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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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韵-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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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梅从来都没有下过地,她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些种植要领,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刑氏不由得惊讶道:“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到的?”
  雪梅说得一时尽兴,忘了掩藏自己的知识,被刑氏一语道破,两耳通红,不由得垂下头去。
  敬民捅了捅刑氏。示意她重山还在。
  刑氏看了看重山,急忙描补道:“瞧我这脑袋,必你是平时听你爹讲的,我竟都忘了。”
  雪梅便甜甜地笑。看着刑氏装傻。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众人很快的就不放在心上。吃过了午饭后休息了一阵,又开始提水浇灌。
  半下午时,阳光不那么强烈,雪梅就跟着家里人一起提着水车往地里浇水。
  半晌后,雪梅抹了一把汗水,将水瓢扔到了水车上面,长长吐了一口气。
  “终于把地浇完了!”
  几天前刚刚被埋了磷肥,今天又吃饱了水,麦田里的麦子犹如一队队列兵般精神抖擞的向着众人致意。若是有心人仔细的看去。雪梅的二十亩地和旁边李玉贵家的上等良田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若是不知道底细的人,只会以为这片地是上等良田,而不是中上等的田。
  刑氏也是干了一辈子农活,搭眼一看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中间的不同之处。不由得走到李玉贵家的田地处。仔细观察起他家的麦田长势。
  “雪梅,你过来!”刑氏似是发现了什么,招手唤了雪梅过来。
  雪梅走过去,立刻看出了不同之处,可是想着刚刚就无意中透露了不少的东西,便准备装傻,“娘。您让我看啥?”
  “乖女啊,他家是上等良田吗?”刑氏皱了皱眉,来回看了好几次,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梅蹲下身子,将李玉贵田里的土捧出了一把,拿在手里捏了捏。无比肯定的说道:“是上等良田!肥力挺足的。”
  “那就怪了啊!咋和咱这二十亩看着没啥区别呢?”刑氏嘀嘀咕咕的蹲在雪梅身边,也捧起了一把土。又是嗅又是捏,最终也确定这确实是上等良田。
  “娘,要想庄稼长的好,肥料不可少。咱家刚刚上了肥。肯定看着精神些。”雪梅乌目一转,笑盈盈的说道。
  刑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转过头道:“你上的那叫啥肥?就是骨头晒干的粉?还有吗?”
  “娘,没有了,就只收来这么多,已经全用完了,不过姥爷家里又送过来了一些,咱们熬了汤后就可以晒上了。”
  听了雪梅的话,刑氏无比失望的扭过头,看着那二十亩地怔忡了许久。难道女儿说的办法真好吗?要不然为啥这中等的田看着就像上等良田呢?
  “娘,咱们今年先实验一下,如果我的方法真得可行,不如明年就按这办法去种田。”雪梅见到刑氏沉默不语,便趁机提议道。
  刑氏微微颌首,沉吟道:“这事,等回家后和你爹商量。”
  “喛!”雪梅便展颜而笑,眉若远目,灿如春华。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乌珠顾盼生辉,象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噙着欢愉的笑容,神情欢快。
  一阵微风吹起,几片叶子盘旋着自树梢间落下,轻轻悠悠地飘落在她的发间和肩头。几缕碎发,在微风中如丝般飞舞。
  重山眉头跳了跳,蓦地转过身,扯开了手里的水壶塞子,发出‘嘭’的一声轻响。而后拼命的往嘴里灌水,直到将满满一壶水全部喝干,才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
  “咱们回去吧!”敬民看了看夕阳一寸一寸的往西山落去,说道。
  刑氏点头同意,“我去把水车还给你玉贵叔,一会咱们就走。要是太晚了,渡船就会不摆渡了。”
  “娘,我跟着你一起去吧?”雪梅两手一搭,扯住了刑氏的衣袖。
  刑氏爱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乖女,大夏天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不好往别人院子跑,娘一个人就行了。”
  “那我和娘一起去?”敬民急忙说道。
  刑氏白了他一眼,“你妹不能去,你就能去呢?李家两个姑娘还在家呢……”
  敬民听了这话,便憨憨的挠了一下后脑勺,嘿嘿地笑。
  刑氏走后,三人就坐回树萌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一会,便看到远处的乡间小路上荡起漫天的灰尘。
  几匹骏马沿着小路疾驰向前,马上一角青衫随风飘扬,不一会便消失了身影。
  “是李家的诗会结束了吗?这些,都是秀才相公?”敬民好奇的看了看消失在视线中的几位文人,眼中满是羡慕。重山站在他的身后,不停的踮起脚尖观望。
  雪梅心中一酸,垂下双睫。若是自己早早的就穿来,也许能教敬民读书写字。可现在他都十六七岁了,已经过了识字的年龄。哪怕就是再教,也不可能参加科举。
  正思索间,一匹骏马自李家村方向驰来,马上的少年突地扯住了缰绳,勾起单侧嘴角,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冽和阴沉,注视着雪梅。
  雪梅和他视线相接,蓦地打了一个冷颤,迅速的垂下头去。敬民和重山悚然一惊,急忙站到了雪梅前面,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少年冷笑,扭过头和身后马车上的人说了一句什么话,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一辆青顶车蓬的马车急速向这里驶近。
  “我们走!”少年回过头,狠狠的看了雪梅几眼,随即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马车驶到大树下时,缓缓的停止。姜恒掀起了车帘,眉头泛起柔柔的涟漪,笑道:“刘兄,刘姑娘,你们这就要回去吗?怎么不见刑婶?”
