逃到了外面,吕同狠狠挥出两剑斩断三条蛇,也迅速撤退。
可那些蛇却没想放过他,调转头继续朝他追来。
吕同顾不得其他,一把拉起附身呕吐的付思雨,推着她疯狂地往山坳深处逃去。
眼下刚至深秋,虽还未到蛇蟾们彻底冬眠之时,可也不该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啊!
吕同脑中闪入一个不好的念头。
果不其然,两人才跑出百丈,付思雨便猝然顿住脚步,向后退来。
“怎么回事?”
吕同定神一看,脸色顿时惨白。
只见前方不远处,正有密密麻麻的大蜈蚣,大小不一的蜘蛛,以及一些他不认识的毒虫,争先恐后地翻过,沿路的一块块露在枯草外的青石,从前方和右侧朝他们爬来。
吕同蓦地攥紧付思雨的手臂,右手紧握剑柄,眼睛迅速朝四周扫去。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毒物们前进时带起的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眼下,他们左后方是渐渐拔起,如同被刀切而出的一段山崖,陡峭的积岩裸露在山壁外;右前方有一片低矮的,向对面山坡蔓延而去的灌木;而他们原本要逃去的山坳深处,则是一处斜坡的坡底,坡上没有树,只有一簇簇蕨草。
毒物从三个方向向他们涌来,敌人到底藏在哪里?
吕同与付思雨惶然地向四周找寻,却没发现任何人影。
眼看着毒物们越来越近,吕同气急败坏地大喊道:“躲着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出来跟老子打一场!”
声音惊天动地,可喊完却只有回声在四周干巴巴地飘散。
两人挫败极了,慌乱地在原地打转。
毒物实在太多,即便吕同想冒险,提气跳出去,但遍地的毒物,还有不知躲在哪里的敌人,若是半道被阻拦,必然会落入毒嘴。
何况还有付思雨——以她的能力,根本跑不出去。
“元逸哥哥,咱们放火吧,这些东西都怕火。”付思雨建议。
“对,放火,这里枯草多,只要烧起来,他们便无法靠近了。”吕同脸上的笑有些干涩,抖着手摸出火绒。
可是他们忘了,才下过一场大雨,地上的枯草湿漉漉的,又怎么可能会着火呢?
这个尝试仅仅进行了片刻,便不得不放弃。
实在无法,吕同扭头看了看那段陡峭的山崖,微一犹豫,下定了决心。
他摸出一把匕首,递给付思雨,然后蹲在山壁前,说道:“快,踩着我往上爬,若无着力之处,便用这匕首。这是我爹给我的,削铁如泥,可以插入石壁。”
只要能翻上去,这些毒物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付思雨捧着那把还带着体温的匕首,心里的情绪无以言表,眼睛更是酸涩难当。
她怕他厌恶她,怕他们的婚事会让两人变成怨偶,于是,来了落霞镇。
然后她发现他,虽不甚喜欢她,却也不讨厌,还不待她再有动作,他便平静地接受了婚事。
她算是得偿所愿了,可心底深处始终有些微的遗憾与不甘。
此时此刻,她突然醒悟到,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不过是在矫情。
大难临头,他没有抛下她,还事事以她为先,一个能如此待她的男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猛地抱住吕同的背,红着脸附耳在他耳畔,想说什么,却始终羞得开不了口,仓促间,她微一低头,双唇无意地贴上了他的耳廓。
吕同的耳朵蓦地一烫,身体瞬间绷紧,心头如有羽毛轻轻划过,痒痒地颤抖。
他有些羞恼,手揪紧了裤腿,心想,危急关头,这丫头不赶紧跑,还故意来这么一下,搞得他的心紧张得难受。
他张开口,结巴两声,语气不太好地催促:“你……你,你在干什么呢,毒虫就要过来了,还不快点!”说着,忍不住动了动,换了个姿势。
付思雨慌忙起身,刚要抬脚往他肩上踏,他这一动,她便趔趄地往后倒,惊呼声再次出口。
吕同立即回头,见她倒在地上,心中悔意大盛。
她一个闺中小姐,哪遇过这种事,害怕是必然的,自己虽是好心,但那话却太不体贴。
他飞快将她拉起,重新蹲好,柔声说道:“小心点,别害怕,我会在下面护着你的。”
付思雨微愣,接着心里更暖。
她轻轻一嗯,嫣然一笑,心中恐惧渐淡,目光也变得坚定。
她会爬上去,只要爬上去,他们定能摆脱眼下的危险,获得新的转机。
很显然,这是她的幻觉。
而现实总是喜欢残酷地撕毁美好的幻想——有人既然设了这个局,怎会轻易让他们跳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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