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神医沉吟片刻,抬起头来,清亮如泉的眼灼灼看向燕喃,“那小娘子便扮作药僮,后日随老夫一同进去见见你那位救命恩人罢。这样……”
鹿神医思索着道:“你明日到河谷街德济堂找我,我先教你一些简单的药僮事务,免得到时候被人看出破绽。“
燕喃见他答应下来,喜极而泣,就要在车厢中跪下拜谢,被鹿神医一把扶住。
“还请小娘子能答应老夫一件事。”鹿神医凝色道。
“您请说。”
“凡在唐府内见到的人和事,万万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
“燕喃明白。”燕喃抹一把眼角泪花,直点头,“我只想见春柳姐,您放心!”
鹿神医和苒苒上了自己的牛车离开,燕喃才重新上了马车。
她得赶紧回去,若耽误太多时间,有心人要查起来,怕会发现她上晌这一阵儿行踪成谜。
金豆离开去与元峥会合,顺便向他汇报燕喃这边的情况。
燕喃上了马车,靠坐在车厢壁上,接过小柔递上的茶喝了一大口,仍有些难以置信这半日的奇遇。
真的是春柳姐!
她后日还能有机会和她说上话!
真想亲口告诉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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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来不及
刚进燕回阁厅门,留在屋里的采书便迎了出来,激动道:“娘子,焦嬷嬷今日出门了!”
“去哪儿了?”燕喃站定,自她让梁宛茹取了她绢帕回去之后,一直在等,焦嬷嬷可终于有动静了。
“去了南城小各巷一间茶叶铺,但咱们的人没法跟太近,不知道她在里头做了什么,晌午时刚回来。”
燕喃蹙着眉,双手叉腰在后院里踱了几圈步子,她手里没有会功夫的高手能近身追踪的,为今之计,还是只能找四爷帮忙。
梁二太太和梁宛茹等人直到晚膳时分才回,梁湛则在宫里宴饮后方回,燕喃好好在家休息了半日。
到了晚间,燕喃已经要睡下了,梁湛却忽然来了燕回阁。
“你今日没事吧?”梁湛还穿着朝服,身上酒意浓浓,显然刚回来还未来得及更衣,神色间的担忧毫不矫作。
“没事。”燕喃歪歪脑袋一笑,“爹放心,我会划水,自个儿就游上来了。”
梁湛松一口气,伸手拍拍燕喃肩膀,“下次做这样的事儿,先跟爹说一声,你不知道,我看见那船头是你的时候多担心!”
说完坐到榻上,眉眼温润,略带笑意看着燕喃不语。
燕喃直觉他来并不是为她落水之事,而是其他,亲自替他斟满了茶,静静等着他开口。
梁湛抬眸看着燕喃,抿了抿唇笑道:“在你刚出生时,爹和忠亲王便有个约定,希望能亲上加亲,结个儿女亲家。如今,虽然他长子不在了,还有世子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今日一见,忠亲王和王妃都觉得我们喃喃不错,希望能把你们的事,早些定下来。”
燕喃把捧手里的茶盏攥得紧紧的,果然不出她所料……今日就是去让忠亲王相看的!
只不过没想到,爹和忠亲王早就把儿女婚事给定了下来……
今日这一见,这就变成板上钉钉的口头婚约了!
虽然上次父亲提过让她和萧衡多亲近时,她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并且还这么快!
“爹!”燕喃迅速接上,撒娇道:“我才刚回来,不想这么快定亲。”
她小心翼翼看着梁湛,这才是他着急忙慌跑来燕回阁想和她说的事情吧?
为什么这么急?
这反应似乎在梁湛预料之内,他只静静看着燕喃,语声依旧柔和,“你的性子,极有主见,和你娘很像。所以我从未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说过这事,不过,喃喃,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啊!”
燕喃察觉到梁湛的决心,更加着急,却不敢太显露,只嘟起嘴委屈道:“女儿长到十四岁才有了亲生父母,只想再陪陪爹娘,敬敬孝心,不想这么早成亲,爹……”
梁湛轻抬手,打断她的话,语气中耐心已减了几分,“喃喃,我说过,你成亲好好过日子,便是对我们的孝顺,我和你娘,也就这点盼望了。”
燕喃急得快哭出来,就算嫁人也不能嫁世子啊……
她站起身,一把跪到梁湛跟前,垂着头道:“女儿请父亲再宽限两年时间,燕喃真的不想现在定亲!真的想陪着您和娘!”