  叶飞鸿薄唇紧抿,两道浓浓的剑眉更衬得眼神幽暗深邃。

  ☆、第63章 谁为谁哭

  敬民上前一步道:“姜公子,我娘去李家送水车去了,一会就要回来。”
  姜恒微微的笑,目光透过敬民的身后,看向那个小小的身影,道:“你们准备怎么回去?是从渡口过去?还是拐到前面过桥?”
  “我们从渡口回去,离家近些。”敬民就道。
  姜恒的目光闪烁,喉间逸出一丝叹息,垂下了眼帘。
  坐在马车里的叶飞鸿‘唰’的一下展开折扇,使劲的扇了几下,车底板下的冰块散发着丝丝凉意,却浇不灭心头一股无名之火。
  隐约听到马车外又传来一声娇笑,他猛地攫紧折扇,指节渐渐变得泛白。
  “姜公子,这么巧,没想到又见面了?”映安大家执着一柄彩云追月海棠扇半掩着唇角,双目含情,脉脉相望。
  叶飞鸿的眉头皱了起来,用折扇挑起了车帘。
  姜恒微微颌首并不说话,侧过了身子,请映安的马车先行。
  “今日宴会不欢而散,映安准备好的歌舞竟未能拿得出手,心中实憾。”映安说着垂首叹息,露出脖颈处一抹细瓷。
  姜恒不由自主的随着映安的动作往那抹雪白处看去,心中悚然一惊。急忙转过身子,面如赤潮,尴尬不已。
  ‘扑哧’一声,雪梅躲在敬民身后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响动,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映安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垂下双目,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一抹晦涩不明的苦笑。
  姜恒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冷哼,急忙转过头来,却见到叶飞鸿不知何时已跳下马车,正站在他的身后。
  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懊恼了起来。
  叶飞鸿哼了一声,冲着敬民和雪梅微微欠身颌首。“刘大哥,刘姑娘。”
  雪梅急忙敛衽为礼,说了声,“叶公子万福金安。”
  待敬民也见过礼后。叶飞鸿便不言不语,肃然站在众人身前。他是何等身份,整个洛阳城中最尊贵的少年公子。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先越过他。就连姜恒也不知在想着什么,默然无话。
  场中,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涌动着诡异莫名的气氛。
  映安率先打破了宁静,娇笑道:“叶公子,今日怎么不曾在诗会上赋诗?奴家还等着拿了叶公子的诗文回院中向众姐妹炫耀呢。”
  叶飞鸿冷冷一笑,并不接她的话。连看也不看她。
  映安秀眉紧蹙,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叶公子,可是奴家做了错事,说了错话。无意中惹了公子?要不然公子……”
  叶飞鸿不待她说完,便将头转向姜恒处,“我累的紧了,你若有什么话快些说,咱们早些回城,也免得家中人担心。”说完了这句话,将手摁在车辕上。身子一纵,便跃上了马车。
  映安猛地捂住嘴,大滴大滴的泪珠便滚落了下来。
  雪梅拿眼细细打量,只见她哭的犹如梨花带雨,面露哀戚之色,一双眼黑白分别却更显得明艳动人。
  这哭功了得……雪梅暗自赞叹!自己若能学成她一两分工夫。那还不得骗尽天下小帅哥?怪不得曹公要说桃羞杏让,燕妒莺惭这两个词。
  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姜恒小帅哥有没有动心?放着这么一位大美人不要,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想到这里,遂笑眯眯的看着姜恒,巴望着他能对面前的女人说句话。
