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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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云飞-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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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接着道:“顾惜朝伤势不轻,又挨了傅宗书一剑,这一百棍子挨下来,再示众三日恐怕挨不过来,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诸葛神候打断他道:“老夫听说过你们之间的一些事,你为什么会为他求情?” 
戚少商支唔一下,想了想道:“这人虽然活该,但身世际遇可怜,又有惊世之才,凭他这一身的才能,如果有人好好教诲,引上正路,实在是国之栋梁。” 
“不错,你给我的《七略》我看过了,又在大理寺大牢里和他谈过一晚,顾惜朝却有惊世之才,只可惜是带罪之身,还是死罪。当初他在京城卖艺投书,遇人不淑,若是老夫看见必定委以重用。老夫见他难逃死罪,当时就觉得很惋惜,不过听他言语,虽身处逆境,但仍头脑冷静,胸怀城府,老夫就有直觉,他定能扭转局势,反戈一击。果然不出所料,顾惜朝没让我失望。现在局势动荡,正是求贤若渴之时,顾惜朝若是能为我所用,实在是朝庭之福,百姓之福。” 
戚少商忙道:“还请神候在皇上面前求个情……” 
诸葛神候一摆手,道“求情就不必了,顾惜朝做了那么多错事,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服完了刑,他就干净了,可以从头开始,不好吗。做错是总要付出代价的。” 
“是……”戚少商点头道:“不知顾惜朝这次判了多少年。” 
诸葛神候道:“按大宋律例,判了二十年,不过老夫看中了他,待等一年半载之后会给他机会,让他到六扇门做事,用他下半生做得好事,继续补尝他以前犯得错。” 
戚少商皱眉道:“只是顾惜朝他生性倔强,不听教诲……” 
“由不得他,将来老夫会好好管教他,现在吃些苦头也是教训,顾惜朝是聪明人,他会记住的。” 
诸葛神候转个身,拿出几道公文,交给戚少商道:“这几日你在六扇门交接一下,五日后启程,到千河县报到,把皇上这道公文带去,然后到沪阳城接应顾惜朝,接手押解他去边关,这道交接人犯的公文你带好了,中途要和接替的解差们导换了,到了边关,把顾惜朝编在郝连大将军所辖的囚营里,边关战事升级,昨日郝连大将军加急来报,希望调些人手来帮忙,你就暂时留下,帮郝连将军抗击辽军。” 
戚少商接过公文问道:“不知何时回六扇门?” 
诸葛神候道:“等我的飞鸽传书吧,如果战事缓和或停战的话,就很快;如果战事紧急,人手不够的话,我还会把无情冷血追命都调过去帮忙。” 
“知道了。”戚少商点点头。 
“去罢。” 
49 
这天一大早,听见开牢门的声音顾惜朝就开始头皮发麻,一群待卫把他架上囚车,在城中绕了半个圈子,最后停在京城的中宣门。日头越升越高,路上旁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挨过棍子,可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挨过棍子,顾惜朝皱起眉。中宣门广场上搭了个台子,半人多高,台子正中央摆了条尺半宽的长凳,还有一个口字型的木架,围观的百姓少说也有几千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顾惜朝脸上一阵麻,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下意识地挣了挣腕上的锁链,不行,弄不断,无奈倒吸一口冷气,认命地闭上眼,一刻也不愿再往下看。 
三声鼓响,侍卫们把他拖出囚车,剥光了上衣,绑上长凳,旁边一个文官开始宣读罪状,台下的百姓议论之声大作,吓得顾惜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两名大汉呦喝两声,棍子便雨点般地落在背上、腿上、腰间…… 
本来旧伤未愈,又被傅宗书刺了一剑,几棍下来,侧腰上刚愈合的伤口就已裂开,顾惜朝紧咬了牙关,免强提一口真气护住心脉,拼了命不让自已叫出声来,冷汗淋漓而下,混着血水往下滴。 
一百棍挨过,松口气,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弄醒,原来是一桶盐水泼上身,顾惜朝再也忍受不住,长声惨呼,在凳子上拼命挣扎起来。不等他安静,便有侍卫解了他下来,按跪在台子正中央,双臂向后拉起,吊在身后木架子上。一块沉重的铁牌挂上脖子,压得人抬不起头。三天,三天就好,顾惜朝在心里碎碎念,明知自已罪有应得,心中却涌起难以宣言的委屈,一滴一滴的水珠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下脸颊,不知是水,是汗,还是泪…… 