“为什么?”梁湛放下手头的银叉,蹙起眉,并未伸手来扶起燕喃,“忠亲王府的门第,萧衡的人才,哪样不是大梁贵女们羡慕不已的?我还以为你会欢喜,你可知爹为了让忠亲王和王妃能选中你,想了多少办法?”
他想过燕喃可能会震惊,可能会羞涩忸怩,独独没想过她会径直提出反对意见,可这件事,由不得她……
燕喃倔强地抬起头,眼泪花花看着梁湛,“女儿知道,及笄礼您就是为了让忠亲王妃来相看的。可是,定亲何必急在一时,两年后,女儿只求父亲给我两年时间,若是忠亲王和王妃真的钟意女儿……”
“不行。”梁湛站起身,脸色沉下来,背起手站在燕喃跟前,看模样是动了真怒,“看来这些日子是我太宠着你,这种事情岂能由你安排?我就是担心到时候你觉得太过突然,这才提前一步告诉你,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并不是让你和我讨价还价的!”
燕喃顿时噎住,没错,就凭他是他爹,就凭这个父母之命不可违的时代,她的婚事完完全全是他能做主的……
她头一次后悔找回梁府来,当初若不是为了接近朝堂,又想解燕喃丢失之谜,又想救出春妮,恐怕她真不会这么费劲儿找回来。
这个爹是很好,这门亲事对任何一个大梁少女来说都很好,好得像是天上掉馅儿饼一般,可除了她。
前世她就已定了不嫁人的心思,再活一次她也办不到和另外的人成亲!
燕喃眼见来软的不行,伏地一磕头,倔强道:“爹,为何刚刚把我找回来,就急着将我送走,若是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我再离开梁府便是!”
梁湛脸色沉黑,没想到燕喃竟排斥这亲事排斥到如此地步,他缓缓蹲下身,眼神寒厉,凝视着跪地的燕喃,“你威胁我?”
燕喃豁出去了,反正定亲说什么也不行,一咬牙,“不是威胁,只是女儿真心办不到!若真要我定亲,女儿宁愿去死!”
梁湛胸口起伏,太阳穴爆出青筋,似乎在努力抑制心头的怒意,不言不语,就那么静静看了燕喃半晌。
燕喃眼睛一眨不眨迎上他的目光,目色坚定,全是宁死不嫁的坚决,二人一个半蹲一个跪,就这么僵持在厅中。
“爹是为你好。”梁湛似乎软化了几分,语声又稍微柔下来,“喃喃,爹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你想要星星爹都能给你摘,你可知道?”
“我知道。”燕喃咬着唇,眼中蒙起水雾,“可我不要别的,只这件事,想求爹再给我两年自在!”
“再晚就来不及了!”梁湛眉毛上扬,刚软下的语气瞬间又强硬起来,咬牙吐出一句,“为什么偏偏这件事不行?你怎么那么傻?爹把路给你铺得好好的,你为什么不走?”
来不及?
燕喃蹙起眉,“难道世子非得在这两年成亲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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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复仇的梯子
梁湛眼眸通红,闪着异色,带着酒意微踉跄站起身来,轻声道:“东辽已经和北蛮开战了!”
“啊?”燕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北蛮和东辽开战,关她和世子定亲什么事?
不过,北蛮和东辽打起来,对大梁来说,是好事呀?
她眨眨眼,疑惑地看着梁湛。
梁湛神色有些失常,自顾自说下去:“北蛮的耶律家族中了东辽离间计,耶律齐和耶律冲被杀,耶律葛上位,将领也分裂成两派,动乱不已,东辽趁机起兵过了辽河。”
燕喃还是不懂梁湛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梁湛背起双手,凝眉看向虚空,“烈火烹油的北蛮,转眼就完了。”
燕喃蹙起眉来,北蛮骑兵称霸北地几十年,就算和东辽打,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为何爹直言北蛮这次要完?