  姜恒对上了雪梅的目光。怔忡了一下,看到她眼里薄露笑意,突觉得心头犹如被重拳敲击,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慌乱的垂下头,揉了揉鬓角,再抬起头时,却见到雪梅已经躲到了敬民身后,再也看不到了。
  正在此时,几匹骏马从前面折回,几个身穿青衫的家丁纷纷跳下了马背。
  “公子……”
  刚刚唤了一声公子,家丁们便发现了站在马车旁的映安,立即住嘴不说。
  叶飞鸿挑起车帘,冲着映安做了一个请前行的手势,一脸的不耐烦。
  映安咬咬嘴唇,不舍的看了姜恒一眼,无可奈何的上了马车。
  待映安的马车走远后,几个家丁中领头的人物说道:“公子,小人们和黄家那小子走岔了道,跑到前面去了。然后等到小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坐上渡船过河而去。”
  叶飞鸿冷冷的笑:“算他命大!你传下话去,若是以后在洛阳地界上发现这小子的行踪,就先给我打断他一条腿,免得公子我以后再遇到他看着心烦。”
  领头的家丁踌躇了一下,道:“老爷吩咐过,不让小人们下重手,免得惹了黄侍郎不快。”
  “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我爹的?”叶飞鸿重重的哼了声。
  领头的家丁吓得身上冷汗乱淌,急忙跪倒在地,表了半天的忠心。
  “好了,你们跟在我们后面……”叶飞鸿随意的摆摆手,家丁们如蒙大赦,急忙牵着马走绕到马车后。
  姜恒叹了口气,面向敬民道:“刘兄,我们这便告辞了。今日太晚,等明日我去你三叔家里为他诊病。”
  敬民急忙替刘承贵道谢。
  姜恒拱手为礼,转过身也跳上了马车。
  不一会,马车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哥,你说叶公子要打的是谁?”雪梅好奇的往马车消失的方向看去。
  敬民摇了摇头。倒是重山说了一句,“是不是刚刚咱们见到的那个少年公子?”
  雪梅深以为然,微微颌首。
  ……
  “飞鸿,我知道你今日见到了黄秋成,心中不快。可是你也不该当场在李兄的诗会上甩脸要家丁揍他,咱们又这样冒然离去,明日怎么面对李兄?”上了马车后,姜恒就一直沉默着,直到马车转了一个弯,再也看不到刘家的人,他才开口。
  “他算什么?”叶飞鸿微哂,阖上眼靠在车壁上。
  姜恒不由得语塞,赌气道:“是,李兄不算什么,他只是你同窗好友罢了。家中无有几亩地,更无做官的父亲,你可以瞧不起他。只要你要想想,其实我也是如此!”
  “你说这些做甚?”叶飞鸿蓦地睁开眼,安抚姜恒,“你与他不同,你我自幼年时便在一起,你父亲与我父亲又是知交好友,你祖父曾救过我祖父一命。我们既是朋友又是兄弟,你怎会和其他人一样?我怎么可能瞧不起你?”
  “你既是拿我做兄弟,便不该像这样待我!”姜恒转过脸去,不忍直视叶飞鸿。
  “我如何待你,我怎样待你?”叶飞鸿犹如一只炸了毛的猫,躬起身子反驳道。
  “你心中清楚,何必要我说?”姜恒声音低沉,眼眸黯淡。
  叶飞鸿的气势颓然一泄,斜斜的倚在车壁之上。
  “我待你,如兄、如友、如父……唯独……我给不了,”姜恒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喃喃自语,“这里,有了人……”
  叶飞鸿剑眉紧锁,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声悲哀的低泣,自喉间逸出。他捧着脸,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哀哀的鸣叫。
  姜恒强忍着扭过头去,阖上双眼。
  一滴豆大的泪水,不知从谁的眼中流出,又流到了谁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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