好容易挨到天黑,人都走得光了,静静的,又是一个漫漫长夜。 
“喝口水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惜朝对耳边传来的话,全当是幻听,可清凉的水碰上自已干裂的唇又是那么真实,艰难地睁开眼,微抬下头,只见戚少商端了个大碗蹲在自己面前。 
“走开!不用可怜我。”顾惜朝摇着头,恨恨地瞪着戚少商。 
戚少商叹口气,继续把碗往他嘴边一递,道:“喝吧。” 
“不喝!你来干什么,看我有多狼狈,多难堪吗。”顾惜朝拼得最后一丝力气想要骂人,只是太过虚弱,一时哽住,皱起眉直喘气。 
第三次把碗递过去,顾惜朝别了脸,仍不理会,戚少商不语,瞅了瞅他,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捏开嘴,向下直灌下去,好苦,不是水,居然是参汤。 
灌下参汤,戚少商接着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倒出些无色的药膏,擦在手上,便往他上身涂,这药擦上去凉凉的,涂在身上很舒服,火辣辣的疼感减轻了不少。 
“怎么样,还好吧。”涂完身上戚少商问道。 
“嗯。”顾惜朝闭着眼点点头,这药涂上真的好过许多,却觉得后腰一凉,忙睁开眼。 
“戚少商!!”顾惜朝怒喝,这人居然在扯他的裤子。 
不过没有用,手臂向后吊得紧紧,完全动不了,全身擦完药,顾惜朝已被他搞得满脸通红。 
“给我好好活着,你还欠我的!”戚少商扔下一句话,张大眼睛看着他,神情复杂。 
“我的命太轻贱,抵不上你死去的兄弟,所以让我活着受罪,是不是?”顾惜朝冷笑一声道。 
“是让你活着赎罪,你妻子晚睛不是也说过,希望你好好活着,做个好人……” 
触到疼处,顾惜朝眉头一紧,收了戾气,不再言语。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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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晒雨淋,水米未进,意识早已模糊,身体也渐渐麻木,微睁了睁眼,又天黑了,数着数着就三个黑天了,顾惜朝轻轻一笑,复又闭上眼。 
次日是个春光明媚的上午,顾惜朝昏迷中好象觉得被人松了绑,可吊得久了,全身已不会动,跌在地上,象个死人,被侍卫们七手八脚抬上囚车,送回了大理寺的牢房。 
简单休养两日,两名解差来提,肩上扛了枷,足踝上挂了锁链,两个解差押着顾惜朝上路了。 
出了京城,顾惜朝回首望望,胸口发堵,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京城是自已生长的地方,在这里,自已洒下过血泪,也有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现在只落得一无所有,孤苦零丁。就要远行了,连个相送得人都没有,恐怕哪天自己真的死了,收尸的人也不会有,何等凄凉悲苦。自己本来是有家的,有温婉美丽的妻子,以后还会有好多孩子,将来会儿女成群成欢膝下,可这一切都被自已亲手毁了。顾惜朝摇摇头,你出身微贱,跟本不配拥有这些的,活在这世上,就是要遭人羞辱,自生自灭的,没人会理会你…… 
京城……可能自己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高个子解差喝斥道。 
顾惜朝被他一言警醒,不再乱想,转身前行,再不回头…… 
“顾惜朝!” 
熟悉的声音,顾惜朝心中一暖,竟有些不敢转头。 
“原来是六扇门的戚大爷。”高个子公差道。 
“我要根他说几句话。”戚少商道。 
两名公差识相地退开,远远地候着。 
“带了酒来给你送行……”戚少商从身后提出个大酒坛道。 
顾惜朝皱着眉一笑,胸口一股热流上涌,眼角竟有些湿了。 
“来,坐下,咱们再喝一回。”戚少商道。 
两人找了棵枯树,坐在斜倒的树干上,戚少商拍开酒坛的封口,倒上满满一碗,喝一口,大赞好酒,接着把酒碗递给顾惜朝。 
顾惜朝接过碗,一饮而尽,却不妨这酒性烈,被呛得连声咳嗽。 
“不掺水的炮打灯?”顾惜朝微惊道。 
戚少商笑笑道:“不错,不掺水的炮打灯,还记得这滋味吗。” 
顾惜朝苦笑,闭上眼喃喃地道:“怎么会不记得,满头烟霞烈火~~~旗亭一夜,永生难忘。” 
戚少商又倒满酒,递给他道:“给,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顾惜朝接过酒碗,摇头道:“我倒宁愿忘记了,不然也不会弄成这样……” 
“后悔了?”戚少商盯着他的脸道。 
顾惜朝不答,只冷哼一声,扔给他一个不屑的笑,捧起酒碗,一干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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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我也要上路了,只不过你往西,我往北。这酒就当给你我的栈行酒。”戚少商抬起碗道。 
“你要去哪?”顾惜朝问。 
“千河县,六扇门有公文要送。”戚少商道。 
顾惜朝点点头,又问:“傅宗书的人都清了吗?” 