梁湛深吸几口气,又转到燕喃跟前,眼底冒着火,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扳着燕喃肩膀一口气道:“大梁就要变天了!你以为就爹相中了这门亲事吗?文家已经进京了!你的婚事再不定下来,将来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便是文家的!咱们不赶紧定下来,就真来不及了!”
燕喃一口气提在胸口,文家,便是今日龙舟会上的陕北文家吧?
还有那几个字,“变天”、“万人之上”……如炸雷一般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什么样的位置是万人之上?显然不是一个区区世子妃……
燕喃眨了眨眼,缓缓沉下身,坐到自己腿上,定定看着五官急迫得几乎变形的梁湛,张了张口,嗫嚅着道:“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梁湛说完之后深吸一口气,似情绪平静了不少,站起身来攥着拳头背起手,踱到花窗跟前,又踱回燕喃面前,凛然道:“我是你爹,你信我就好,嫁给世子,你也好,我们梁府也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至于我刚才说的话,你最好当没听见。”梁湛仍是温柔地看着她,却多了丝不容商榷的坚定,“而你,如果真不想成亲,别怪爹把你绑上花轿!”
燕喃脑中各种念头早已汹涌澎拜,梁少宰没有否认他刚才的话,那么他为何能说出大梁变天,万人之上这样的词来?
燕喃猛地抓住到什么,一把揪住转身要离开的梁湛官服下摆,“爹!”
梁湛顿下脚步,回过身,对上燕喃仰头迫切看向他的目光。
“爹的意思,忠亲王,是不是,要,”燕喃压着嗓子吐出两个字,“夺嫡……”
虽话语很轻很轻,那两个字撞在屋内,仍有种地动山摇的错觉。
若她没有猜错,忠亲王生了心思,而她的父亲梁少宰,正在忠亲王这条船上,所以他才迫切地想和忠亲王结亲,将来,不出差错的话,她这位梁少宰的嫡长女,就是正正统统的大梁皇后!
正因如此,他才害怕有别人抢在梁府前头占了这位置!
梁湛身子微微一颤,静静看着燕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燕喃知道他的顾虑,这种杀头的话岂是随便能说的?
她咽了口唾沫,继续抓着他衫角不放,眼清澈可见底,一瞬不瞬看着梁湛,深吸一口气,坚定道:“如果是,我就嫁!”
梁湛挑了挑眉,转过身子,伸出一只手,将燕喃从地上拉起来,“为什么?”
这转变也太快了些?
燕喃心“怦怦”直跳,为什么,因为她想弑君!
杀永宁帝,替林家军报仇!替渊哥哥报仇!
燕喃瞬间定了方向,站起身来,依旧拽住梁湛不放,“我不想当世子妃,可我想当皇后。”
这是个绝佳的借口。
梁湛毫不掩饰脸上的讶色,又看了燕喃片刻,似在探究她此话的真假,可燕喃神色坚定,眼眸铮亮,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愿意模样。
他扶住燕喃肩,“喃喃。”
燕喃也定定看着他,抿了抿嘴唇,“爹,我们是一家人。”
梁湛懂她的言下之意,坐回榻上,招手示意她也坐下。
案几上茶早已凉,梁湛又呼出一口气来,终于透出几分欣慰神色,“你能这么想,很好,没错,我们是一家人。”
燕喃接过他的话,“所以,爹想要做什么,何不坦白告诉女儿,或许,我还能助上一臂之力。”
梁湛勾起唇角,黑漆漆的眸子闪着光,“乖女儿,你比爹想的更懂事。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安安心心让爹为你安排即可,而爹这边,你大可放心,我也什么都不用做,安安心心跟着忠亲王即可。”
燕喃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放心,说明忠亲王在夺嫡一事上,已做了周全准备吧?
第二日,燕喃去了鹿神医所说的河谷街德济堂。
德济堂是间规模颇大的医馆,前头三扇大门敞开,外头柜台是药铺,后头是坐诊堂,里头有几个郎中,却不见鹿神医的影子。
燕喃道明来意,立即有小二将她往后院领去。
苒苒见到燕喃,欢喜地迎上来。
“鹿老!”燕喃与鹿神医见过礼,关切问道:“这是您的医馆?”
鹿神医哈哈一笑,“是我一个弟子的,老夫久已不坐诊了。”
燕喃咂舌,此前见鹿神医独自带着个稚童在外云游,还以为是个游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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