“都清了,只不过黄金麟跑了。”戚少商道。 
顾惜朝喝口酒不再言语。 
“晚睛的密信,还给你。”戚少商边说边从怀中摸出顾惜朝给他那本另人抓狂的书,递了过去。 
顾惜朝凝视了半晌,却不接,摇头道:“你帮我收着吧,我这个样子身上还能带什么东西。” 
“你不想看看吗,晚晴真的有信给你。”戚少商道。 
顾惜朝一呆,忙接过来,翻开书皮,里面果然夹了个薄薄的信封。 
“封都没开,我就知道,你没看过。”戚少商道。 
顾惜朝颤抖着双手打开那信封,几行隽秀的小楷映入眼帘: 
“惜朝,君见此信,睛已去,见字如见人,晚睛一生所爱,唯有惜朝,一生所暮,神仙侠侣,结伴江湖。只可惜造物弄人,惜朝,我已把命给了你,从此我们夫妻同体,答应我,替我好好活着,做个真正的大侠。妻晚睛字。” 
顾惜朝看完这信,心如刀割,一口鲜血呕出来,雪白的信栈染上点点的红。 
戚少商吓了一跳,知他过于伤痛,真气岔了,忙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将一股乱撞的气息引回正途。顺便拭了试他的内力,心下释然,虽然连月来都被酷刑折磨得死去活来,可内力却比以前精进了不少。 
“早知道这样不该给你看了,这信这书还是我先帮你收着吧。”戚少商边帮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边道,“晚睛是个好妻子,你莫负了她对你的心意,我想,她的话你总该听。” 
“别说了!!”顾惜朝怒喝,心头重伤,咬了牙,自己连干三大碗。 
见他如此,戚少商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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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了良久,顾惜朝终于抬起头,凄然道:“大当家的,我不想再提这些,我就要上路了,说点别的吧。” 
“别这么叫了,我早就不是了。”戚少商摇摇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喜欢叫你大当家的。”顾惜朝轻笑一声道。 
戚少商见他笑,心下释然,顾惜朝不愧是顾惜朝,远比他想象中坚强。 
“还记得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只凭三言两语,就把你这心术不正的人当了知已,当时你有没有在笑我这个大当家的糊涂。” 
“何止糊涂,简直是愚蠢。”顾惜朝想也不想,脱口而道。 
戚少商不语,只是脸拧成了包子。 
顾惜朝却似不觉,一双眼色飘得老远,口中喃喃吟起诗来:“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至今汾水上,惟有年年秋雁飞。” 
戚少商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不快活,以前的事不愿提,如今的事不能提,以后的事不敢提,我又何尝不是。世间苍苍茫茫,世人聚少离多,真正知心的人,又有几个。” 
顾惜朝看看戚少商,苦笑道:“你还有你六扇门的兄弟,还有江湖第一美女息红泪,现在是诸葛神候的爱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必定齐人之福,受人尊祟。而我,孤身一人,一无所有,冷冷清清,试问这天下间还有哪个人会记起我顾惜朝……” 
戚少商听得心里发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递过去一碗酒,顾惜朝接过,缓缓地道:“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除了晚睛之外从没有人跟我说过一句关切的话,这也罢了,我不强求。男子汉大丈夫该当挥洒热血,建功立业,实不该儿女情长婆婆妈妈,我一心要做一番事业,出人头地,不必再遭人白眼,受人欺凌。可天意弄人,我要什么,他就偏不给。我想要权势名利,偏落得披枷带锁,我想要琴瑟和谐,偏落得孤苦零丁,我想要人尊敬,偏遭世人厌恶。大当家的,你说的那些话虽然蠢,可我听着却喜欢的紧,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不然真的有好多机会杀了你,就因为你先对我好,我才下不去手。这世上对我好的人没几个,所以我不愿杀,三乱也一样,他们虽然是孩子,可他们会对我说,‘顾大当家,你别怕,有我们在’。当初被傅宗书逼得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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